几天之后,松平信纲所率领的这支征朝大军,便如期赶到了汉城废墟。之所以如此,不但是因为有前期斥候探明的进军路线,还有一路之上基本没有打仗,就算遇到有活动的朝鲜人,那也都是闻风而逃,根本没敢和倭军交战,也就一点都没耽搁我军的行程。
对此,他很满意,一路之上,不停地“吆西”,就算没和他说话的范文程,不懂他平常用倭语嘀嘀咕咕的,也能感觉到他的心情。
站在汉城的城头上,眺望周边,看着远处的粮田,稍微整理就可以利用起来,他就更是满意了。
看到松平信纲用手指着,对他手下头目用倭语说着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范文程就感觉有点落寂。忽然之间,他觉得有必要学会倭语。不管是预防大清运气不好,要抱倭国的大腿,还是作为大清的代表,长期和倭国打交道,都是有必要的。
这么想着,他瞅了个机会,微笑着上前对松平信纲赞道:“没想到贵军一路摧枯拉朽,如此之快就到达了汉城。实在可喜可贺啊!”
花花轿子人抬人,不管怎么样,先送上一堆马屁作为开场白,总是没错的。
然而,松平信纲抬头看了他一眼,便又转过头去看着汉江,虽然还是带着笑容,不过说话却没了暖意道:“一路之上,几乎就没有朝鲜人,更不用说明人了,如此,何谈摧古拉朽?”
范文程一听,稍微有点尴尬,好像人家不吃这个马屁,不过他脸皮也厚,立刻就把这点尴尬抛到了脑后,当即顺着松平信纲的意思回答道:“说得是,这朝鲜被我大清来回扫荡过多次,自然是没有朝鲜人了。至于明人,他们被我大清牵制,也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驻扎朝鲜。这一次贵军稳扎朝鲜,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这一次,松平信纲倒是点点头,这一切,都和预期的一样。这么想着,他便又开心地说道:“文程君,你看这里,需要多少农夫重新开垦这些粮田,就够大军粮食所需了?”
范文程听到他咨询自己,心中一喜,连忙使出浑身本事,从各方面给松平信纲分析,最终得出有多少人力就可以。他明白,倭国农夫自然不可能一股脑全来朝鲜,如果能得到最少人数的话,倭国那边也好安排一些,因此,这估计人数的事情,尽量准确才是可以。
回答了之后,范文程又带着恭喜之意说道:“汉城周边,土地肥沃,粮田重新开垦之后,想必足够大军所需。对了,还有北边,一直到平壤那边,也有不少土地肥沃的粮田,这些都是无主之地,只要贵国加以利用,不要说十万大军了,就是二十万,三十万大军,相信也没任何问题的。”
松平信纲听得眉开眼笑,这不就是他和将军大人所期待的么?
他刚想要说什么,忽然,有一名倭军头目从城内废墟那边,狂奔而来,手中拿着什么东西。这个情况有点异常,一下便吸引了他的注意,便没再说话。
而范文程也看到了,有点好奇那个倭军头目在城内发现了什么?一般来说,这汉城都被大清军队来回扫荡过多次,应该没什么重要的,或者值钱的东西了啊?
只见这个倭人头目很快就上了城头,气喘吁吁地向松平信纲禀告道:“大人,城中发现这个!”
说完之后,他便双手奉上一块长木牌,能看出来,有一端是插在土里的。
松平信纲好奇地接过一看,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边上的范文程见了,微微伸长脖子看了下,只见他手中这块木牌上,写着汉字:大明朝鲜省汉县府衙所在,大明崇祯十七年十二月初五。
“这是怎么回事?”松平信纲有点不高兴地问范文程道,“你们不是说,这朝鲜是无主之地了么?怎么又成了明国的一个行省所在?”
虽然倭人决定了要和明国开战,但是,如果能晚点开打,还是晚点开打的好。
如果朝鲜是无主之地,以倭国对中原王朝的理解,他们就是想出兵,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也会先争吵一番,最后出兵的话,必然也是拖延很久。可是,一旦朝鲜变成了明国的一个省,那倭军一出现,明国朝堂上,必然就只有一个意见,至少要比原先要统一意见。这种情况,可不是倭军想看到的!
范文程自己也是好奇,不由得有点纳闷地说道:“这块牌子,该不会是这边的朝鲜人耍的鬼把戏,想以此吓退贵军?”
看到松平信纲听到这话好像有点不高兴,他就连忙补充道:“小人只是据实分析,毕竟以前倭军攻打朝鲜的时候,是由明国击退的。那些残留的朝鲜人,肯定不愿意贵军占领朝鲜,估计就能很自然地想到这个恐吓之策。不过小人相信,大人对此根本不会在意,朝鲜人这个馊主意,根本就没有一点用。”
这话说得也是有理有据,松平信纲听了点点头,不过他还是皱着眉头吩咐他手下道:“立刻搜查方圆百里,看有没有明人的踪迹,要是抓到朝鲜人,也要严刑拷打,询问有点明人的消息,看这块牌子,到底是明人所立,还是朝鲜人搞得鬼!”
“嗨!”他的手下答应一声,便去忙了。
接着松平信纲便再次传令,大军开始扎营休整,不再北去。一是要稳固这边的统治,把那些烦人的朝鲜猴子从山里赶出来消灭掉。要不然,什么时候蹿出来威胁大军后方,就不是他想看到的了。
另外,大军的粮食,也要等待水师沿着海岸从汉江运到汉城。要是光靠陆路,随军运送的话,这粮食消耗就太多了。
两天之后,除了有一部分倭军开始搜剿朝鲜人之外,又有一部分倭军开始清理粮田。
这些倭军军卒,从军之前就是农夫来的,相对来说,其实摆弄田地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一时之间,汉城周围,就全是倭人在劳作,很有热火朝天的气势。
松平信纲看着这一切,对于那块木牌带来的隐忧就又不在意了。就算明国知道了自己这边占据了朝鲜又如何?他们有清国牵制着,又能分多少兵力来朝鲜,还要远到汉城这一带?等他们真过来的时候,自己这边早已准备充分,立足已稳。等到那时,明国远道而来,想战便战就是!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松平信纲又看到有快骑从南面飞驰而来,就那速度,那是死命的跑,一看就知道有急事。
后方会有什么事情?松平信纲见了,不由得眉头一皱,如果说是剿灭朝鲜人不顺,似乎也不用急成这个样子的。
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等看清来人之后,松平信纲不由得有点诧异道:“这不是去给清国送粮的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因为和清国有关,他这是用大明官话说的。
范文程一听,立刻便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没道理啊!
为了提防明军的捣乱,当初商议这批粮食的时候,那是远到了虾夷之海那边去的。明军的活动,最多到镇江堡那里而已。更何况,自从耿仲明事件之后,明国的重心转到了盖州、海州一线,不要说镇江堡了,就连金州附近,明军的活动也少了。
于是,范文程便排除了明军捣乱的可能,便皱着眉头问松平信纲道:“该不会是遇到了风浪,所以没法送粮过去?”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有理,就又补充推理道:“所以大清那边没有收到粮食,战事吃紧?”
听到这话,松平信纲想起前些天时候,英俄尔岱着急的样子,不由得有点信了。
于是,他就有的皱眉头了,要真这样的话,清国那边的压力就大了。那倭国这边,还要坐山观虎斗么?就怕不是虎斗,而是老虎在欺负病猫了!
就在他们猜测时候,疾驰而来的头目就已经赶到松平信纲面前,气喘吁吁地禀告了起来。
边上的范文程在看着,虽然他听不懂,可他看到松平信纲忽然脸色大变,叽里咕噜地急速和那人沟通,包括周围的倭人,脸色都是难看。顿时,范文程刚才那种不妙的感觉就又冒出来了。
他还没想什么,忽然,就见松平信纲盯向他,带着一点狰狞表情喝道:“清国的战力到底如何?不是说纵横辽东无敌手,野战无敌,打得明军连都城都差点丢了么?”
一听这话,范文程便明白了,原来直觉没有错,还真是和明军有关!
可是,这么一来,他就想不通了,明军到底怎么回事,那都有他们的踪迹?
于是,他连忙问道:“怎么回事,是出什么事情了么?”
“粮食交接给你们清国的什么和硕肃亲王手中,可船队才离开,就亲眼见到了一直明国骑军杀出,就如同摧古拉朽一般,打得那支清国军队全军覆没了!”松平信纲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点慌,就更是凶狠地问范文程道,“说,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清国不会是把我家将军大人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