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伦族离辽东最近,因此,他们是最先到的。在此之前,就有快马先行通报建虏这边。
建虏边关的守将一听,立刻飞报盛京。
“什么?”已经回来的岳托一听,顿时就吃了一惊道,“库伦族竟然没有被明军灭族,没杀人?不是血债血偿么?”
在他们看来,明国皇帝突袭草原,像库伦族离得近的,那绝对是要被灭的。并且他们不是聋子,自然听说了明军当初剿灭乌拉特部和察哈尔部的时候,都是扬言血债血偿的。
多铎也觉得有点奇怪道:“该不会是库伦部运气好,所以被他们给逃掉了吧?”
正在主持开会的多尔衮却是眉头紧皱,转身向布木布泰奏道:“微臣以为,可派英俄尔岱就近安抚,殿内大事,才是我大清的重中之重,不宜分心!”
布木布泰听得点点头道:“睿亲王所言极是,我大清的这个内贼,必须要先揪出来才好,如此,以后对明国才能有胜算!”
这个道理,她还是明白的。比如,她在皇太极身边有人的话,她就能很清楚他在干什么,不管是争宠还是要皇太极的命,都不会太难。由此推到两国交战上,也是一个道理。
一听她这话,其余亲王,那脸顿时就沉了下来。派人把他们叫了回来,然后竟然是由多尔衮主持,开始查泄密一事,这无形之中,就变成了多尔衮凌驾于他们这几个亲王之上,这让他们非常不爽。
可是,当初代善定下计策,包括后续的事情,多尔衮都没参与。而事情又有泄露,至少多尔衮这边是可以排除掉的,由他来主持核查泄密一事,确实也说得过去。可是,就是不爽啊!
他们不爽,多尔衮却是爽的。得到布木布泰的同意,他便立刻传令,让擅长外事的英俄尔岱赶去边关长山,去安抚库伦族。至于后续的事情,就等这边的事情有个眉目之后再说。
等英俄尔岱一走之后,多尔衮便扫视一遍在殿内的这几个亲王,然后盯着岳托问道:“从大殿内离开之后,你去了那里,和什么人说了此事,周边是否有人听到,全都据实答来!”
他们终归再怎么想,也没想过会是在场中的人泄密,而是怀疑在场的人离开之后,不小心把消息说给别人知道而泄密的。
然而,就算这样,被多尔衮这样质问,也终归是一种耻辱,就听岳托冷着脸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如此重大的军国大事,又如何会去和外人说?”
多尔衮听了,却并不放过他,而是继续严肃地说道:“此事事关我大清国运,不找出泄密之人,大清亡国都是有可能的。如此重责,谁人能担得起?你最好仔细想想,莫要漏了。回头本王会另外单独询问你府上的人,切莫出现让人难堪之局!”
感觉到非常刺耳,岳托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忽然大声说道:“你为什么不先问多铎,先查查他?”
一听这话,多铎忽然大声对他喝道:“我是你叔,直呼名字,可有家教?”
代善一听,顿时原本就阴沉的脸,就更阴沉了!
“事关大清国运,辈分什么的,都是小事!”岳托并不忍让,立刻针锋相对道,“要我说,最有可能的,就是你府上的人泄密,如若心中有底的话,为何不先被核实?”
多铎听了,顿时勃然大怒,于是,崇政殿内,就吵了起来。
打着瞌睡的小皇帝福临被吵醒,见到这个场景,打了个哈欠,继续闭上眼睛,试图再做梦去了。毕竟这样吵闹的场景,他已经见多,也不怪了!
不过布木布泰却是没法不管,她头疼啊,这样吵下去,根本就不会有结果。于是,她就只好开口想劝。结果,连豪格都被波及,几个人,都是大嗓门在吵架,压根就没人听到她的话,或者说,就算听到了,也假装没有听到。
于是,就这么地,一天下来,最终也没个结果。不过多尔衮抓住了这样凌驾其他亲王之上的机会,自然不会就这样放弃,拿着大清国运的借口,一定要求明天继续。
布木布泰是真得头疼了,没想到成为太后之后,竟然多了这么多愁心的事情!
她正想着,忽然,就有内侍来报,说睿亲王求见。
这让布木布泰有点意外,不是都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争权夺利的事情,她比较擅长,立刻就嗅到了她熟悉的味道,同时也想看看多尔衮到底说什么,便下旨召见。
“这几日的事情,相信太后也看到了。”多尔衮露出无奈而痛心的表情说道,“如今正是大清艰难之时,可诸王议政,意见各一,于国无益啊!”
布木布泰一听,顿时眉头一皱,她猜出来大概多尔衮是想要什么了,不过她没戳穿,反而当作不知道地说道:“可是,如今皇帝年幼,也无法亲政啊!”
多尔衮听了,不得不把话说开道:“微臣以为,如此国难当头之时,我大清应该上下一心,共渡难关。既是如此,大清须得有一人主政,以免扯皮坏事。皇上年幼,则可在诸王中则一贤明有才能的为摄政王,总揽朝政!”
说到这里,他看到布木布泰的秀眉皱了下,便立刻追加补充道:“虽然摄政王总览朝政,可待皇上长大,自然得还政于皇上,此事由诸王监督,否定共讨之!”
听到这话,布木布泰心中稍微舒服了一点,不过对她来说,终归是不乐意的。要是立了摄政王总揽朝政,那她这个太后就没法垂帘听政了,手中的权力就归了摄政王了。
她当然也听出来了,多尔衮是想当这个摄政王,她也当不知道,就敷衍着,最终多尔衮失望而归。
第二天,崇政殿内继续吵架。
不过,过了一阵之后,多尔衮忽然说道:“此事不管如何,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另外,还有一事,也是迫在眉睫,你们一起看看,大家一起拿个章程出来才好!”
听到多尔衮主动地暂时放弃了核查泄密之人,几个亲王都松了口气。
“此次被东江骑军破坏粮田甚多,补种又已不及,今年这个冬天怎么过?”多尔衮看着他们问道。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顿时,几个亲王刚才还嫌自己嗓门不够大的,顿时就闭了嘴巴,一言不发了。
多尔衮看着心中冷笑一声,然后又说道:“还有,明军这次大举进犯,还带来了另外一个严重后果,就是逃奴甚多,严重影响我大清劳力,此事又该如何解决之?”
“……”大殿内的这几个人,继续保持了沉默。
“还有我大清军力的部署,该如何才能有效防范明军的攻势?还有明军的火器,我大清又该如何破之?如何确保下次战事的时候,我们大清不吃亏?”
“……”
一个接一个问题地抛出来,崇政殿内就只有多尔衮一个人的声音了,其他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变成了泥菩萨一个。
布木布泰的脑门都疼,这么多难题么,这可怎么办好啊?
她正想着,就听多尔衮看向代善问道:“礼亲王的阅历最丰富,资历又最高,不知道有何看法?”
代善心中叹了口气,这些难题,连皇太极都难住了,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有办法,多尔衮来问自己,不是来为难自己么?
这么想着,他尽显暮态,回答道:“我是老了,脑子也糊涂了,整天就只是犯困,不行了啊……”
有这些话就可以了,多尔衮就不等他再说完,便转头看向豪格,同样问他。
“我怎么知道?”豪格倒是干脆,立刻回答道。
于是,多尔衮便转向阿济格。
“不要看我,我昨晚没睡好,脑子还糊涂着呢!”阿济格的回答,也差不多。
多尔衮心中冷笑一声,暗骂一声废物,然后,又看向岳托。
“这些事情,都是大事,须得慎重思之,非此时所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的!”岳托的回答,似乎多了点遮羞布。
布木布泰听着他们的回答,不用说,对他们都感到非常地失望。
于是,她看向主导中的多尔衮,心中想着,莫非他已有对策?
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她还是熟悉的,立刻就猜出来,多尔衮突然改变话题,应该就是让自己看到,其他亲王的能力不足,就只有他多尔衮来做这个摄政王,才是大清唯一的出路。
虽然先搞明白了这点,可布木布泰还是不想这么做。于是,她就转头看向剩下的多铎,不知道多铎会怎么回答?
可就在这时,殿外传来急促地脚步声,转眼间,一名内侍出现在殿门口,手中捧着一份奏章禀告道:“长山加急奏报!”
一听这话,崇政殿内的人,顿时就有不好的预感,反正这段时间来,就一直没有过好消息。
多尔衮大步过去,抢在其他亲王反应过来之前,就拿过了急报看了起来。
“难道是英俄尔岱办砸了差事?”岳托见了,便带着一点恼怒猜测道,“什么擅长外事?都是扯淡,就该让索尼去才好!”
英俄尔岱算是多尔衮和多铎这边的人,他不介意趁机踩一脚。他所说得索尼,叫赫舍里-索尼,通晓满语及蒙、汉文字,同样是有名气的人,此时是文馆中人,一等侍卫,地位只比鳌拜稍微低一点。
多尔衮此时已经看完急报,刚好听到岳托的抱怨,便冷声说道:“还怪英俄尔岱?这个事情,谁去了都是难办!你们自己看吧……”
说完之后,他没把急报给伸手了的岳托,而是给了疲惫了的代善。
在代善看得时候,多尔衮又继续说道:“库伦部不满意吃得,也不满意圈在长山那边。不过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如今草原探马已到,说科尔沁族也和库伦部一样,明国并未杀掉那些老弱妇孺,如今全族就要到了。而长山那边,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粮食招待。要是所料没错的话,阴险的明国皇帝,很可能对其他部族,全都是这样处置,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部族来求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后,加重了语气,强调道:“我大清粮食都不够,这个冬天要难过了,如今,又要多多少万张嘴,就凭他英俄尔岱,还能解决这样的事情?在座不满意的,可能解决这个事情?”
“……”顿时,几个亲王再次变成了泥菩萨,就当没听到了。
布木布泰听得愁死了,到此时,她才算是真正理解到了,大清如今面临的困境到底有多难!
看着殿内的事情,都是多尔衮在主导,其他亲王,不是年迈无用,就是有勇无谋,都是担不起大清的这份重担。不过他们扯皮的能力,倒是见到了。
这么想着,布木布泰第一次开始考虑起多尔衮的建议,设立摄政王,总揽朝政,以带大清渡过眼下的难关。
最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谁也想不出好办法,多尔衮也没说,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继续六王议政,还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在布木布泰的催促下,六个亲王开始强调自己的困难来了,反正这个事,难办!
布木布泰是真急了,她细心观察过,其他几位亲王是真没什么好办法,但是,多尔衮,应该是有办法的。可他不说,显然是在等条件。
她心中开始犹豫这个事情时,殿外再次传来让她非常厌烦的急促脚步声,还有宦官那尖细的嗓音:“报,长山八百里加急!”
“……”一听是八百里加急,崇政殿内不由得非常安静!
老是八百里加急,有完没完啊!
盛京这边迟迟给不出解决办法,长山那边在科尔沁族人到达之后,终于出事了。
都说喝酒之后敢把皇帝拉下马,如今的长山那边,快要饿晕的草原部族,那也不管你大清不大清的,他们几个部族合起来,那是好几万骑军,不管吃的,那就自己动手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