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崇祯皇帝还在潼关,看到刘越身上的甲级窃听种子反馈的信息,知道流贼已经到达南阳,要准备攻城了。基于潼关到南阳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因此,他便不准备再等下去了,下旨结束休整。
与此同时,他也立刻派出信使,传旨给外围的精锐之军,在陈奇瑜管辖之外的那些,也就是还有一万多勇卫营,四川的马祥麟所部,全都向南阳进发。
而原本在潼关的大明将士们,因为全歼了入关的土默特部,这从未有过的大胜,士气就高着。然后扫荡流贼一路南下,又让他们看到了皇帝不仅英明神武,而且还心系百姓,带着他们一起对抗蝗灾,这让他们觉得,能在皇帝的麾下作战,后勤又不用担心,这感觉简直不要太好,再没有以前那种束手束脚的感觉,早就想着,好好地打上一仗,立下一份战功!
因此,在听到皇帝结束休整的旨意之后,全军集结,士气格外的高涨。
崇祯皇帝也是一身戎装,在三边总督郑崇俭的陪同下,在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和一群飞鱼服的锦衣卫簇拥下,来到潼关校场点将台上。
人数上万,无边无际,更何况,还夹杂着无数的战马。将士们身穿各类盔甲,手握反射着阳光的武器,战马在他们身边打着响鼻,偶尔有前蹄踏着地面,这眼前的一幕,让崇祯皇帝感觉身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在这一世,便要带着这麾下铁骑,踏平天下,还百姓一个安宁日子,中兴大明!
这么想着,有种豪气干云感觉的崇祯皇帝,在扫视底下将士的同时,大声说道:“朕出京以来,不知道看到有多少地方,都是断壁残垣,了无人迹。这些地方,原本都是有人生活的,如今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底下大嗓门的锦衣卫校尉,大声地把皇帝的话,接力地传了出去,传给每个将士听到。
这里的将士,基本上都是秦兵,只有少量是关宁军,算是辽东人。不过不管是哪里的人,他们对于皇帝所描述得这个场景,根本就不陌生。不管是陕西,还是辽东,都不知道有多少原本热闹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了断壁残垣。
听到皇帝提起这个,有的人曾经看到过自己熟悉的地方变成了这种场景,此时听皇帝提起,不由得有点黯然神伤;有的人,都已经麻木了,此时听皇帝提起,也没有多少感觉,只是觉得皇帝似乎有点大惊小怪,毕竟这种事情太普遍了。
“朕出京以来,经常在路边、荒地看到累累地白骨,忍不住就想,他们生前是什么人?他们的亲人在哪里?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暴尸于此,不得入土为安?”
听到皇帝提起这个,这些早已经对此麻木了的将士们,不由得心中叹了口气,原因还不明了,不是死于战乱,就是死于饥饿,或者疾病!这世道,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
原本高昂地士气,因为受这些的影响,都稍微低落了一点。这让边上看着的郑崇俭,心中略微有点诧异。从之前的表现来看,皇上对于领军打仗是有着天赋的啊,难道不知道士气对于战事的影响?何以要说这些话来打击将士们的士气?
虽然这么想着,可皇上正在说话,他也没那个胆子去打断皇帝说得话,只好微皱着眉头,继续听着。
“南涝北旱,地方官府救灾不力,百姓饿肚子,病死,还有蝗灾的雪上添霜,更有流贼的祸害,建虏的肆虐,让官府更是无力赈灾,也让更多的百姓活不下去。这一切地一切,都是造成千里无鸡鸣,白骨露於野的原因。”崇祯皇帝的表情变得严肃,异常认真地大声说道,“朕决不允许这些悲惨的事情,无休止地在朕之子民身上发生。因此,朕不拘一格提拔人才,有善于治水的,也有善于农事的,朕希望,能改变这些,让朕的子民不再挨饿受冻,不用风吹雨淋,不再无钱看病……”
听着皇帝的描述,这些大明将士大部分都是穷苦百姓出身,不由得都想象着那样的日子,一时之间,悠然神往。
“……更不会饱受战乱之苦,朕之子民能安居乐业!”崇祯皇帝说到这里,忽然用力大吼道,“此乃朕之心愿,尔等愿助朕否?”
这话吼出去之后,骠骑营的将士第一个反应了过来,因为他们曾经历过:“我等愿誓死追随!”
秦军将士们,在听到这话之后,也都跟着大吼了起来:“我等愿誓死追随!”
此时此刻,他们只是想到将来能过上皇上所说得那种幸福日子,而不是考虑立下战功换取荣华富贵!
此时此刻,在这校场上,由几万人汇聚起来了一种万众一心,坚不可摧的气势,仿佛要直冲云霄,让边上的郑崇俭看得异常惊讶。
如果说之前军队的士气是高的话,那么此时此刻的军队士气,就不是简单用高可以形容了。
稍微一思索,他忽然明白过来了。皇上刚才的这番话,是告诉这些将士,他们是为何而战!而皇上所描述的这些,都是事关他们每一个人以及他们身边的亲戚朋友。
所谓助皇上一臂之力,其实更准确地说,其实就是为他们自己而战,为他们的亲戚朋友而战!
想明白了这点,郑崇俭侧头看着皇帝的侧影,不由得在心中再次提高了皇帝的领兵能力。不管用什么手段,把士气提高到如此恐怖的地步,就算是一群羊,都能把狼给打到了!
一般来说,古人更多的是拿荣华富贵来激励士气,也就是赏罚分明,能做到这点的,就已经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统帅了。
可是,来自后世的崇祯皇帝,他却明白,除了赏罚分明之外,如果能让将士们知道他们是为何而战,也就是让他们知道,这一仗,也是为他们自己而打,那这支军队就会多一分坚韧,多一分悍勇了。
事实上,崇祯皇帝刚才所说得这一番话,并不是刻意为了这个目的而说的。而是这些事情,确实就是他所想的,是他想要去实现的,只是趁着这次出征之前,顺便说出来而已。
看到底下将士们的反应,崇祯皇帝也是欣慰,便又大声说道:“朕已用计把流贼都吸引到了南阳,如今他们正准备攻打南阳。朕要毕其功于一役,歼流贼于南阳城下,从此之后,我大明百姓再也不用担心战乱。众将士,随朕出征剿贼!”
“遵旨!”几万个嗓门,大吼而出,声震四野。
崇祯皇帝到此时,才转头看向郑崇俭道:“朕领骑军先行,卿领步军跟进。”
“陛下,还是臣领骑军先行,为陛下开路吧!”郑崇俭一听,有点担心地奏道。
崇祯皇帝听了心想,要是没有这窃听系统,搞不好你领骑军也没事。可是,如今只有自己能及时了解流贼那边的动静,在路上可以随时做出调整,就是想让你去领军也不可能有这本事啊!
这么想着,他便断然拒绝道:“朕既已御驾亲征,又岂能躲后面坐享其成!朕意已决,不用再说!”
说完之后,便大步下了点将台,翻身上马,出发!
在他的身后,跟着将近两万五千骑,浩浩荡荡地出了潼关,踏进了河南境内。
在五省总督陈奇瑜所布置的明面包围圈之外,有一张崇祯皇帝亲自部署的天罗地网,开始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而此时,在南阳城外的流贼,由于探查范围的限制,压根就不知道,外围有这么大一张天罗地网正在收网。此时的他们,还只能探知周围百里范围的动静。他们就感觉,此时他们的实力最强!
就南阳城这里来说,还真是如此。一眼看去,各路流贼的营地团团围着南阳城,无边无际,就仿佛城外目光所及之处,全部都是流贼。只不过,看上去还真是以后点寒酸。众多的流贼营地中,只有少部分才有帐篷,更多的甚至连帐篷都没有,只是一堆篝火,围着一大群衣衫褴褛的流贼而已。
各路流贼之间,并没有明显的界限。不像正规军队,各营之间,都有栅栏相隔,还有壕沟护着。这些东西,统统没有。
这不,属于闯王李自成所部的流贼,他们坐着的隔壁,就是曹操罗汝才所部的流贼了。两边都没有帐篷,只是一个火堆而已,天色刚明,火堆已经熄灭。
罗汝才所部这边,有一名身材廋弱的汉子,看着边上李自成所部那边,忍了半天,最终忍不住还是坐在那里转身问道:“哎,我说你们高兴个什么劲?今天估计都要攻城了啊!”
听到有人说话,那边有人转过来,也是同样廋弱的一个汉子,个子稍微高一些,有点诧异地说道:“难道不应该高兴么?那狗皇帝就在城里啊!”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后说道:“我叫魏超,你呢?”
“孙汗青。”
孙汗青自报了下姓名之后,还是疑惑地说道:“皇帝在不在城里和你有什么关系?到时候攻城,你不怕死啊?”
“怎么会没关系?”魏超听了,诧异地说道,“杀了狗皇帝,闯王坐了天下,均田免粮知道不?以后就再也不受官府的压榨了,你不想?”
一听这话,孙汗青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道:“兄弟,闯王坐不坐天下,也轮不到我们来操心,就你那个均田免粮,你还真信啊?我看你这样子,估计也饿了好多天了吧?还想以后的事!”
听到他们说话,两人边上的人都转头听着他们说话,不过其他人并没有马上插嘴,只是听着。
“为什么不信?”魏超惊讶地说道,“闯王都开仓放粮了,只是现在粮食不多,所以我们才吃得少。”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抬头张望了下孙汗青这边,没发现有什么头目过来,便又看向孙汗青说道:“告诉你们,闯王和别人不一样,他是好人,是官府无道,他才替天行道,为我们老百姓打天下的。如果将来有朝一日,闯王得了天下,我们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的。”
“呵呵,有什么不一样的。”孙汗青显然对此不以为然,用手指指对面,然后又指指自己这边道,“有什么区别么?别说你是自愿参加的,还不都是被他们裹挟来的,要不然,就是一个死字!”
听到这话,他的同伴都是点头,脸上带着一丝痛苦恨意。
然而,魏超这边,很多人却都在摇头,这一次,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话了。
“我是自愿的啊,闯王真得开仓放粮了,只是粮食太少而已!”
“对啊,我也是自愿的。我们也都要活不下去了,闯王是好人,以后跟着闯王,能有田种,还免赋税,自己种出来的粮食,终于不用交税,也不用交给那些地主老爷了!”
“是啊,只要杀了狗皇帝,夺了大明江山,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
听到他们这么说,孙汗青这边有不少人,明显有点动摇了,甚至还有人真得问道:“是真得么?闯王是好人?以后能分到田,还免赋税?”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两边都有头目带着一群人过来了,随手点着一堆堆的人,喊着让他们去分馍吃了。
见到这个情况,孙汗青忽然低声说道:“看看,有什么不同,我们都得被他们逼着死在城下了!”
魏超一听,便想反驳,可是,头目在催着,他便只能算了。
能明显看出,两边的人往各自的营前走去,士气上明显是有差别的。
大概也是约好的,这个时候,其他营地,也都有动静,一场攻城战马上要开始了。而最先攻城的,就是这些被裹挟来的百姓。
给了他们一点吃食,然后就让他们背着一袋袋的泥土,在身后精锐的流贼看押下,喊一声,就冲向护城河。
流贼攻打南阳城的第一战,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