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舅舅说着,见路氏要说话,忙道:“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啊。这一来,既然连青儿都不能种,我一个纯粹的外人,就更不好种了,不然让你们如何好服众,回头扯起皮来,不是好事变坏事呢?”
“二来,我们父子去外面跑生意虽然辛苦,但想要赚钱,做什么能不辛苦的,便是那些官老爷看起来那般的体面风光,也是因为早年拼了命的念书科考,付出了不知道多少,才能有如今体面风光的,何况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呢?且我们早已习惯了那份辛苦,更喜欢那份走州穿县的自由,今年一整年没出去,便觉得浑身不自在,都已商量好了,出了正月就出门呢。”
路氏还是一脸的焦急,好容易等路舅舅说完了,立刻道:“可是大哥,你年纪不小了,还当自己是年轻时,吃冷水窝头,睡荒郊野外身体都没问题呢?也想想大嫂和我在家会多担心啊!什么‘习惯了那份辛苦,更喜欢那份走州穿县的自由’,我还不信了,外面再好还能有家里好,天天累死累活的,能有一家人都守在一起,天天开开心心的好了。”
“以往你是没办法,要养一家人,想要多挣些家业留给孩子们也就罢了,如今既有办法了,干嘛还要那么辛苦呢?老四,善善,你们倒是也帮我劝劝你们舅舅啊,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当自己多年轻呢!”
老娘都发话了,沈恒当然只有听从的份儿,笑着与路舅舅道:“是啊舅舅,我娘说的也有道理,您年纪已经不小了,哪还能跟早年那样餐风露宿的辛苦呢?虽然种辣椒一年下来,可能是没您和表哥们跑生意赚得多,但总要轻松些,一家人也能共享天伦之乐。孩子们也都大了,尤其男孩儿们,更是离不开父亲的教导,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或是与舅母和表哥们再商量商量,横竖还有的是时间,不用着急的。”
一面使眼色给季善,季善便也立时接力起来,“舅舅,我瞧着表侄们都大了,只怕也是时候该送去镇上开蒙念书了,您难道不想他们将来也跟相公一样,考秀才考举人,光宗耀祖,让一家人日子都更好过呢?可您和表哥们一出门就是大半年,舅母和表嫂们忙里忙外的,也照顾教养不过来表侄们啊,您难道忍心误了他们呢?”
路舅舅却仍是摆手,“你们的心意我都知道,我又何尝不想孙子们都跟老四一样光宗耀祖呢?不管他们有没有那个天资,有没有那个命,总要试一试才是,所以也已经想好,年后便送他们去镇上念书了。只是至少今年,我和你们表哥还是要再出去一趟的……你们先听我说,我早想去县里买个铺子了,只要有了铺子,那每年都有固定的收益了,便是再过几十年,一家人也饿不着肚子了。可买铺子少说也得二三百两,光靠种你们那个辣椒,得种多少年才能攒够了,到时候攒的钱指不定还赶不上铺子在这期间涨的价的。”
“再一点,老四考中秀才,拢共才只能免税四十亩田地,便给我们家免了十五亩,你爹娘和你心里有我这个大哥和舅舅,我当然只有高兴的,你不知道那日摆酒时,我听着人人都夸我有个好外甥,心里有多美。可我倒是美了,你大伯三叔,还有你们族里那些人,心里怕是就没那么美了吧?你到底姓沈不姓路,却反为我们家,外了他们,他们心里不定憋了多少气呢。要是这次我们家再种了那个辣椒,还种得比他们都多,他们知道了,岂能不越发憋气的?本来我们家日子,就要比他们都好过的多,回头弄得你们反倒费力不讨好,何苦来呢?”
“舅舅这几年还做得动,你两个表哥虽话少了些,心里却也都明白,我们凭自己的本事,不说让家里多兴旺,一年比一年好上那么一点点,还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你们就别操心我们了,只管操心你们就是了,妹妹妹夫就在家里,大家离得近,好歹都能有个照应还罢了;老四你们小两口儿却远在府城,人生地不熟的,开销又大,贵人更是多,说句不好听的,老四这个案首在那里也算不得什么了,非得中了举人,才能勉强被贵人们看在眼里了,可得越发小心谨慎才是。”
路舅舅到底在外面跑惯了的人,如何不知道就算如今季善与飘香有府台千金护着,依然要时时都小心背后有人——尤其是聚丰楼的人放冷箭?
说到底,他们如今只是借府台千金的势,狐假虎威而已,非得沈恒自己中了举人,离进士只得一步之遥,聚丰楼上下才真正不敢轻举妄动了。
路舅舅长篇大套的一席话,不但说得沈恒与季善敬服不已,便是路氏,也是无话可说了。
半日才嘟哝道:“行吧,我就知道我肯定是说不过大哥的,你今年实在要再出去一趟便罢了,等回头善善又想出了别的赚钱的法子,你可不能再推辞了。我自家的亲哥哥,他们小两口也只这么一个亲舅舅,多顾着些怎么了,这些年大哥大嫂顾着我们的时候还少了吗?谁要是不服,也跟大哥大嫂一样顾我们试试啊!”
路舅舅无奈一笑,“又说傻话儿,谁不是拖家带口一大家子人呢,顾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哪还顾得上旁人?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啊。妹夫,你知道我妹子直肠子惯了的,可别把她这些傻话放在心上。”
沈九林忙道:“大哥这话就太见外了,孩儿他娘这么多年为我们家累死累活的,我难道还不知道她的性子呢?何况不止她这样想,我也这样想,除了大哥大嫂,这世上再找不到对我们家这么好,这么顾着我们家的人了。所以种辣椒我是一百个盼着大哥能答应的,偏大哥说什么都不肯……”
路舅舅摆手笑道:“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且待明年再说吧,今年就这么定了。老四,你们什么时候回府城去呢,我和你们舅母到时候去送你。”
沈恒见问,笑道:“预备过了正月十五便回去,路上怎么也得十来日,等到了后修整几日,正好二月初一开始上学。舅舅舅母也忙,要不索性明儿随我们家去歇上两日,回头就不用去送我们了,卑不动尊,本来也没有长辈特意去送晚辈的道理。”
路舅舅想了想,道:“也行吧,回头我问问你们舅母,要不明儿就随你们家去也是一样,这大过年的,本来也该去你们家拜年的。”
又肃色与沈恒道:“虽说如今因你媳妇儿能干,让你再不用为银子发愁了,你却须得加倍的努力苦读,争取三年后高中才是。万不能想着什么如今横竖有银子了,便下次失败了也没什么;或是想着如今有银子了,就吃要好的,穿也要好的,大手大脚,染上一身不好的臭毛病。那些银子可都是你媳妇儿辛辛苦苦挣来的,你一个大男人,理当挣银子给她花才是,结果却只能让她挣银子给你花,你还不珍惜,不努力,那就算当着你爹的面儿,我也要说一句,到时候我第一个饶不得你,记住了吗?”
沈恒见路舅舅一脸的严肃,忙站了起来,恭声道:“多谢舅舅教诲,我都记住了,一定会加倍努力,也不大手大脚,争取下科一定高中的!”
路舅舅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坐下吧。妹夫,你可别嫌我多事儿啊,老四虽是个懂事的,到底那是府城,什么人都有了,万一一个不小心,老四让人给带坏了,后悔都迟了,所以我才丑话说在前头。”
沈九林忙笑道:“天上的雷公,地下的母舅,大哥管教外甥,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我怎么会嫌您多事儿?我高兴且来不及呢。老四,我的心思跟你舅舅是一样的,本来是打算等你们要走时,才与你说这些,好好儿敲打你一番,让你别得意忘形的,不想你舅舅就先说了。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我也说一句,你要是不好好努力,不好好待你媳妇儿,不但你舅舅饶不了你,我也饶不了你,知道了吗?”
沈恒少不得又站了起来,恭声道:“知道了,爹和舅舅只管放心吧。”
路舅舅摇手让他坐了,又笑着与季善道:“老四媳妇,你也别只一味的心疼老四,想着他只要安心念书就成,便凡事都不让他操心,他一个大男人,难道不该操心呢?就算念书辛苦,该让他操的心一样得让他操,你的辛苦劳累也得让他知道,省得他以为那都是你该的,久而久之,不是白白把他给惯坏了呢?”
说得季善满脸都是笑,点头应了:“舅舅放心,我不会只让相公读死书,肯定该管的事儿还是要他管,我的辛苦与付出更是都会让他知道的。”
因见一旁沈九林与路氏也是满脸笑容,显然并没觉得路舅舅这话说得不对,也显然是真拿她当自家人了,少不得要投桃报李,“能遇上爹娘这么好的公公婆婆,能遇上舅舅这么好的舅舅,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心里简直想为路舅舅点一百个赞了,既能赚钱,让妻儿老小都丰衣足食,又目光长远,能想到买铺子,甚至连房价会涨都能考虑到;还有这么正的三观,半点不觉得男人就该怎么样,女人就该怎么样,——她都忍不住要羡慕路舅母,能在古代找到这么好一个丈夫,能捡到这么一块宝了!
路氏忽然道:“大哥,你才说老四要加倍努力,争取三年后定要高中是不是?我方才是觉得有些不对,但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反应过来了。难道我竟没告诉你,今年说是太后娘娘七十大寿,上头可能要开恩科,老四今年就能再考一次呢?啊,我真没说过啊,我还以为我说过呢……”
路舅舅已急道:“你本来就没说过啊,不信你问妹夫,问老四和他媳妇儿,听你说过没有?我反正刚才一直没听到过,要是听到了,早高兴得什么似的了,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
看向沈恒,“老四,是真的吗,你娘说的今年上头可能要开恩科,是真的吗?”
沈恒笑着点点头,“八九不离十,想来正旦文武百官入宫向圣上朝贺新春时,若真要开恩科,应当便已发了圣旨,昭告天下了。只如今还来不及传到咱们这样的小地方来,等过了正月十五,应当县里至少就能传到了。”
毕竟二月里便是春闱,总得给各地的举子们足够的时间上京赶考,安顿下来才是。
不过连他都能听说今年极有可能加开恩科,其他人自然也有各自的消息渠道,想来早就在准备着了。
路舅舅已是喜形于色,在拊掌了,“好呀,要是今年老四就能再考一次,岂不是十月里十一月里,妹妹妹夫你们便要再大宴一回客,我们家也又要办一回宴了?那你们家摆宴客时,我一定请个戏班子去,给你们好生热闹几日!我还要到爹娘坟前,给他们放比上次老四中案首时,还要多得多的鞭炮,让他们在那边也好生高兴高兴,这么出息的外甥,这么争气的外孙,除了我们家,可再往哪儿找去?”
沈恒听路舅舅这口气,好像举人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般,冲季善无奈一笑后,方道:“如今还没考呢,舅舅还是别把话说太早、太满了的好。”
虽然他给自己定的目标也是这次只需胜,不许败,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季善跟着道:“是啊舅舅,如今一切都还做不得准呢,除了自家人,您千万别让旁人知道了,就等到时候相公真高中了,再让旁人知道,岂是更惊喜,更风光?”
路舅舅闻言,忙道:“对对对,如今还是低调些的好,省得锅盖揭早了,敞了气,馒头蒸不熟了,你们放心,除了自家人,旁人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的!就是如此一来,老四你时间一下子紧多了,来得及吗?我们虽都盼着你加倍努力,盼着你高中,却是在你平安健康的前提下,要是又跟先前……总归你还是要注意身体才是。”
讪讪的看向季善,“老四媳妇,舅舅没想到今年竟有恩科,只能说嘴打嘴,把方才的话给收回去了。老四还是得你多心疼着,平日里能多担待的,也千万多担待些,好让他安心念书,等他中了后,再让你好生答谢你这些日子的辛苦,你说好不好?”
季善忙摆手笑道:“舅舅这话说得也太见外了,相公虽是爹娘的儿子、您的外甥,却也是我相公,难道就许爹娘和舅舅心疼他,不许我心疼他呢?爹娘和舅舅只管放心吧,我一定会把相公照顾得妥妥帖帖,让他可以潜心向学,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
路舅舅这才笑开了,与路氏道:“妹妹,你这个福气真是绝了,任旁人如何羡慕都是羡慕不来的。”
路氏看着季善,想着她的聪明能干,想着她与沈恒的恩爱,一张脸也是笑开了花儿。
当下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便有羊肉的香味儿一阵阵飘来了。
又过不多一会儿,路舅母满脸是笑的进来了:“他爹,饭菜已经都好了,让大郎二郎把桌子摆好,我们马上上菜了……老四、善善,你们饿了吧?马上先喝一碗热热的羊肉汤,再尝你们表嫂的手艺啊。”
沈恒与季善都笑着应了,“两位表嫂都是好手艺,我们一直念着呢。”,沈恒便帮着两个表哥摆起桌椅来,季善则随路氏去了厨房,帮着端菜上菜。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午饭,饭后闲话了一回后,又去路父路母坟前上了香烧了纸,路舅舅还引着妹妹一家全村儿都逛了一回,天色也就暗了下去。
于是一道回了家,又开始准备晚饭了。
既有新鲜的羊肉,其他食材大过年的,路家也不缺,季善便自告奋勇去了厨房,给大家准备火锅。
横竖底料是现成的,高汤大过年的也是家家都不缺,只没有鸳鸯锅,便索性准备了两口锅,然后把羊肉都切成了厚薄均匀的羊肉卷,再弄上些鱼丸鸡胗鸭舌并各色素菜,不觉便已摆得两张桌子都满满当当。
路家众人早看得是满脸的惊奇,又被牛油火锅的香味儿引得都直吸鼻子,直咽口水。
路舅母因问季善:“老四媳妇,你这个什么底料,真是你自己做的呢?好香啊,难不成,你们那个饭馆,就是卖的你这个什么火锅?那就不怪生意好了,谁闻着能不想吃的?”
路氏笑道:“大嫂待会儿吃了才知道,闻着已经够想吃了,真吃上了还更想吃,根本就停不下来。我们家大年三十儿的年夜饭就这个火锅吃得最干净,旁的菜就没怎么动过。”
说得大家都是越发的跃跃欲试,等到季善终于说可以开动了时,筷子立时雨点儿般落进了锅里。
然后,谁还顾得上说话呢,吃都来不及了好吗?
还是一直到酒足饭饱,再也吃不下了,路舅舅才抚着肚子,笑着与季善沈恒道:“等回头我们跑生意经过府城时,就去看你们小两口儿啊,到时候,老四媳妇你也不用招待我们旁的,就这个火锅就行了,我和你们表哥很好打发的。”
季善听得直笑,“所以舅舅根本不是想去看我们,而是想去吃火锅吧?”
“哎呀,一半一半啦……不是,主要还是去看你们,顺道才是吃火锅。”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一时间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次日在路舅舅家吃过早饭,沈家四口儿加上路舅舅一家老小,便收拾一通,齐齐去了沈家。
自然沈家又是好一番热闹,路氏还特地让沈树和沈恒分别跑了一趟柳家和章家,要接了沈桂玉一家和沈青一家回来一起热闹热闹,只沈桂玉一家到底没来,想是仍觉着没脸见路舅舅?
不过路氏本来也主要是为接沈青一家回来,沈桂玉一家不来也就罢了,并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也不能影响一家子的热闹。
如此一直到初九,路舅舅一家和沈青一家都各回各家了,沈家才算是暂时清净了下来。
沈恒却仍不得闲,因为早就约了一众同窗在聚丰楼吃酒,连同里长乡老们也一并请下了,——就算他如今已去了府城求学,家里这些基本的人情往来也不能断了。
至于为什么还是择了聚丰楼宴客,实在是清溪地方小,除了聚丰楼,便再没其他稍微上档次点的酒楼了;
且柳志还在聚丰楼当账房,到底也是自家的姐夫,到时候说是冲他的面子沈恒才在那里宴客的,聚丰楼的新掌柜多少也要高看他两分,他那个账房,也才能当得安稳些。
不然没了生计,让沈桂玉母子怎么办,到头来不还是要给娘家添麻烦吗?
季善自然明白沈恒的考虑,岂会与他计较这些小事,说到底坑害叶大掌柜一家的罪魁祸首又不是如今清溪聚丰楼的掌柜,后者充其量也就是个喽啰而已,何苦与之一般见识,反误了自己的事?
连叶大掌柜和叶广身为当事人,也还经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呢!
她一早起来送走沈恒后,便去了堂屋找路氏说话儿,就见路氏正纳鞋底,因上前笑道:“娘忙着呢,要不要我帮您?”
“你帮我?”路氏笑得一脸的揶揄,“那我还是自己来吧,如今谁不知道我们家老四媳妇儿什么都会,就是针线活计通了六窍,还剩一窍不通呢?”
说得季善不好意思起来,“娘就知道笑话儿我。”
路氏忙笑道:“娘就随口这么一说,其实知道你不是学不好,而是之前压根儿没机会学,如今又一天忙到晚的,实在没那个时间学罢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自己不会做,托人帮忙给做了,或是花点儿钱现买也就是了,何必弄得自己那么累?”
季善自己还真是这么想的,有那个学做针线、纳鞋底的时间,她早赚不知多少的银子了,只拿十分之一来让人帮着做针线,或是现买只怕也用不完了,又何必非要事事都自己亲力亲为呢?
倒不想路氏也这么想,那就真是难得了,因笑道:“可见娘疼我了,宁愿花钱,也不愿我受累,换了别的婆婆,巴不得儿媳日日都累死累活呢,我真是太有福气了。”
路氏让她说得一张脸越发笑开了花儿,“那也是因为你可人疼,娘才疼你,换了那些个成日里好吃懒做,只会调三窝四的媳妇儿,别说我了,哪个婆婆都喜欢不起来。”
婆媳两个说了一会儿闲话,季善才切入了正题,“娘,您这几个月有听说过季家村有什么新鲜事儿,有听说过我……我娘的消息吗?我就想知道,自那次他们母子三人找上门来,让我狠狠骂了一通,还带话儿威胁了季大山一通后,我娘日子有没有好过一些,季大山母子是不是还对她动辄打骂?”
她倒是想过要亲去季家村瞧瞧,打听打听的,又实在不想再踏进季家村一步,不想再看季大山和季婆子一眼,且也担心回头又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也就只能侧面打听一下了。
路氏微皱起眉头道:“倒是没听说过季家村有什么新闻儿,我也没刻意去打听你娘的消息……你也知道,那对母子实在不要脸,万一让他们给粘上了,还不定会如何的恶心人。你既想知道你娘的消息,我回头想法子替你打听打听吧。”
季善沉默片刻,点头道:“那就有劳娘了。实在我娘那个性子太绵软,便是我警告威胁了季大山,她自己立不起来,时间一长,肯定还是少不得要被打骂的,到底养了我一场,我还是盼着她日子能好过些的。”
路氏忙点头:“那肯定啊,不管怎么说,她对你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只不过自己日子都不好过,也实在没办法护你太多,我看明日能不能给你答复吧,不行我就亲自跑一趟季家村,也是可以的。”
季善忙道:“娘亲自跑就不必了,只要……”
话没说完,温氏抱着三丫进来了,“娘……四弟妹也在呢,难怪刚才去你们屋里叫你没反应,所以我只能来找娘,不想你也在,倒是正好了。外面来了个小姑娘,一直在我们家外的田埂上张望咱们家,我看了半天,她都不敢靠近,却又不肯走,我只得上前去问她找谁,她才说她是四弟妹的妹妹,来找四弟妹的,四弟妹要不出去瞧瞧吧?”
妹妹?季莲花?
她来找她干什么,莫不是……周氏出什么事儿了?
季善忙站了起来,与路氏道:“娘,那我先去瞧瞧怎么一回事儿啊。”,说完就要出去。
路氏忙也跟着站了起来,“等一下善善,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吧。老三媳妇你就别去了,外面冷得很,别把三丫儿冻坏了。”
婆媳两个便一道出了堂屋,再一道出了家门。
果见季莲花正抖抖索索的站在沈家大门外的台阶下,冻得嘴唇都发青了。
季善虽自来不喜欢她,瞧得她这副样子,也没法儿不心软,到底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因忙上前道:“你大老远的来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怎么不直接去拍门呢,你在外面等多久了?”
路氏也是一样,瞧得季莲花的样子,难免动恻隐之心,跟着道:“季家村离这儿怎么也得走一个时辰,那你不是天还没亮,就出发了?不怪冻成这个样子,且随我们进屋去吃点儿热东西,暖和暖和吧。”
季莲花却是忙忙摇头,小声道:“我就不进去了,大、大姐,娘病得很严重,爹和奶奶却不肯带她去镇上看大夫,怕花银子,娘自己又没有钱,我和虎头更是一文钱都拿不出来……昨晚娘烧得浑身滚烫,说了一夜的胡话,我怕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这才一早就出了门来找你。求你回去看看娘,或者,给我点儿银子,去镇上给她请吴大夫去家里瞧瞧……我知道你恨我们,这银子就算是我和虎头借你的,等将来我们长大了,有钱了,一定会还给你的,好不好……”
磕磕绊绊的说到最后,已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好在总算把事情给说清楚了,让季善和路氏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季善先就气急道:“怎么就会病了,还病得这么严重?竟然就为了几个小钱儿,便连大夫也不肯给她请,真是好样儿的,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还真是不管老的,还是大的,都从来没拿她当过人看啊!你等着,我马上回屋拿银子去,拿了就跟去你镇上请吴大夫!”
路氏忙一把拉住她,“善善你一个人去可不行,万一吃亏了呢?还是我跟你一起去,再叫上你二哥三哥一起……偏老四今儿有正事,不然他跟你去才是最合适的,可真是,怎么偏发生这样的事!”
季善想到季大山和季婆子的可恶奇葩,若自己一个人去,没准儿还真要吃亏,眼下最要紧的是救周氏,她可没那个时间跟他们磨牙歪缠。
因点头道:“好,那就听娘的,您和二哥三哥跟我一起去,只是少不得要让娘和二哥三哥受累了。”
路氏忙道:“自家人,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儿。”
看向季莲花,“你稍等一下啊,我们收拾一下就走。”
说完方折回家里,与季善分头收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