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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做官就有规定,要五官端正,石峰倒是端正同字长方脸,可如今破了相哪怕今后考中了,也选不了官。
紫砚是个毒辣,簪头早就擦了药,这种药可以让伤口留下疤痕,石峰脸是好不了了。而且紫砚下手狠,直接从他左眉划到了右脸颊。
等石峰养了许久,也不见疤痕消除时,再来闹紫砚一家,却无人认账了,紫砚也早就离开了这里,“远嫁”他方去了。
关婆子一家又进了国公府伺候,他们本就全都卖身国公府,石峰他们也找不到人,又不敢去国公府闹。那巷口向姑娘看他如此模样,也就瞧不上了,让石峰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下场。
又说回柳京娘,三个月后彭奶娘进府问安,她也跟着来了。阿雾让紫扇招呼彭奶娘吃茶,自己南窗榻边坐下,询问柳京娘。
“柳姨,咱们今后都是要长久处,也不绕什么弯子,你针线铺子也待了些时日了,你看那铺子如何?”阿雾说道。
柳京娘原本是被阿雾请了坐着,听了她话赶紧站起来惶恐地道:“不敢不敢,姑娘唤我京娘就是了。”阿雾是柳京娘救命恩人,又是国公府姑娘,她如何敢当阿雾一声“柳姨”。
“柳姨客气了,你年岁长我许多,今后铺子上还要靠你多帮忙,这一声柳姨你当得。”
“就是,就是。”彭奶娘也一旁帮腔,她与柳京娘相处日子久,看出了她是个能干人,私底下阿雾也曾跟彭奶娘交过底,彭奶娘求之不得柳京娘能把铺子接过去。彭奶娘自己老实,不善跟人打交道,否则当时也不会落到去奶荣三爷了。铺子上事经常闹得她头大,应接不暇。
柳京娘听了阿雾话,也知道这是姑娘今后有事要托付她,她当下也就不再推拒,否则就是不识抬举了。
“柳姨,坐吧,我想听你说说铺子上事情。”阿雾再请柳京娘坐。
柳京娘听了还是略微迟疑了一下,虽说是阿雾救了她,可是毕竟她才不过九岁小姑娘,这铺子上事情自然该太太出面说才是,因此柳京娘有些拿不准。
阿雾自然看出了柳京娘顾虑,便道:“柳姨同我说也不妨,如今我家太太精神不济,顾不上铺子事,我也是想帮她分忧。”
柳京娘听了,这才点点头,都说贫家孩子早熟,其实大户人家还那才叫早熟,安国公府事情柳京娘都听彭奶娘说了,也大约知道三房如今境况,对阿雾一个小小姑娘,就如此成熟,也能理解。父兄皆不身边,母亲又病着,上上下下全靠她个小人撑着、打点,着实不容易,难得是她心还如此良善,自己境况不好,还要周济落难之人。
想至此,柳京娘也不再隐瞒,见阿雾如此关心铺子事情,她大约也猜出六姑娘是手里头紧,指望着这个铺子能有点儿出息。
“太太崔绣实是一绝,那等地段,绣品也不多,还能经营如此,皆是因崔绣独特。”柳京娘说道。
阿雾点点头,这样一个铺子,每月能有二十两进益,还是彭奶娘这种实诚人看顾下,那真是让人吃惊。正因为这样,阿雾才觉得这铺子若经营有方,一定能上层楼。
“你接着说。”阿雾亲自给柳京娘倒了一杯茶水。
柳京娘是聪明人,立时看出阿雾对这铺子实是非常重视,也就坐直了身子,肃脸正经问道:“不知姑娘对这铺子有何打算?”
阿雾早料到她有此一问,能问出这样话,阿雾也才敢把铺子交给柳京娘。“我想让国朝一京一十三省都知道崔绣,要让这铺子开遍大江南北。”
别说坐一旁没什么眼界彭奶娘大吃了一惊,就是柳京娘有心理准备,也没料到阿雾志向如此之大。柳京娘认真地看了看阿雾眼睛,见里面没有任何开玩笑成分,是极严肃,这才发现自己是小瞧了这位六姑娘。
“柳姨觉得我是眼高手低了么?”阿雾问。
柳京娘摇了摇头,“若换了别我不敢说,但是崔绣,我以为只要经营得法,肯定能名传四海,远销外洋。”柳京娘阿雾目标里,添了一条外洋。
阿雾极开心地笑了笑,眼睛状如弯月,柳京娘果然也是个有大志之人。
“好,还请柳姨具体与我说说。”刚才志向都是远景,真要做事还是要落到实处。
柳京娘开始细细分析,“如今铺子里绣娘不多,多是做熟客,口碑靠口口相传,大一点儿单子都不敢接,接了也做不完。再有,崔绣是太太家里祖传绝技,也要防着绣娘们私自传出去。”
阿雾点点头,如今绣娘是崔奶娘带着两个崔氏身边出去人做。三个人都是知根知底儿,也不怕外传,都是崔氏信得过,可是以后要扩产,就不能再以如今法子做下去。
“所以我想着,得多招些绣娘,进来前先立契书。还要请太太这边派个人去专门教绣娘。先把铺子做大些,再筹谋后面事情。”
阿雾又点了点头,补充道:“我可以劝太太放个身边会崔绣去指点绣娘。另外,铺子也不能仅靠着一项针法,叫那些绣娘也可以自己创,若出了针法,我们们格外奖励。”
柳京娘忍不住拍了拍案桌,“这个好,这个好。”不固步自封,求求变,实是大有眼光。柳京娘肯帮阿雾,先是为着她是自己救命恩人。如今听了阿雾话,却觉得这个主子是跟对了,有大志向又有大眼界,跟着她定能作出一番事来,自己母子出路和出息都里头了。
如今便是阿雾不曾救过柳京娘,柳京娘也是心甘情愿地帮她了。柳京娘虽是妇人,但家时是顶梁女子,出嫁后跟着丈夫又很见过些世面,也曾有雄心壮志要做一番事,得一个巾帼不让须眉名头,不叫人小看了女子。后来落难,自然歇了心思,不曾想这里却有可能实现自己梦想。
阿雾同柳京娘又议了一阵,后让紫扇捧出个匣子来,“这里头有七百两银子,你自拿去安排。”这是三房所有积蓄了,这话阿雾却没对柳京娘说。
“铺子今后归你管,但账本你管一本,再让和叔管一本。”阿雾道。她这样安排也是为了让彭奶娘安心,并不是有了人就一脚踢开她家。贵和管着账本,也算是铺子里头等人物了,彭奶娘听了心里也好受,不会排斥柳京娘。
阿雾将匣子递给柳京娘时候,注意看了看她,见她对自己安排没有任何异议,心头是欣赏她,“我这般安排,并非不信柳姨,只是这铺子今后要做大,规矩从一开头就要定下,免得今后扯乱子。”
柳京娘赶紧点头,“这个我知道,听姑娘这样安排,我就知道姑娘是个做大事。”
阿雾笑了笑。又低声只吩咐了柳京娘一人道:“你拿着这些银子,留意留意雪花缎,有了闲余银子多屯些雪花缎。”
柳京娘看了看阿雾,不解她为何这般安排。雪花段柳京娘知道,是南边传过来一种织法,出来也有十来年了,雪花缎暗印雪花、颜色清亮,多得贵妇人喜欢,但比起其他日下红火缎子,如烟霞缎、云锦缎等等,卖是一直不温不火,卖不起高价来,却不知为何东家会如此说。
阿雾当然不能告诉柳京娘自己是过来人,只能故作高深地道:“你别管了,照我说做就是。”
故作高深,一是为了御下,二来,阿雾也要看看柳京娘这等能人是否会听从自己安排,而不自作主张。
柳京娘点了点头,同彭奶娘一起告辞而去。
隆庆二十五年,阿雾日子过得极其简单,府里因着荣三爷出使外洋,老太太和大太太去了眼中钉,一边又要赚名声,不肯担待刻薄虐待庶子媳庶弟媳名声,若荣三爷真回不来,而刻薄死了崔氏,安国公府内宅名声就真要臭了。
因此,阿雾和崔氏日子过得相对宽松了些。但阿雾依然不能去上学,外出也没什么机会,大太太是打定主意要将她往愚昧无知处养。
到了年底,紫扇来说,紫砚生了个儿子,如今已经回了娘家,对外说是丈夫去了,要守三年,也不好进来给太太和阿雾磕头。至于石峰一家早就回了乡下,京里没有营生如何支持得住。
阿雾点了点头,让紫扇给紫砚带话,将她送到针线铺子上跟着柳京娘学。至于学得怎样,就看紫砚造化了。
还别说,紫砚真给了阿雾一个惊喜。
本来紫砚就是个沉稳人,也肯动脑子,如今吃了一个大亏,加成熟懂事起来。有了儿子后,姑娘家变成了妇人,手脚越发放得开,跟着柳京娘学经营铺子,很就能上手,后来渐渐开始独当一面,做得有声有色,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只紫砚这辈子是死心塌地地感激阿雾,给了她人生第二次机会,拿她话说,那就是再造之恩如同父母。
越明年,到了隆庆二十六年冬,柳京娘为阿雾带来了一个极好消息。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