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5.城(1 / 1)

81_81987廖泽昌觉得自己真是冤枉死了。

他靠在牢房脏兮兮的墙壁上,望着头顶上那黑沉沉的屋顶发呆。

其实,那天他不过是想买些烟叶而已,谁知梅大人会在那个时候去了小倌馆?若梅大人不去那里,而是在旁的地方,他自然也不会去那儿,自然不会出现后面这些事情了。

这也就罢了。

偏偏当时梅大人兴致来了,要和他做交易。

为了那免费的烟叶,他什么不能忍?

即便是被梅大人给蛊惑到了床上,他也可以不在意。

谁知……那副场景竟是被那些人给看到了!

想到一排人瞪大了眼珠子盯着自己瞧的情形,廖泽昌愤懑地抹了一把脸。

过后他努力回想那些人的模样,却因着当时急着想吸食烟叶,神智并不十分清晰。那些人的面孔,在他的记忆里早已模糊。任凭他如何努力,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不过,据说那日恰好碰上了三司的人要严查花街柳巷。狱卒在旁边唠叨议论时,被他偷听到的。

三司同查花街柳巷啊……

百年难遇一回的事情,就这么着被他遇到了。

晦气。着实晦气。

人走起来霉运来,做甚么都倒霉。

廖泽昌这么想着,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他心中一惊,知道烟瘾又犯了,不由开始害怕起来。

若说这些天里最难熬的时光,对他来说,不是披着单薄的床单被人押去刑部的时候,也不是跪在堂上审讯的时候。而是烟瘾发作、那撕心挠肺的感觉袭来之时。

廖泽昌惊慌地往墙角瑟缩了下,却碰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呲着牙喊叫了声。

——那伤口是烟瘾发作的时候,他无意识给抓出来的。

当时他整个人都有些意识模糊了。只觉得身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抓他挠他,让他痛不欲生;又有什么东西好似在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喘息都困难,几欲求死。

那段难熬的时间,他不知道怎么度过的。只是短暂的昏迷过后,他发现自己额头破了,监牢的栏杆上沾着撞上去的血迹。身上皮肤也烂了好几块,疼得他忍不住在地上翻滚。仔细瞧,才见到自己的手指甲缝里全是鲜红的血,混着刚撕下来不久的新鲜皮肉。

廖泽昌顾不得疼了,被吓得哇哇大叫。

狱卒闻讯赶来,瞧见他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再看清他的现状,隐约明白过来他是被自己的血肉吓到了,很是不屑地嗤了声。

大家讥笑他一番后,就也走了。本打算对他视而不见。谁知众人脚步声一远离,他就又叫得更大声了些。

咒骂声在远处响起。

廖泽昌不当回事,继续扯着嗓子喊叫。

不多时,果然有人去而复返。又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传了过来。

廖泽昌正想侧头过去看看,谁知眼睛还未看清,一盆凉水已经劈头盖脸地泼了下来。

那凉水冰寒刺骨,往他的伤口缝隙里钻。所到之处,均是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是盐水!

伤口洒盐……奇痛无比!

廖泽昌疼得在地上打滚,试图用和地面接触碾压的力量,来缓冲身上的痛楚。

结果,盐水更加深入皮肉,渗进伤口之中,疼到了骨头缝儿里去。

廖泽昌觉得实在太痛苦了,脑子都快炸裂开来。没仔细思量,一句话脱口而出:“这盐那么贵,你也真是乱用!”

他下意识地就想谴责此人太过浪费。

要知道,最近他和爹娘也是养成了节俭的好习惯。这习惯深入骨髓,居然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

“怎么?觉得量太少了?要不要给你加上点儿?”对方哼笑了声,说道:“告诉你,刑牢里头,永远缺不了这玩意儿!”

廖泽昌听出这是刚才被人唤作‘牢头’的那个。

他声音骤然一停,而后高声叫道:“我是王爷的儿子,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那么对我!”

他拧着脖子在那边喊,不料突然飞来一物,糊到了他的脸上。

廖泽昌下意识用手去抓,却弄了黏糊糊的一手,透着恶心难闻的气味。

却是口浓痰。

廖泽昌怪叫一声,把手往地上拼命蹭。破了皮也好似感觉不到痛,依然在那边使劲摩擦着。

“王爷的儿子怎么了?王爷的儿子是个混球的话,老子一样要替天行道,给好好收拾了!”牢头在外面沉声喝道。

廖泽昌听闻,再没了顾忌,破口大骂。

这个牢房里,如今就关了他一个人。旁边空了十几处位置,单他这最深处的一个犹如。

咒骂声响在其中,荡起了回声,反倒有种自说自话无人搭理的可笑感。

口干舌燥了,廖泽昌方才发觉不对。

说了这许久了,都没听到牢头的声音。那人可是还在听?

他抹了把脸,朦胧地看过去,正对上铁栏外汉子铁青的面孔。

牢头再也忍受不住,掏出钥匙打开铁栏,三两步跨到廖泽昌跟前,挥拳朝他身上招呼了过去。

一个接一个,好似没有停歇。

直到廖泽昌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牢头方才住了手。他伸出宽大的手掌,掐着廖泽昌的下巴,硬生生掰拧过去,让廖泽昌正脸对着自己。

“看看我!你还记得我不?我妹子不过是不肯遂了你的心愿给你做妾,就被你当众扒了衣裳……她回去后就自尽了,你知不知道!她是十四岁啊!”

对着悲痛欲绝的牢头,廖泽昌茫然地眨眨眼。

真的是脑子不太够用了。居然什么也想不出来。

没了烟叶,他的记忆力和反应速度都慢了不少。

他逼迫过的女孩儿太多了。当众扒衣裳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此人说的是哪一个?

牢头看他这副模样,还有甚么不明白的?恨极,一拳朝他肚子上揍了过去。犹不解气,不顾怕人发现自己用私刑,对着他的下巴又来了一下猛的。

“让你笑!让你咧着臭嘴嘲笑我!看我不治死你!阿月死得这样惨,我让你给她陪葬!”

腿上又接连挨了几脚。廖泽昌疼得躺在地上直哼哼。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冤枉了。

刚才自己分明是疼得呲牙,哪里来的咧着嘴嘲笑?

怒气上来,廖泽昌脑中倒是多了几分清明。

捂着肚子,他阴恻恻说道:“你这样猖狂,王府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对着他转为阴鸷的目光,牢头嘿笑了声。

“你想支使整个王府,怕是还有难度吧?”牢头说道:“谁不知王爷王妃欠了一屁股债,到处躲人,连家门都不敢出?而且……”

牢头顿了顿,终究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而且,好好‘照顾’廖泽昌,是上面的主意。具体是哪一层的大人物吩咐下来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不然的话,就算王爷和王妃如今风光不再,但身份搁在那里!

他再想给妹妹报仇,也不敢在这牢狱之中对他们的嫡子肆意妄为。不然的话,怕是连他的命都要没了。

当初,这个好差事没有落在他的头上。

好在被派到差事的狱卒与他相识多年,对他妹妹自杀的事情也有所耳闻。就将此事悄悄告诉了他。

他方才能够拜托了那位相熟的同僚,‘替’对方做了此事。

回想妹妹自杀之后,他多少个日日夜夜不能成眠!

可惜的是,这龟.孙子身份高,他奈何不了此人。

如今,可是让他等到机会了!

牢头又整治了廖泽昌一番,方才离开。

他走后,廖泽昌终究是疼极痛极,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却是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斜倚在牢房外的墙边。

“你醒了?”廖鸿先眉端微挑,说道:“没想到还活着。”

“你这个下三滥的贱.人。”廖泽昌经了一通打,浑浑噩噩了许多天的脑袋倒是愈发清明了几分。

他寒着脸盯着廖鸿先,“一定是你让人这么做的!”

廖鸿先想到陆元睿兴致勃勃跟他讲起此事,又说‘不能让他那么轻易死了,必须让他赖活着来日日承受痛苦’时兴高采烈的模样,轻笑了声,也不辩解。

微眯着眼将廖泽昌上上下下打量许久后,廖鸿先看到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终于确认了一件事,了然地说道:“这里边有你得罪狠了的人?”

廖泽昌忽地就想到了先前挨揍时候的感觉。痛觉铺天盖地袭来,他浑身颤了下,梗着脖子扭过头不理廖鸿先。

廖鸿先笑容愈发灿烂了,“如此……甚好。”

他轻叹着往外行去,听到廖泽昌在后面骂骂咧咧的声音,猛地驻了足,回头望去。

“被你杀死的那个女孩儿,叫冬梅的,并没有买下来,而是和府里头签的短期契吧?”

廖泽昌晃了晃头,牵动伤口,疼得连连抽冷气,这才想起来廖鸿先说的是谁。

努力回想了下,好似是有这么回事。

那些丫头原打算全买下来的,后不知牙婆对母亲说了什么,就改成了签短契和长契。也正是因了这个缘故,冬梅并没有安排在房里贴身伺候,而是负责做院子里的一些杂事。

“那又如何?”廖泽昌哼哼着,轻轻挪动了下胳膊手臂,好让自己躺得舒坦一点点,“长的短的,有甚么区别?”

他竟是忘记了辩驳‘杀死人’这件事。

廖鸿先淡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跟你说罢。那女孩儿,并非奴籍。”而是到王府伺候的良家子。

廖泽昌怔了怔,好似不明白廖鸿先与他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默了半晌,看到廖鸿先眸中泛着冷意的寒光,廖泽昌忽地明白过来。

他是王爷之子。杀了奴籍的人,就算丢到官府去判,也不会判很重。

但如果是良家子……

廖泽昌这才开始惧怕起来。转念一想,那感觉又瞬间消逝,“你怎地证明人是折在我手里的?”

见他如此笃定,廖鸿先莞尔。踱步到铁栏前,与他隔了铁栏轻声道:“凶器血衣,我都能寻到。还有尸身与人证。你说,够不够齐全呢?”

廖泽昌猛地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廖鸿先却抽身而去,再也不多看他一眼,径直出了牢房。

……

董氏和廖宇天已经病倒,无法再去晨暮苑惹是生非。

这日江云昭闲来无事,就吩咐人守好院子,她则带了几个亲信之人,出府去散散心。

遇到合眼缘的胭脂铺子或是点心店,江云昭都会进去看一看。若有合心意的,就顺手买上几个。

在买东西的时候,她就隐约听到旁边有人在议论梅家的事情。只是那些人说得小声,她也没刻意去听,不过是那些人激动之下,偶尔几个字句说得动静大了点,这才听闻了些。

后来逛得累了,江云昭便选了附近一个不错的酒楼去歇脚。

谁知,却是在这儿听清了那几个不同的说法。

她正要上楼梯,旁边那一桌的几个人,正嚼着大块的牛肉,议论着此事。

“哎,哎,你听说了没?梅大学士被关进去后,梅家也被围起来了!”

“可不是么。据说是因为梅大学士太过风流,品行不端,惹了圣上大怒?”

“有可能。还一个,他招惹的那个是谁?那人可是和那位爷关系最差的!那位爷发怒起来,保不准就寻了机会,把他给关了。”

“你的意思是……梅大人那是遭了池鱼之殃?”

“难说,难说啊。”

就在他们说得兴起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叫声。

“你们这些人!凭什么就说事情和梅大人有关系?若不是她家那个不成器的混账去勾引梅大学士,梅大学士那么正派的人,怎会沾染上这种污浊事情!”

这声音来得突兀又刺耳。江云昭闻声看过去,就见到了在旁边摆出义愤填膺模样的崔夫人。

崔夫人脸色青白一脸怒容,正拿手指着江云昭。

只不过,刚指了也就一瞬,就被跟在后面的红襄大步过去一掌拍了下去。

崔夫人娘家富足,以前的崔夫人,但凡去酒楼,必然上楼上雅间。江云昭哪想到在楼下大堂里能见到她?

想来,她吸食烟叶,也花去了不少银子。

看着崔夫人憔悴的模样,江云昭暗暗摇了摇头。

听廖鸿先说,崔大人意志坚定,见那烟叶不是甚好物,倒是开始下定决心去戒。虽然没有完成,但是奇迹般地,居然真的有了效果。

可是崔夫人就不同了。

崔大人去劝她,她也把崔大人的好心当做恶意。

她坚持烟叶是好物,是上天给予的恩赐。崔大人眼不明心不净,这才看不清楚。

这番歪理直接把崔大人气得个半死。两人因为此事,不知争吵了多少回。

如今听了崔夫人的话,江云昭略有不解,迟疑道:“不知夫人说的‘我们家不成器的混账’,说的是……”

“自然就是你家那个廖、泽、昌!”崔夫人连名带姓地将人点了出来,恨声道:“若你们把他关紧点儿,梅大人就不会有事了!”

江云昭浅笑道:“夫人这话说得好笑。他怎么样,与我们何干?”

“怎么没有关系了?说得好像永乐王府内住着的不是一家人似的!”

崔夫人这话一出口,大家总算想起来那‘廖泽昌’是谁了。

提起和梅大人鬼混的那人,大家都习惯性说‘王爷那个儿子’或者是‘廖少爷’了。真的连名带姓叫出来的,可真不多。

见崔夫人这样指责,大家就都去看江云昭。一瞧之下,有隐约认出她来的,惊疑不定地喊道:“这不是永乐王府的世子妃么?”

永乐王府的世子爷廖鸿先,那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一位爷。

大家久闻大名,真见过的,倒没几个。而世子妃,见过的人,就更少了。

知晓江云昭身份后,先前议论到廖鸿先的几个人,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见江云昭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他们暗道江云昭或许没有听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二房做出的龌龊事情,京城之人,哪还有不知道的?

反应过来后,大家齐齐指责崔夫人。

“王府里大房和二房是一家?我没听错?”

“据说二房把当年他们大嫂的嫁妆俱都卖了。世子爷和世子妃费了不少功夫,慢慢将娘亲遗物买回来呢。”

“啧啧,这可真是实打实的一家人啊!为了谋财,做到这个份上,也是不容易了。这位夫人,您是刚来京城的吧?告诉您,没事别乱说话啊。什么都不知道,还在那边乱叫,那可不成。”

崔夫人没料到自己义正辞严的做法竟是换来了所有人的反驳。

她势单力薄地抵抗了会儿,终究不是众人对手,灰溜溜走了。

江云昭也不愿再在这里待下去,转身离去。

她离开的时候,大家已经又换了还踢,转而议论起梅家有没有复兴的可能。毕竟如今梅家只是被人围起来了,而不是抄家。梅大人那边虽然犯了错,却不是致死的重罪。关在刑部这许多天,也未见有宣判。

江云昭却知事实不是如此。

廖鸿先连日来十分忙碌。有时候半夜归了家,江云昭早已睡熟。廖鸿先吻吻她的额,倒头就睡。

早晨醒来的时候,两人少不得要缠绵一番。

廖鸿先隐隐和她透露过,梅家那边靠不住后,崔家急了眼,开始和孟得胜那边正式合作,也将那些买货的人家,陆陆续续转到了孟得胜的手下。

江云昭便心中明白,烟叶那件事情,开始收线了。

梅府被围,根本与‘鬼混’一事无关。分明是因了那烟叶的关系。

当廖泽昌杀人一事传到王府的时候,廖宇天和董氏已经病了好几天,彻底起不来身了。

丫鬟们在廊下小声议论,有意无意地,都没有放轻声音。那消息就这么从窗户缝儿里飘到了屋中。

“你们说、你们说什么?”董氏不敢置信地望着立在床边的丫鬟,“你说泽昌他……他……”

“少爷杀了人,就是院子里的冬梅,被人高发了。院子里好些人看见了,被官府叫去问话。”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昨儿啊。昨儿王妃还说,喊了半天都没人来伺候,还在屋子里骂了许久。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大家但凡知道点消息的,都被刑部的人带走了。不过,后来又都回来了。王妃放心好了。”

放心?怎么放心!

自家乖儿子被关在监牢里,受着非人的折磨,这已经让她十分心痛。如今、如今……却是又染上了那杀人的事情!

董氏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困倦的感觉愈发明显了。

“去!赶紧去打通关节,让那些人对少爷好一些!还有。他是王爷的儿子,身份尊贵至极。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他!”

丫鬟看着她脸色颓败身子孱弱的模样,忍不住冷笑道:“没有银子,去哪里疏通关节?”

一听提到银子,旁边的廖宇天也凑了过来,说道:“什么都要银子,这世道,实在太乱!那些个贪官,给他们少了,他们不稀罕,等于打了水漂。多了,我们又拿不出。反倒不如撂下不管,且看事情后续发展如何了。”

董氏捏着帕子垂泪,“那怎么办?难道就让他在那边自生自灭不成?”

困倦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便想起来一事,“他在那边没有烟叶,可怎么活啊!”说罢,捶胸顿足一顿干哭。

因着吸食烟叶,她嗓子早已嘶哑。这般哭起来,就如锯木头一般,听着刺耳。

廖宇天连着咳了许久,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叱道:“别哭了!哭丧似的,给谁看?”想了想,又道:“烟叶不给他也罢了。我们也没剩下多少了。年轻人,受点苦没什么。权当是历练。”

董氏用袖子蹭了蹭干涩的眼角和脸颊,颔首赞同:“也对。给了他,我们就没了。”

虽然舍不得分给儿子烟叶,但是,那毕竟是他们俩的孩子、心头肉。

对他们来说,这个消息还是太过震撼,太让人悲痛。

即使董氏和廖宇天身子已经垮了,再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儿来。但他们因着心疼自己儿子,还是配合着这个消息内心痛苦了许久。最终,好不容易各自吐了一口血出来。

伺候他们的丫鬟捧着沾了血的帕子出来时,新荷苑众人心里头只有一个想法。

——这诡异的日子,终于要到头了!

见到此情此景,众人皆是惊喜异常,忙奔走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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