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 担忧(1 / 1)

皇帝沉着脸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宫玖,但后者却不惧,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你想做什么?”皇帝警惕地看着宫玖。

宫玖笑得丝毫没有危险,说:“我不想做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皇帝看着他道:“聊什么?”

“聊当年的花石纲怎么到了扶桑人手里。”

说到这宫玖收起了笑容,目光也变得深沉,皇帝在他身上恍惚看到太子当年的样子,这不是皇帝第一次在宫玖身上看到先太子的影子,那天朝拜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跪在下面的就是他的大哥。

皇帝看着他,缓缓道:“你问我这个,不该问你母亲更清楚吗?”

宫玖道:“我母亲一个深宫妇人怎么会知道你们朝堂上男人的算计。”

“你母亲不知道,冯昌怎么死的她应该知道,当初和他一同倒卖花石纲的魏大熊反水将他举报了出来,冯昌心有不甘便买通狱卒想下毒害死魏大熊,没想到反被魏大熊反杀,事后一把火还把冯府给烧了。”

皇帝说的这件事只要有权利查档案室关于花石纲档案的人都知道。

宫玖听了皇帝提到一而再再而三听到自己逝去的亲人并不急着生气,而是将身子往后一靠,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后这才开口:“魏叔,咱们陛下说当年是我外公想要杀你所以你才杀了我外公然后一把火烧了他家的。你出来告诉我一下,是真的吗?”

宫玖话音刚落偏殿的一个小门被人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的男人,他连走路都费劲,但手中却拿着一把纹饰华贵的宝剑,这把剑和他整个人都格格不入。

如果司空宸和唐萱在这,肯定能认出这人就是他们在藩王府看到的那个孙章兰的同伙,没想到他不是伪装成这个样子,而是因为年纪大了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来人正是魏大熊,当年花石纲案里牵连太子最重要的一环,皇帝见到他的时候脸上的吃惊掩都掩不住,他以为魏大熊早在当年的大火里已经被烧成灰了。

“王爷好久不见了。”魏大熊哑着嗓子开口,他的喉咙十分沙哑,吐出来的字也模糊不清,但皇帝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皇帝面色冷峻道:“朕从未见过你。”

魏大熊哑着嗓子继续说道:“王爷没见过草民,但草民却见过你,就在当年的扶桑酒馆里,你和扶桑使臣把酒言欢好不畅快。”

皇帝斥道:“一派胡言。”

当朝亲王和他国使臣把酒言欢,要让言官知道了怕是弹劾的帖子都堆成山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皇帝知道了难免不会多想。

魏大熊本就是江湖之人,后来觉得刀口求生的活太费命了,便借着人脉做点小生意,一来二去倒也有水花,后来在京城里遇到好友冯昌时才发现冯家的闺女当了当朝太子妃,冯昌也摇身一变成了太子岳父。

就这样魏大熊借着冯昌的势在京中做起了外贸生意,一日和扶桑商人在扶桑酒馆里谈生意时看到一个扶桑人和一个中原人进了包厢,商人告诉他那是扶桑使臣,本来魏大熊只是好奇多看了几眼,并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不久后先皇的花石纲被人劫走了,再之后官差在扶桑人的船里发现了赃物,六扇门通过线索查居然查到自己身上,然后顺着他又攀咬上了冯昌。

他被关在牢里严刑拷打,审问的官员趁他被毒打晕了的时候摁着他的手让他签字画押,冯昌也被软禁起来。

一日他又被毒打晕后醒来时听到有两个衙差商量着在他饭菜里下毒,他求生心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杀了,换上其中一人的衣服逃了出去,借着换班的时候溜进了冯府,打算和冯昌商量一下对策,没想到没等他们商量出什么,火就从外面烧起来了,不知从各处跳出来一批人,见人就杀,杀完还放火,他和冯昌断后的时候新伤旧伤加一起,在逃到假山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倒下了,是冯昌回头拉了他一把,但也因此被后面追上来的刺客杀死了,他躲在假山下的小池子里才逃过一劫,然后顺着后院的流水逃到了护城河外。

宫玖无视皇帝的愤怒,道:“你先不要生气,既然他看见了,那肯定就是真的,何况之前观音像案不也和当年花石纲案一样吗?不过这次还没牵扯什么天潢贵胄进来那群扶桑人就让你悄悄灭了口,难道你是怕当年你构陷兄长的事情被人翻了出来吗?”

这话像是触及皇帝逆鳞,他一拍案几,怒道:“竖子无礼!”

宫玖淡淡道:“那就是我说的是对的了?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咱们俩里必须死一个,既然你刚给我赐了婚,我不好让人家小姑娘年纪轻轻守活寡,那就只能你死了。”

皇帝没见过魏大熊是真的,魏大熊说他和扶桑使臣喝酒也是真的,当年事情能闹那么大,肯定也不是皇帝一个人的手笔,恐怕当年夺嫡的亲王里每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太子府的血,无论多少,宫玖总要讨回来的,天家情薄,宫玖让人给那些亲王下毒时眼睛都没眨一下,如今要杀皇帝更不会手软。

见宫玖眼中杀意渐现,皇帝便知道他是要动手了,魏大熊将手中的剑交给了宫玖,后者接过拔出,一声清脆的龙吟响彻宫殿。

宫玖的手很好看,但他用起剑来更漂亮,冰冷的剑锋刺向座位上的皇帝,就在大仇得报时剑被人格住了,同时从殿外涌进了很多人。

挡住宫玖的人是北冥轩,从外面进来的人里除了侍卫以外还有几张熟悉的面孔。

宫玖离开后不久柳无烟也来了,但她在城楼只看到一地的尸体,没有见到霞儿和自己的孩子,这让向来性格坚毅的侠女心急如焚,最后还是在一处偏殿看到了他们

霞儿抱着孩子对柳无烟笑着说道:“宝宝,娘亲回来了,你告诉她刚刚姨姨喂了你什么?”

“你到过城楼了?”见柳无烟抱过孩子霞儿问到。

柳无烟点了点头说是。

“陆大哥说今晚的事情结束了是吗?”霞儿问。

“方才陆霄进来和北冥说了一些事情就出去了,等我过来的时候就不见你们了。”吃饱了孩子蹦哒地更有力气,柳无烟差点都抱不住他。

柳无烟对他们说:“咱们出去吧,陆霄让我们到一个地方,一会在那里汇合。”

玉屏忽然道:“可世子回来看不见我们怎么办?”

“这个简单,给他留个字条就醒了。”柳无烟说着把孩子给霞儿抱着,自己拿出一把小剑在桌上唰唰几笔留下了一个宫殿名,这就是一会他们要去的地方。

“好了,信息留下来了,一会他去找我们就好了。”柳无烟说着抱回了孩子。

三人跟着抱着孩子的柳无烟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宫殿,宫殿里面传来了对话声,赫然就是宫玖的声音,玉屏听到里面的对话,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霞儿这才知道原来玉屏不是先太子的孩子,宫玖才是先太子的孩子。

而宫玖这次进宫就是为父报仇,他们四人看着屋内宫玖拿着剑刺向皇帝时被人一剑挑开了,陆霄和花博衍也在这时赶到破门而入。

“大胆逆贼,还不束手就擒!”侍卫总管看着宫玖说道。

“贼是谁?”宫玖举着剑指向他,道:“既然你都说是逆贼了,又不是你下属,又凭什么听你的?”

侍卫总管被噎了一下暂时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只能愤愤退到一边。

花博衍道:“世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你的同伙已经被我拿下,只剩魏大熊这一个垂垂老矣的年迈之人,又何必逞口舌之快,不如放下武器,以免多添杀戮。”

宫玖却道:“今晚死的人已经够多了,再添一个又何妨?再者说,如果我放下武器那下一刻我就会被躲在暗处的弓箭手射成刺猬,这时你怎么怎么不犹豫是否会多添杀戮?”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劝一些心里犹豫要不要杀人的人,但宫玖不是,他想让皇帝死的**十分强烈。

提前到的四人知道为什么宫玖对皇帝的恨那么决绝,所以站在一旁不说话,陆霄和花博衍也知道,但没办法,天子是天下之主,天子一怒浮尸百万,但天子崩也天下缟素,他们作为臣子除了服从没有别的余地。

“怎么都不说话了?”众人沉默,宫玖的话却多了起来。

侍卫总管道:“这殿里殿外都是御林军,今夜你逃不掉的。”

“是吗?”宫玖说完身形一闪便来到玉屏身后,将手中的剑放在她的脖颈处,所有人都没想到宫玖武功会那么好,他们以为被北冥轩轻轻松松挑开剑的宫玖最多是末流功夫,谁知他的速度和力量那么迅猛,在场的几个高手都没有反应过来。

霞儿见玉屏被挟持,急忙说道:“宫玖,你放开她,她是无辜的!”

“我知道她是无辜的,你们也知道她是无辜的,所以一个无辜的姑娘能不能让你们放下手中的武器,就要看你们了。”宫玖微笑看着众人,手中的剑却已经割破了玉屏的皮肤,血顺着剑锋滴在了地上。

他在威胁他们。

玉屏身份不一般,朝里不少文官言官都是贺庭真的门生,如果玉屏真的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因为不放宫玖走出了什么事,那那群拿笔杆子的人会把这件事写在书上,供子孙后代翻阅拜读,本朝的某个皇帝亲王时构陷兄长,在位时为了赶尽杀绝又使一位无辜的姑娘受害,有这两桩官司,明帝、仁帝的谥号是轮不到他了。

“让他走。”

不得不说宫玖把皇帝的心思摸得很透,他赌皇帝会放行。

一辆马车出现在众人视线里,赶马的赫然就是孙章兰,她见宫玖挟持玉屏时心中惊讶了一下,但很快恢复神情。

马车很快出了皇宫,消失在夜色中。

“花博衍听命尽力营救贺姑娘,其余人当场击毙。”

皇帝下了命令也起身离开了,侍卫总管赶紧带人跟上,方才还满满当当的宫殿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北冥轩收起剑走到柳无烟身边抱过熟睡的儿子,让她的双手能休息一下,后者小声地说:“夜深了,孩子也累了,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先回去吧。”

北冥轩点点头。

殿里一下子又走了三个人,现在就只剩陆霄、薛冰、花聿楼、霞儿、花博衍五人。

“四哥,咱们什么时候去追宫玖?”薛冰和霞儿都十分担心玉屏的安危。

花博衍道:“等御林军把马拉过来就可以,但你们放心宫玖是不会伤害玉屏姑娘的。”

薛冰道:“宫玖的剑都饮血了,如果这还不算伤害,什么才是伤害?”

霞儿安抚道:“薛姐姐你别着急,我和你一块去。”

御林军将三匹马拉了过来,薛冰牵过其中一匹翻身上马道:“你先和花聿楼回去等消息,我去就行了,不要担心。”

霞儿关心道:“那你一切小心!”

薛冰骑在马上低头对她说:“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会安全把玉屏带回来的。”

等了几个月的决战结果却是轰轰烈烈闹了一晚上,这会终于安静,霞儿疲惫的靠在花聿楼怀里,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了下来。

“你别担心,玉屏会平安无事的。”花聿楼安慰道。

霞儿哽咽道:“我看得出来玉屏心中是喜欢世子的,但巴陵郡王府里的女眷却不好相处,之前就没少让她受委屈,如今宫玖为了能平安离开更是拿她的命做威胁,玉屏心里该多难受。”

花聿楼摇了摇头,说:“恰恰相反,世子这么做是为了撇清和贺家的关系,让皇上当着众人的面表态玉屏与这次的行刺事件无关。”

“所以你是说世子真的不会伤害玉屏吗?”也许是方才的血刺激到了霞儿,她有些不敢相信。

“他不会的。”花聿楼也是男人,他看得出宫玖对玉屏的珍视和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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