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紫陌一路走,穆宁玉心里在打鼓。
李珂,确实是一个挺好的人。仪表堂堂、风采绝世不说,光他待人的那种谦和与体贴,确实让人对他难以心生反感。也难怪,他有众多的仰慕者,但是,他为何屡屡对她特别关照呢?难不成真因为自己貌美聪慧?
穆宁玉不是个不自信的人,但也没有自恋如此。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自己,难不成真有别的目的?
为了李洛?
冷不丁想到这个人,让穆宁玉不由自主皱了眉。对,没错,他才是她心神不宁,烦躁不安的根源,她的所有麻烦,好像都跟他有关。
上了舒云阁二楼的包间,一推开门,她就看见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斜倚在临街的窗户边,手里端着一个酒杯,听见开门的声音却没有回头。
穆宁玉也没有吭声,一回头,发现紫陌已经悄悄退出去了,门也悄无声息的带上了。
想起了那日赏花会上,他灼灼的眼神,穆宁玉突然有些后悔,这样与李珂同处一室,真的好吗?
她下意识的转身,却听见身后的人道:“玉儿姑娘,你是不是怕我?”
穆宁玉只好尴尬的回过身来,笑的勉强:“当然不是,齐王为人随和,我怎么会怕您?”
“那就好。”他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她的脸,脸上现出惯有的浅浅笑容:“可为何玉儿姑娘总是躲着我?”
穆宁玉脸一红:“哪有的事?”
李珂回到桌边坐下,也请她坐,调侃道:“我以为是西平公善妒,不肯让身边的人与我亲近呢。”
穆宁玉心道:他还真是善妒,见不得身边的人与你说话,脸上这是笑着摇摇头。
“玉儿姑娘,如果你不是魏王府的人,也许,也许,我们早就是知己了。”李珂替她倒了一杯茶。
穆宁玉有些受宠若惊,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
自己本就不是女婢,难不成女婢做久了,真当自己是下人了?
眼角却扫见李珂脸上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让人觉得莫名的,心中突然暖风拂过。
穆宁玉瞪圆了眼睛,有些疑惑,茶也没送到嘴边。
李珂回眸看了她一眼,明白了她这表情的根源,解释道:“我想,玉儿姑娘一定是不打算再做女婢了吧?”
穆宁玉愕然:“齐王怎么知道?”
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
“玉儿姑娘好些日子没有回魏王府了,天天呆在金玉缘,是不是与西平公闹了什么不愉快?”李珂笑道。
他真厉害,什么都知道?难不成魏王府有眼线?还是他派人盯着自己?
正疑惑着,李珂又道:“那日在城西看见玉儿姑娘,我看你神色忧郁,便叫紫陌留意些你,如果再遇见,一定请你去府里坐坐,没想到他回禀我说,看见你在金玉缘好几天了。”
穆宁玉垂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玉儿姑娘,如若真的不想说,我自不问。”李珂凝眸看了看她,缓缓道:“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就是。”
穆宁玉幽幽叹了口气:“谢谢齐王,我现在挺好的。”
无功不受禄,天下也没有免费的午餐,怎么敢平白无故再受另外一个男人的恩惠?
李珂笑了笑:“看来玉儿姑娘,打算自己当金玉缘的老板了。”
穆宁玉脸一红,吃惊的看着他:齐王,当真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当初你帮我做凤头簪,我就知道这金玉缘应该与姑娘颇有渊源,我看如今的掌柜,对玉儿姑娘恭敬的很,应当不是朋友这么简单。”
“看来什么都瞒不过齐王。”穆宁玉觉得自己的小把戏在他眼里,都太小儿科,再说谎,完全没有必要。
“也好,出了魏王府,也就自由了。”李珂失了神,好像也有些不便言说的心事。
穆宁玉从来都不懂这些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也懒得去想:“对,自由些好。”
“祝玉儿姑娘,哪天能将金玉缘做的跟凤鸾阁一样红火。”李珂回复了一贯的笑容,举起茶杯。
这句话倒说中了穆宁玉的心事,她叹了口气:“还差的远呢。凤鸾阁打通了宫中的门路,自然受追捧,我们金玉缘要想一炮而红,还得另辟蹊径才是。”
一直见她心情抑郁,不想多说的样子,一提到生意,她倒来了精神,侃侃而谈。
李珂心中好笑,却不声张,只好顺着她的话说:“看来,玉儿姑娘,心中有数了?”
穆宁玉撅了撅嘴,又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另辟蹊径,不是不可行,但也要有门路才行。”
李珂侧了侧身,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她一些:“哦?怎么讲?”
“凤鸾阁走官路,我们就走偏门,自古以来,也不是只有宫中的女人才会在打扮上费尽心思,竭力取悦男人,这世上,本来就有另外一个地方,女人也挖空心思想在发饰、衣着上胜人一筹。”穆宁玉笑道。
“青楼?”李珂眉头微蹙,有些惊愕:“玉儿姑娘,想打花魁的主意?”
穆宁玉也被他的洞察能力折服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事,哪像青竹那个榆木脑袋啊。
“齐王,这么快,你就猜出来拉?”她自认为说的很隐晦,他却还是一语中的。
李珂笑笑:“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可不是玉儿姑娘该去的。”
怎么都这么说?穆宁玉有些气恼的撇了撇嘴。
见她不悦,李珂垂眸笑笑:“我的意思是说,玉儿姑娘不能一个人去,要去,也得带着我呀!”
穆宁玉愕然,瞪大了眼看着他。
“长安城里的文人骚客、达官显贵,都喜欢去那种地方聚会,只要是这城中为官的,谁也免不了要去那里应酬几次。”李珂笑着解释。
照这个意思,原来齐王也是那里的常客啊?穆宁玉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李珂看了看她的眼神,有些好笑:“去那里的,并不一定是喝花酒。比如星月楼,有着全长安最有名的厨子,三楼的包厢几乎只供二品以上的官员专用。”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就算是魏王府孤傲的西平公,也吃过那里的菜。”
听到他提起李洛,穆宁玉神色一黯。
李珂觉察到她的不悦,转移话题道:“当然,长安城的花魁四届也有两届是出自星月楼。”
穆宁玉听到这么有用的信息,果然眼睛一亮。
还没开口询问,李珂已经笑道:“玉儿姑娘要是感兴趣,明晚我可以陪姑娘去一趟。”
穆宁玉怔了怔,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太聪明了,聪明的让人无法拒绝。
李珂见她不语,道:“今晚我已经有约了,明早我派人去定位子。星月楼的位子很难定,哪怕是一品官员,也最好提前预约。”
看来,星月楼这样的地方,不找人领着去,自己应该门都进不去吧?穆宁玉抿了唇,实在没好拒绝,半晌才道:“齐王为何屡屡这样帮我?”
“不为什么,就为我高兴。”李珂看着她淡淡道。
倒是穆宁玉先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那就谢过齐王了。以后,齐王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也不必客气。”
李珂笑的有些玩味,让穆宁玉心中有些发毛。
他该不会真的对魏王府的人别有用心吧?齐王府风头正盛,齐王最得当今皇上信任,他没有道理总是惦记魏王府啊?况且,依李洛谁也不信任的性格,自然是不会与他走的太近,细细想来,这些日子在魏王府,她除了知道府中的一些勾心斗角以外,哪里还知道别的要紧的事儿?他若真是想利用自己,恐怕会叫他失望的。
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穆宁玉还是想将话说明白些好。
“齐王,如今我想离开魏王府,恢复自由身,以前魏王府的事情,我不……”
她话还未说完,李珂却抬了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西平公与我是血缘至亲,我们虽走的不算亲近,但并无利益冲突。我知道,西平公素来忌讳我与玉儿姑娘有来往,但我李珂还不至于通过你打他的主意。”
见她说的真诚,穆宁玉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但是说出去的话也已经收不回来了。见着李珂微微有些不悦,她心中有些内疚。
“西平公为人谨慎,毕竟我也是他的贴身女婢。齐王千万不要见怪。”
李珂见她急着解释,突然释然一笑:“也是,如果我身边的婢女与他亲近,我怕也是要着急吃醋的吧?”又道:“可惜,我身边只有贴身服侍的一个乳娘,没有像玉儿姑娘一般貌美聪慧的女婢。”
被人当着面儿这样夸赞,穆宁玉脸顿时红了,只摇了摇手摆头,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齐王李珂还真是一个脾气顶好的人呢。
为了星月楼之约,穆宁玉特地打扮了一番。换了一身藏青色的胡服,高挽了发髻,描浓了眉毛,脸上不施粉黛,收拾利索以后照了照镜子,倒也挺精神。
李珂派了紫陌来接她。
“齐王下了朝已经直接过去了,已经在星月楼等姑娘。”紫陌淡淡一笑,将她迎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