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的眼泪就要掉出来了，库房外终于响起了脚步声。
小展子拽着老夫人跟前的吴妈妈来了。
吴妈妈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的指了指吴大金：“吴总管，你先把人放了。”
“吴妈妈，这丫头得了老夫人的信任，进了库房竟然瞎捣乱，给二柱子故意使绊子，你瞧把他给摔的！你瞧这些瓷器。”吴大金指了指地上的碎瓷片，将责任推的干干净净。
壮家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怒目横对穆宁玉。
穆宁玉胳膊都要脱臼了，他还是不肯撒手。
“你松不松开？玉儿是老夫人指派来的人，有什么错，都叫老夫人和夫人们一起评判，这屋里管仆妇，还轮不到你！”
吴妈妈到底是魏王府的老人，又是老夫人跟前的人，凡是下人都礼让她三分，这时动了怒，吴大金也就悻悻的叫二柱子松开了手。
穆宁玉甩了甩胳膊，一脸痛苦样儿。
吴妈妈拿眼倒了倒地上的碎瓷片，脸上更是阴沉：“将这些东西都当做罪证抬到老夫人屋里去！”
小展子一听，赶紧动手。
吴大金却骤然变了脸色：“吴妈妈，老夫人听回禀就行了，这碎了什么东西，容我仔细清点了再去回禀夫人就是。”
“你既然说是玉儿使坏弄坏的东西，自然是要老夫人、夫人们仔细清点一下，不然怎么给她定罪呢？”
“这些个瓷器渣滓，碎成这样，就不必给老夫人看了吧。”吴大金虽是商量的口气，语气倒很坚决。
“吴大金！你什么意思？”吴妈妈恼了，冷脸看着他。
正僵持着，库房外又响起了脚步声，五六个老夫人屋里的家丁赶来了。
吴妈妈立刻眉梢一挑：“吴总管，既然今日要责罚仆妇，我自然是要带着人证、物证一起去见老夫人的，你作为证人，也得一块儿去，这可由不得你！”
吴大金看吴妈妈是有备而来，脸上显出了惊慌的神色，眼睁睁看着地上的瓷片被收走了。
穆宁玉见东西都被拿走了，这才舒了一口气，冲着小展子伸出了大拇指，又狠狠给壮家丁一记白眼，这才慢悠悠走到脸色惨白的吴大金身边，一把从他手中夺过账本。
“吴总管，您这账本我帮您拿着去见老夫人，万一待会儿夫人问起摔坏的是些什么瓷器，问东西的由来，我们也好对的上啊。”
吴大金反应过来，想从穆宁玉手中抢回，却正对上吴妈妈犀利的眼色，手臂就跟脱了臼似的垂了下来。
一行人带着碎掉的几箱瓷器出了库房，锁好了内外门，往老夫人屋里去。
老夫人得了信儿，正在屋里候着呢，看他们进了屋，脸上依然是喜怒不着痕迹的和蔼模样，淡淡说了一句：“都起来说话。”
吴大金怕穆宁玉先开口，抢着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玉儿伺机报复家丁二柱，将他踢倒压坏了上等瓷器一箱”云云。
穆宁玉听得心中嘿嘿冷笑：这吴大金，平日里看着那么精明，怎么事到如今还没明白，这是压坏瓷器的事儿吗？
果然，那一箱子瓷器碎片一一展开在老夫人面前时，吴大金还故意往前站了站，妄想靠自己膀大腰圆的身躯挡住老夫人的视线。
老夫人听了他的话，也不言语，就叫人去唤大夫人与二夫人。
王氏和孙氏很快就赶了来。
老夫人这冲穆宁玉道：“丫头，你有什么要说的？”
穆宁玉头也不偏，提高了嗓门道：“回老夫人，吴总管身为库房管事，拿着内门钥匙，监守自盗，将下等瓷器冒充上等，被我发现了，就含血喷人，妄图诬陷我！”
语惊四座！吴大金措不及防，一张脸先是惨白，又变成通红，最后连脖子根都红了，却急的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胡说！明明是你，打碎了瓷器……”
穆宁玉不紧不慢拿出账本：“回老夫人，这是吴大总管手中的账本，您看这地上的瓷器明明在箱子外标注的是‘一等邢窑白瓷’，里面却是滥竽充数的残次品，请老夫人叫人拿着账本一样一样核对，看这库中钱物是不是名目相符!”
吴大金一张脸由红转白，偷偷瞄了眼大夫人。王氏却皱着眉，一副惊愕的神色，只是眼神却极不自然。
吴妈妈得了老夫人的眼色，上前仔细核对了一下瓷器碎片，又看了看箱子上的名目，不紧不慢道：“回老夫人，二位夫人，从瓷器碎片上看，样子是没错，但形状不规整，颜色不均匀，确实不是上等品，像是仿制品或者残次品，确实与标注不符。”
吴大金听了这话，更是往王氏那边看，想求饶或讨个主意，偏偏王氏偏着头就是不看他。
穆宁玉唇角上扬，心道：看来王氏又要袖手旁观，落井下石了。
果然，王氏不待老夫人开口，突然对吴大金怒目而视：“吴总管，亏我这么多年对你如此信任，你快说说这到底是放错了还是怎么回事?”
吴大金突然醒悟：“老夫人，这，这瓷器库中东西太多，有可能是放错了箱子也不一定。”
老夫人示意吴妈妈递给了她一片碎瓷，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缓缓道：“吴总管，库中东西众多，放错了倒也不是什么大错，不过，如果真是放错了，我想问问，这几个残次品瓶子是哪里来的？魏王府库中，为何会存放这样的货色？”
吴大金支支吾吾磕磕巴巴还在想着什么对策，王氏倒先开了口：“吴总管，老夫人说的对，就算是放错了，这等品相的瓶子又是如何混入库里的？魏王府的公库，何时放过二等以下的瓷器？”
吴大金面有难色，穆宁玉已经看到他油腻腻的额头上起了一层汗珠子。
活该！叫你狡辩！看你怎么自圆其说！
老夫人此时也冷了脸，吩咐吴妈妈道：“那账本来核对核对，看这箱子里本应该是什么物件！”
吴妈妈仔细看了看箱子上的标注，又拿账本来对了对，道：“老夫人，这还是王爷在的时候60大寿，您娘家送来的一对瓷瓶还有两年前年五老爷任兵部侍郎时，晋王府送来的一套茶具。”
老夫人顿时拧了眉，气的拐杖杵的当当响：“岂有此理！你们，你们太无法无天了！”一时气急，捂住了胸口。
王氏、孙氏见状，慌忙跪下，吴大金见老夫人动了怒，早就腿软站不住，一膝盖跪下了。底下仆妇、后人无不低眉顺眼，恭顺跪下。
吴妈妈上前给老夫人拍了拍背，老夫人顺了顺气才道：“当年魏王爷六十大寿，正是朝中受了冷遇，人人唯恐避我们魏王府不及的时候，长安城中达官显贵没来几个人。我娘家虽算不是封疆拜侯的大户，哥嫂却是有情有义之人，倾其所有拿出压箱底的一对上等瓷瓶来贺寿，我舍不得拿出来用，叫你吴大金妥善放好了存放在库房。时间一久，今日不提我也险些忘了。原来，竟被你们这些个黑心的东西偷梁换柱了。你们……”
吴大金见老夫人大发雷霆，满脸的横肉也跟着哆嗦起来，连连给老夫人磕头，嘴里喃喃道：“老夫人息怒，老夫人息怒……”
一边的吴妈妈也忍不住道：“吴总管，你既然说是放错了，那这账上记载的瓶子上哪里去了？莫不是还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拿地上这不入流的残片充数吧？”
吴大金自知已经大难临头，瘫在地上，只是苦苦哀求：“老夫人，是我财迷心窍，请老夫人看在我侍奉主子多年的份上，饶我一死吧！”
“侍奉主子多年？哼！这些年，原来你就是这样阳奉阴违，当我们都是傻子一样糊弄的。”老夫人眼神带刃，对吴大金已是恨的咬牙切齿。
穆宁玉看了看垂着头跪在前面的王氏，她紧抓着外袍的五彩花卉边，手指头都要抠进肉里去，不时瞄一瞄吴大金，却不敢抬头看老夫人。
穆宁玉心中暗爽：这人在江湖漂，哪有不挨刀？我此时不补刀，你当我是病猫！
“吴总管，这么多年你管着帐，偷梁换柱，贪污库里的财物，这可是千刀万剐的重罪！这钱都到哪儿去了，你有没有同伙，这些你可要趁早交代，不然，就真的没机会了。”
落井下石的感觉，真是好！
吴大金一听，竟然抬了头，目光在周遭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却处处着了白眼，个个避之唯恐不及。
孙氏皱了眉：“有没有同伙你赶紧交代。你若是受了他人指使，也好早说出来，让老夫人替你做主！”
过了这半晌，王氏也冷静了，竟然挺直了腰杆，道：“吴大金，事到如今你可得老实交代，别想放过一个坏人，也别想诬陷一个好人。你自己顽固不化，可得为你家里的妻儿老小考虑考虑，他们可都指着你呢！”
吴大金一听，庞硕的身子突然过了电一般，软弱无力道：“老夫人，都是我一人所为，钱都被我挥霍了，这些钱吃喝嫖赌，钱花在妓院和赌桌上了。”
这个借口好啊，花在赌桌上的钱，还说的清吗？穆宁玉心中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老夫人的脸。
不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想的？敲山震虎？就这么算了？
老夫人抚了抚胸口，平复了下心情：“把他压下去，我看着糟心！玉儿，你跟吴氏一道，带人将库房彻底盘查一遍，到底丢了多少东西，要查个清清楚楚，吴大金这个人，交给你们大老爷去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