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马在山道中不疾不徐的行走,此次南下山西翟哲还是选择避开朔州的路线。他只带了八十名亲兵,统领中有鲍广和萧之言在列,随行还有刚刚招募的柳随风。这是另一个战场,虽无性命之忧,但能决定他的前景。
“总督大人让你回翟家谈,难道他会以为翟家是干净的吗?”萧之言哼哼着语调,像迷惑不解,也像在反问嘲讽,让身后马术不精,一路跟的气喘吁吁的柳随风嘴咧的更大了。
翟哲知道萧之言虽然是个好猎手,但确实是最不喜欢揣测人心的人。
“你不知道水浒上梁山都得要杀个人当投名状,张家口八家商号这些年如此和谐,穿一条裤子还用说吗?你以为总督大人的脑袋同你一样。”翟哲回话一点也不客气。
“原来这总督大人也会询私情!”萧之言嘴角浮出一丝不屑。
身后的柳随风实在是忍不住了,插言道:“凡事都要将证据,就算是八大家资敌,卢大人也不是想抓就抓。若按大明律,这大明的官员十个中杀九个都有漏网的,难道还能杀尽天下人不成。”
“证据?呵呵!”萧之言冷笑,“只怕证据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不错!”柳随风转动疼痛的屁股,忍不住伸出手指赞赏道:“证据不重要,但有的时候又是非要不可,要不这天下可不是要大乱了。”
“随意杀人,可不就是天下大乱,但若杀的是寻常百姓,又会有谁在乎。”这些话翟哲只在心中想。若八大家资敌可杀,宣大镇该杀的人不少于他麾下骑兵,卢象升也不想大开杀戒,只不过想借此机会拿到想要的东西。若不杀几个人,多抓几个把柄在手,宣府大同的那些人不会服服帖帖吐出口中食。
山西太原府。
吴甡和卢象升对面而坐,杨6凯呈上一个小包卷,内有一张画像,一封沾血的密信。画像是翟哲命军中巧手按死亡那人的相貌绘下。
“这些东西出自东口八大商号已没有疑问,八大东家都在山西,所以要烦劳鹿友兄。”卢象升拱手,鹿友正是吴甡的字,“边境之事,从前督抚都睁一眼闭一眼,这次若不是弄得这么过分,我也不想追根究底。”幸亏吴甡与他同时江南人,都是东林故友,很多事情做起来方便很多。
“这八个人都是山西名响一方的人物,光这些无主的证据,根本不足以支持抓人,即使抓入大狱过几日也要放人。”吴甡顾忌重重。
“这些人消息灵通,你先守住秘密。”卢象升捻须,“今年宣大北境兵灾,百姓到眼下才补耕土地,歉收已是定局。你以我的名义召宣大粮商聚集太原,就说官府要收购粮食,将这八个人都召过来。”
“九老要怎么做?”九老是卢象升的号。
“凡做了亏心事的人,必会心怀鬼胎,我就不信找不到破绽!”卢象升刀山血海都闯过来了,岂会惧了这些跳梁小丑。
五六日后,山西境内十几家有名的商人都收到了巡抚衙门的召集令,连大同的柳全也收到帖子南下,这些人无一不是家财万贯。翟哲陪着自己的哥哥翟堂亲自从介休赶赴太原,范家和翟家同在一县,但并没有与范永斗同行。
从表现看,众人都以为翟哲重回翟家,看翟堂的目光大不一样,有戒备,也有羡慕。若但论单个家族实力,翟家兄弟携手后已能与范家比肩。
“大兄!”翟哲老远就给范永斗打招呼,紧紧跟在自己兄长的身后,不给他与范永斗私下说话的机会。
“你是翟参将的名义来的,还是以翟东家的身份来的!”范永斗很随意,竟然和翟哲开起玩笑。
“我陪兄长同来!”翟哲也是满脸堆笑,说:“兄长已经答应将张家口半数店铺转让给我。两年前你就邀请商盟入驻张家口,日后可朝夕相伴了。”
“是……”翟堂张开嘴才想说话,被翟哲拉住胳膊,嘴又闭上。
“如此最好,你若还有兴趣,我也有几座店铺可以转给你。”范永斗神态自然。
八大家的名号虽响,但在巡抚衙门可是没什么地位,无需卢象升和吴甡这样的人物出面接待,只有几个衙役出面将他们各自安排住处,实际上是被各自软禁,当日夜晚看守的士卒全换成天雄军督抚营的亲兵。在大明,有金钱固然能呼风唤雨,但权力才是通行各地的基石。若不是八大家与宣大各地的官绅关系紧密,卢象升捏死他们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也没什么区别。
这样的日子不能拖的太久,八大家才入太原城,卢象升紧急下令,快马加鞭在宣大各地张贴,悬赏死在萧之言箭下那个奸细的底细。以那人的身手,以及对宣大地形的熟悉,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只要找出了那人的底细,顺藤摸瓜,一切都将显在阳光下。
午后,翟哲安顿好兄长,孤身前往范永斗的住处。
“大兄,许久不见,终于还是走到这一步。”到了此时,翟哲也不用再掩饰。
“我这些年只在张家口做些茶马皮毛生意,为边境军镇供应粮食,总督大人召集我等供应粮食,不是为何要无缘无故囚禁了我们?”范永斗口风转变,不再留一点破绽。
“我抓住那个人了呢!”翟哲压低声音,凑在范永斗的耳边说:“你不该这么胆大的。”
“你在说什么?”范永斗神情茫然。
真能装!那个人一定不是范永斗的下属,翟哲神念急转,冷笑道:“希望有人认罪后不会将你供出来。”
范永斗神色镇定,说:“若有人犯错当然会付出代价。”
“若不是想抓住你,又何用花这么大的心思!”翟哲摇头,“我本想给你留下一份情分,但朔州人死的太惨了!”
“朔州受难,全晋伤悲,若怪我不如怪到你自己头上。”范永斗走近一步,说:“别费心思了,你兄长绝不敢背叛我。这些年,他贩运了多少兵甲出塞,他不记得我记得。我若有事,不知要死多少人,甚至前几任的三镇镇守太监都有份,我想再过上几日,北京城一定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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