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穆尔跪在林丹汗的马前,浑身上下像个落汤鸡。
“你确定不是女真人?”林丹汗并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大雷霆。
“没有女真人,是汉人和土默特人?”阿穆尔的声音颤抖,他部落中最精锐的三千骑兵逃回来不到一千人,牧民更是死伤惨重。
林丹汗猛然举起马鞭,狠狠的抽打在阿穆尔的后背上,低吼:“被低贱的汉人和土默特牧民打败,你还活着回来干什么?”
阿穆尔伏在草地上,低声说:“是属下无能!请大汗责罚!”
“责罚?”林丹汗绕着阿穆尔走了一圈,“你要我如何责罚你?长生天对我们察哈尔人责罚的还不够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草原中受伤的狼王。
“我要责罚的是土默特人!”林丹汗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五千骑兵!我给你五千骑兵,你现在就回头,要在女真人到达归化之前给土默特人致命一击,让他们的美梦带上鲜血滋养这草原吧!”
林丹汗抽出腰上的弯刀,冰冷的锋刃让阿穆尔不寒而栗。
“沿途所遇,一个不留,我的仁慈已经让他们尝够了!”
“女真人……”
“女真人还有近两天的路程才能到达归化,长途跋涉下也已是兵疲马倦,你一击之下,立刻渡过黄河,我让牧民先行迁徙,率汗帐骑兵在黄河沿岸接应你。我已经忍够了!”林丹汗目光冰冷,察哈尔人还没有沦落成谁都可以欺负的份上。
“遵命!”阿穆尔不敢再反驳。
黄河的水翻滚东流,浑浊若千年老人的眼泪,无论流进去多少鲜血也改变不了她的颜色。
察哈尔骑兵在君子津渡口下游四十里处渡河,阿穆尔将斥候扩张到三十里外。沿途遇见一些昨夜幸存逃回的察哈尔人,再也没有土默特人的踪迹。
斥候仔细搜寻,雨后的草地留下了太多的痕迹。
“骑兵是从和林格尔的山区出来的!”
阿穆尔有些烦躁,如果土默特人都躲藏在山区,这场偷袭就注定不会那么顺利。
“继续往里搜寻!”
斥候的战斗就如同狩猎,在草原上这是蒙古人的特长,察哈尔斥候全面铺向丛林。大半天之后,十几个斥候兵兴冲冲的返回禀告:“抓住了两个汉人。”
“带过来!”阿穆尔欣喜。
两个人被土默特斥候像拖死狗一样拉过来。这两人都是汉寨巡逻骑兵,归左若部下统领,猝不及防间被察哈尔的斥候伏击受伤俘虏。
卫兵揪住两人的头,让他们的脸朝向阿穆尔。
“土默特人和汉人都逃哪了?”
右侧瘦高个犹豫了一下,问:“如果都告诉你们,能饶我们一命吗?”
“不能!”阿穆尔摇头,抽出闪亮的弯刀轻轻划在他的脸上,说:“死也有很多种死法,有一刀致命,也有千刀万剐。”
“反正都是死,动手吧!”当了多年马贼,两人倒是还有一股光棍之气。
阿穆尔手中的弯刀抖动,瞬间四只耳朵被割下,惨叫声凄厉。弯刀并没有停下的意思,阿穆尔像是想把心中的愤怒都泄出来,片刻之后,地上一堆零碎,两个俘虏成了一堆血人。”
“我说,我说,给我一个痛快吧!”两个马贼用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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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7cca不清的声音呼喊。
“我只给一个人机会!”阿穆尔收刀而立。
一刻钟后,汉寨对阿穆尔不再是秘密,他万万没有想到汉人马贼都隐藏在此处,与土默特人勾搭已久,察哈尔人被骗了。
追击土默特人或者偷袭汉寨的马贼!阿穆尔犹豫不定。
五千骑兵深入草原偷袭土默特人有风险,尤其是凉城地形复杂,女真人到了归化会截住大军归路。拿汉人马贼开刀也算是给林丹汗一个交代,阿穆尔最终下了决定。
“突袭汉寨!”
临近夜晚,五千多骑兵在夜色的掩护下躲进和林格尔的山林,两个被割的像血葫芦一样的马贼在黑暗中指引道路。
汉寨。
送走了土默特人,狄寨中很空旷,流民和工匠还在加紧修建房屋。
主事府内,左若和宗茂相对而立。
“两个巡逻的岗哨没有按时返回狄寨!”左若眉头紧皱,外围的巡逻和探查现在都由他掌控。
“会不会在途中耽误了?”
“不会,每一条巡逻路线都是我亲自确定的,已经过一个时辰了。”
“生了意外吗?”宗茂不敢怠慢,“再派人去查探一遍?”他在主事府中开始逐渐替代王义的地位,但对左若还是很尊重。
“我去查探,你去禀告大当家。”
天色越来越暗,阴天,伸手不见五指,左若带十几个骑兵出了汉寨大门往西北方向而去。
主事府内,宗茂将详情禀告翟哲。
“岗哨没有按时返回?”翟哲心中一动,土默特人都已经迁走,和林格尔除了汉部再没有别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脑中升起。
“召车风过来!”
宗茂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车风在亲兵的引导下推门而入。
翟哲吩咐道:“你去凉城土默特部落,告知乌兰公主小心察哈尔杀个回马\u67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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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前来偷袭!”
车风愕然,问:“察哈尔人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有备无患,不要死在黎明之前!”。翟哲心中莫名其妙的紧张感更甚,汉部有坚固的山寨尚可防守,如果察哈尔人夜袭土默特人,以他们那样狂喜的心态下一定会遭遇灭顶之灾。
“遵命!”车风领命而去。
漆黑的山路,高擎火把的骑兵纵马狂奔向东北方向。
翟岩紧张的搓了搓手,太大意了,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卧榻之旁沉睡一头受伤的野兽,自己竟敢如此放松。
没有月亮,和林格尔的丛林中的察哈尔人像蚂蚁一样蠕动,远处黑漆漆的一片。
微风拂过树林沙沙作响,左若沿着熟悉的路线缓慢行进,不用点火把,这条线路是他亲自设定,一切都刻在了脑子里。
突然,他停下来,说:“听见了吗?有脚步声!”
沙沙的风声下脚步声弱不可闻,身边的士卒听觉敏锐,细辨片刻后点头说:“是!”。
“人数不少,回寨!”
左若刚转身,听见身边的士兵一声惨叫,一支利箭正中插在他的胸口,更多的箭支从密林中射出。
“有埋伏,撤退!”左若不敢恋战。
伏击的正是察哈尔的斥候营,他们行进在大军的前列,探寻道路,打探动静。眼见左若已经现大军的动静,他们当然不会再留活口。
察哈尔斥候打出尖锐的口哨,召集周围的同伴。
四周山林中人影憧憧,左若只知道催马狂奔,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长箭擦耳而过。幸亏这是他熟悉的道路,黑暗是最好的掩护,左若伏在马上狼狈奔逃了近半个时辰才甩下追兵,身边只剩三个人。
察哈尔斥候迅回报阿穆尔:“已经被马贼的暗哨现了。”
阿穆尔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下令:“全军加行进,连夜突袭,一定要清剿了这伙马贼!”
这伙马贼不是普通的草莽之徒,刚出了一点纰漏就能现。但组织再严密的马贼,也不可能和精锐的察哈尔武士为敌,除了女真人,察哈尔人在草原上还没有打过败仗。
夜已经深了,汉寨沉浸在一片黑暗中,戒备森严。
主事府灯火昏暗,翟岩一直在等待左若归来。
汉寨山下马匹嘶叫,四骑叫门而入,直奔主事府。
“我们被伏击了,察哈尔人的大军!”左若脚步匆匆,朝站在主事府大门的翟哲禀告。
“在哪里?”翟哲心头巨震。
“离汉寨二十里,黑暗中看不清楚,很多人。”左若心有余悸。
“二十里,很快就到了!”翟哲心中焦急,下达命令:“各营准备战斗!”也不知道车风他们沿途是否被袭击。
主事府传令兵四处奔走。
汉寨士卒从睡梦中惊醒,穿戴衣甲,备好兵器集中在各处。民夫们也爬起来,将滚木和大石头推放就位,很多人心中惴惴不安。
半个时辰不到,汉寨山下骑兵密集的马蹄声掩住了兔毛川的流水。
“来了!察哈尔人!”
翟哲眯眼远眺。
萧之言神态轻松,说:“蒙古人不善于攻城,这样坚固的山寨他们是攻不下来的。”
阿穆尔并不想和汉寨中人对话,察哈尔武士直接攻向汉寨的山门。
也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声杀声,汉寨狭窄的路口,察哈尔人取出简易的扶梯搭在新建的土墙上,远处数百弓箭手同时张弓压制。
长箭密集如雨,狄寨的城墙修建的太矮了,雷岩谦率领防守的士卒射的头也抬不起来,铁箭头撞击在石头墙上噌噌作响。
“停!”
阿穆尔一声令下,密集的箭雨骤然而停,早已在墙下准备好的武士迅攀援而上。
“长枪兵!长枪兵过来!”雷岩谦大声呼喊,已经无法阻止察哈尔人攀上城楼,只能趁他们立足未稳进行攻击。
十几杆三四丈长枪死死的顶在狭窄的城楼口,长枪兵身后是弓箭手压阵,狭窄的路口让双方只有十几人能接战。
雷岩谦率亲兵手持厚背刀站在长枪兵的身边,阻击冲到近处的察哈尔人。
山顶上,翟哲尽力想看清楚山下的战斗,说:“从山顶上无法支援大门,关键是第二道山门,只要他们进入狭窄的甬道,山顶的石头就可以派上用场了。”
左若战斗经验丰富,说:“蒙古人偷袭不成,这次攻击只是试探,天亮之后才是真正的战斗。”
萧之言也隐去了玩世不恭的笑容,说:“不错,黑暗中蒙古人精准的箭法无法挥,清晨才是真正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