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朱由检登基之后,乾清宫内就高悬着一幅局部放大版的《大明混一图》,清晰地标注着全国山川地理形势。@頂@点@小@说,李定国便指着地图,为众人详细介绍了偷袭洛阳的作战计划。
首先他认为,叛军的构成较为复杂,既有洪承畴的洪兵,亦有洛阳官军,还有大量的流贼。这些军队在过去各有统属,甚至互为仇敌,如今虽然在名义上都听朱常洵号令,但朱常洵想把这么多军队很快整合成一支大军,显然不可能。所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叛军各部仍由原来的主将率领,分头执行不同的任务。
而叛军也肯定知道朝廷会发兵来征讨,所以必然会以一部分兵力来阻滞官军,其余兵力则去其他地方攻城略地,以最快的速度占领尽可能多的地方,从而最大程度地削弱朝廷的实力。
“那万一叛军偏要凑成一团,北上攻打京师呢?”孙承宗提问道。
“以末将对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了解,这种可能性很小。”郝永忠发言道,“流贼的作战方针一向是避实击虚,尽可能绕开官军走,只要能不打硬仗就抢到足够的战利品,那就坚决不打硬仗。就算朱常洵或者洪承畴命令他们北上,他们也很有可能阳奉阴违。”
李定国也接口道:“洪承畴也不大可能做出这种决定。因为圣上刚刚统率京营和边军击退了鞑子十几万大军,而叛军多是乌合之众,战斗力与鞑子不可同日而语。洪承畴向来用兵谨慎,必不敢全军冒进京师。如果他们真的来了,那倒是正中下怀,因为这样流贼就无法去劫掠其他地方,我们还可以逸待劳,发挥火器优势,一战大破叛军。”
这番分析让众人感到心悦诚服,朱由检连连点头道:“嗯,很有道理!那么以你之见,哪股叛军会来与官军对峙,又会选择在哪里对峙呢?”
李定国忙手指地图道:“陛下、各位大人请看:京师距襄阳近两千里,如果在两地之间划一条直线的话,这条直线所过之处基本上都是平原,利于行军。所以叛军必然会沿这条直线北进,同理,他们也会认为官军同样会沿这条直线南下。
“而这条直线在开封府的郑州城北与黄河相交。郑州南距襄阳六百余里,北距京师将近一千三百里,西距洛阳仅二百里。如果叛军在此踞守,首先从路程上要比官军少得多,算得上以逸待劳;第二郑州一带人口稠密,便于叛军筹措粮饷;第三叛军可依托黄河天险,与官军隔河对峙;第四可以拱卫洛阳。所以如果末将是叛军主帅,多半也会选择在郑州驻军。而且很有可能是洪承畴亲自前来,因为洪兵的战斗力在叛军中是最强的。
“而末将的计划则是将计就计,让卢总督率主力与叛军在郑州对峙,还可以佯攻几次,让叛军误以为官军一定要先拿下郑州,甚至会从洛阳调兵来协助防守。这时可派一支偏师绕道山西,从泽州府突然南下,从河南怀庆府的孟津渡穿过黄河直抵洛阳,趁守军不备一举拿下城池。”
“定南将军这招剑走偏锋、擒贼擒王果然厉害,”袁可立听罢沉吟道,“但是为何不从郑州以北的新乡沿黄河西进,而是要绕道山西呢?”
“这个末将倒猜出来了。”郝永忠插言道,“流贼作战虽然不行,但善用哨探,或者化装成百姓潜伏在官军控制的地区。如果叛军主力在郑州集结的话,必会派大量探子在黄河以北侦察官军动静。如果沿河西进,很快就会被发现,也就失去偷袭的突然性了。”
李定国颔首表示认可,朱由检又皱眉道:“既然叛军推朱常洵为主,拿下洛阳象征意义当然很大。可是如果不能大量歼灭叛军的有生力量,只抢到洛阳一座城池,并无太大益处。朕甚至有一种感觉,此次叛乱,朱常洵根本就是一个被人推到前面的傀儡,即使将他生擒,也对叛军影响不大。”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王在晋突然苦笑道:“定南将军可能没好意思把话说透。陛下请恕臣直言,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战役,以户部现有的粮饷,根本就无力维持军需。而朱常洵在洛阳经营数十年,富可敌国,抢先攻下洛阳,最起码可以解决粮饷问题。”
王在晋这么一说,众人都不禁苦笑起来,朱由检也郁闷地道:“是啊,打仗就是打消耗,无粮无饷还怎么打?看来这洛阳是非打不可了。”
李定国赶紧道:“除了获取补给以外,拿下洛阳还有一个重要的好处,那就是可以打通去关中的道路。陕西孙巡抚麾下还有解勇、左光先、贺人龙等部精兵,如能与京师官军会师,然后统一行动,对整个战局定会大有裨益。”
接下来众人又对一些细节问题反复商议,一个多时辰以后,朱由检终于决定采纳李定国的作战计划。他当机立断道:“廷臣不懂军事,而且这个作战计划需要绝对保密,也不用再在朝会上商议了。朕意已决,三日之内便要御驾亲征。李来亨!”
“末将在!”
“命你为先锋,率五千轻骑兵即日开拔,火速追上卢象升的天雄军,然后徐徐前行,进抵黄河北岸!”
“遵旨!”
“郝永忠!”
“末将在!”
“你为中军主将,率一万骑兵与朕同行,三日之内务要齐备!”
“遵旨!”
“李定国!”
“末将在!”
“你为偏师主将,肩负偷袭洛阳重任。朕给你五千轻骑,够不够用?”
“遵旨!请圣上等候末将的好消息!”
“解胜!”
“末将在!”
“你负责镇守京师,务要确保京师万无一失。另外,让孟拱率五千步兵组成第一批后军,朕要让洪承畴这个老王八蛋也尝尝火炮的厉害!”
“遵旨!”
“孙承宗、王在晋、袁可立!”
“臣等在!”
“你们留在京师为朕看好这个家,要说服阁部官员,想尽一切办法筹措粮饷,保证前方军需!”
“臣等遵旨!”
众人皆领命而退,各自准备去了,偌大的乾清宫内顷刻间只剩下朱由检一个人。本来作战计划已经确定,他一夜未睡,也该去休息片刻。然而此时此刻,他却坐在御座上陷入沉思,总觉得似乎漏掉了什么。
突然朱由检浑身一凛,蹙眉思索片刻,嘶哑着嗓子叫道:“去诏狱把毛文龙提出来,朕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