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对梁彦昭来说,谁人陪着自己,都不如他陪着放心。
“好,”梁彦昭在宁歆歆额头落下一吻。
宁歆歆送他到门口,随后便重新换妆更衣,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出了府。
——
太和殿。
朝会伊始便宣读了对原司军陆铭的最终定刑:籍没家财,贬为千夫长。
他所涉的贪墨案数额巨大,籍没家财乃应有之义,可他多年经营,又有个做郡王妃的女儿,抄家也算不得什么。
仅贬为千夫长也是建平帝顾及了往日情谊与他的郡王泰山身份,一般人犯了同样的事,起码是徒刑、流刑。
他年岁见长,早晚是要将这司军职务交出来的,贬官也是给他早日乞骸骨一个理由。
此旨意宣读完毕,朝堂上陷入一片死寂。
建平帝见状抬手。
有立于他身侧的内侍得了令,手上拂尘一甩,开口声音尖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落,风纪司副司陈世手持象笏上前一步,“陛下,臣有本奏。”
建平帝点头,“准奏。”
陈世跪下启奏:“微臣请求重定罪臣陆铭之刑。”
此言一出,堂内哗然,梁正晖的脸色登时就黑了,恨不得此刻便将这破落地界儿考出来的杂毛风纪官撕个稀巴烂。
“风纪司月前收到匿名信,其间列举了罪臣陆铭侵占民田、私贩盐铁、科举舞弊等数十项罪名,”陈世自怀中掏出一封厚厚信件,双手高举过头。
有内侍小跑下来,举着奉给了建平帝。
见建平帝阅完信件,陈世才接着说,“这信里所写牵扯甚广,且有些案子时日久远颇难考证。风纪司全司前后求证月余,总算查明,信内所言,句句属实。”
这话落地,又有风纪司其他副司上前跪地,自怀中掏出手札:“陛下,物证在此。人证此刻便在殿外。”
案件多,人证数量自不会少,或是诉苦、或是认罪,单审问便经了近一个时辰。
陆铭贪墨案已拖了许久,如今眼看着要进腊月,许多案子都该及时结掉,总没有留着未决之案过年的道理。
是以,建平帝便传来罪臣陆铭,着司案监、司狱监、风纪司当场会审,其他文武旁观。
看架势,是想在今日里便结了这案子。
见人证物证俱在,又见往日里位阶低于自己的官员便如看猴戏一般盯着自己,陆铭几欲崩溃,很快便认了罪。
三司将会审结果奏上:罪臣陆铭,应籍没家财、流三千里。
建平帝允了。
这罪刑一定,朝堂上许多人都有隐隐快意,毕竟都多少被陆铭欺压过,见他下场这般,如何能不过瘾?
到了陆铭这个年纪,三千里的墙倒众人推,怕是出了阊都便要丧命。
梁正晖握紧了拳头,这么多证人悄无声息带入宫,肯定是梁彦昭出了手。
可转念一想,梁彦昭本人也是秋后的蚂蚱,没的几天可以蹦跶,宁歆歆“大病”了这么些日子,也差不多该“归西”了。
再瞧梁彦昭这般单薄孱弱的样子,已失爱侣,又失神医,“殉情”不过是早晚的事。
念及此,梁正晖脸色稍霁。
陆铭被人拖下堂后,建平帝捏了捏眉心——
今日这出定是出自太子手笔,旁的不说,便说那封条理分明的检举信,能够比风纪司还快地查出这事的人,整个南潞只有二个,一个是自己,一个便是太子。
陆铭虽有个想要保他命的郡王女婿,却也有个更想要他命的太子。
他摇了摇头,发觉自己上了年纪后越发妇人之仁了,似昭儿这般杀伐果断反是好事,“司军之职如今空缺,众卿可有推荐之人?”
方才案子重申,老泰山被流三千里的定刑把梁正晖杀了个措手不及。
如今这个话题,多少让他回了点精气神——他的澄儿果然是女军师,早就指点他安排人举荐自己人做司军,如今推举的荐文都已背熟了。
总归南潞武将本就少,德高望重的少上加少,够格坐上司军位置的大都是陆铭嫡系。
行伍之间的情谊,比文臣的嘴皮子师徒关系稳妥得多,再加上自己的郡王身份......换来换去,司军还是自己人。
果真,很快便有人站出来推举。
陆铭这案子拖了这样久,各方都有谋划,早就选好了与己方有益的司军人选,夸起人来是一个比一个更丝滑。
虽被推举出的不少,要真说资历、能力都堪配者,还得是陆千澄授意梁正晖选定的那二人——副司军与都营长。
众臣心里明白,建平帝自也清楚。
见无人再推举,建平帝便召众臣讨论。
话音落下,便有两个御史先后跪地,一人一个参了方才举荐的副司军与都营长,又是一个条分缕析、人证物证俱在。
梁正晖傻眼,旁的大臣激动。
紧接着,一整堂都沉默的彦昭太子上前,“臣推举阊西营营长宋魁。”
他平静述了其生平、履历,竟不比副司军与都营长逊色多少。
这样的人物却无人推举,多少引人深思。
建平帝点头,“准。”
这下梁正晖是真的慌了,宋魁也是陆铭嫡系,能力犹在都营长之上,只是为人过于刚正,与身边同僚颇处不来,便屡屡被人穿小鞋,最后被陆铭扔到了最不景气、最没有油水可捞的阊西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