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罗航拿着写好的报告出来时,见到的就是自己上司志得意满的笑容,于是他顿了顿,把自己对邮件上神秘s型透明水印的好奇之心给按捺下去。
“小罗,去把法务部的黄经理叫过来。”凌川大致翻了翻报告上的数据,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老何,剩下的几位就由你来通知了,总之,一个小时后,大家会议室见。”
“是,凌总。”
于是,在凌川的大力推动下,三日后,就在凌肆即将出发去邰兰的一个小时前,他就收到了来自凌川的,已经签署好一切签名,具有合法效应的电子合同。
他详细将合同查阅一遍后,才将它加密备份保存起来。然后,他又回归到自己的邮箱上,发着邮件,做最后的一些行前工作。他在纽约的交际圈何其广泛,很多人从一个月前听到风声开始,就出言挽留或者替他送行。但直到今日,哪怕他把自己一个人分成三个,也不能参加完所有人的邀约,所以他不得不再三致谢,约好日后再聚。
而此时张雷和其他几个预定一起去邰兰的随行人员,已经收拾好了全部的行李,就等着一个小时后的出发。
碧水湾香舍自带停机坪,肆少平时去汉普顿的庄园都是做私人飞机的,这次去邰兰就更是如此。所以宅子里的人并无常人赶飞机的匆忙之意,依旧有条不紊地按照计划表做着事。
忽然,就在此刻,门铃响了。
碧水湾香舍配备了堪比国会大厦级别的安保,为这里的业主提供二十四小时的保护,如果是第一次来访的宾客,必须得到业主的亲自确认后,才能进入。
所以,能通过安保系统直接造访的,必定是位老朋友。
凌肆心念一动,就猜到了访客是谁,果然,只见一位身着干练的西服套装,一头美丽的棕色波浪卷发的知性女士已经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正是他的私人管家琳达。
琳达是一位美丽优秀的中年女性,行事沉稳,从来没有出现过这般匆忙的时候,只见她顾不上自己因为小跑而有些花妆的面容,径直冲到凌肆的面前道:“少爷,请让我和你一起前往邰兰!”
“这只是一个短期旅程,琳达,你不必如此紧张。”只见肆少推开身前的笔记本,对着来人温和解释道。
“少爷,你没必要为了夫人做到这个地步!”见自己少爷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琳达的情绪越发激动,“邰兰那里情形复杂,根本不是什么可以讲道理的地方!”
“哎,你还是知道了。”肆少目光扫过张雷闪躲的眼神,才轻轻一叹,对琳达身后的众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准备吧,一会儿我们准时按计划出发。”
对于琳达的知情,凌肆并不意外,琳达是他的私人管家,在他身边所有人中有着最高的地位,况且她往日也深得自己信赖,旁人也不敢对她隐瞒。
“是,少爷,你别想瞒着我。”等其他人都退下来,琳达越发气势汹汹地道,“那修提达就是扶不上墙的蠢货!少爷,你当年已经为他收拾一次烂摊子了,为什么现在还要继续搅合进邰兰那块破地方?”
“琳达,怎么说他也是我的表哥。”肆少皱着眉,有几分头疼道。
“少爷,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怒不可遏的琳达完全顾不上自己说了些什么,眼里尽是恨铁不成钢的忧愤,“你现在的地位都是自己打拼来的,你已经为夫人做的够多了,你不需要继续讨好夫人,更不需要为了夫人抛弃现在来之不易的一切!”
“琳达,够了。”肆少的脸色越发难看,他低声呵斥道,“别再说了。”
眼前的青年在不知多少人心中都是完美的神祇,但只要琳达知道,他不过是一个一直在苦苦哀求自己母亲回头看上一眼的可怜孩子。琳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又恨又怜:“我不相信少爷会对自己可能面临的情况一无所知,如果你执意装作不懂的话,那请允许我来为少爷介绍一下情况。”
“邰兰是二元制君主立宪制国家,皇室掌握绝对大权,而国王更是整个国家的权力中心,实际最高统治者以及整个国家唯一的军事统帅。并且,邰兰国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们可以修改宪法,可以否认议会的提案,甚至可以罢免民众选出来的总理。”琳达一字一句地将事实剖析开来,“少爷,你要前去的就是这么一个国家,专权、独断、而愚昧。”
“众所周知,现任邰兰国王拉穆六世一共有四任皇后。第一位,就是他的表妹,出身于有邰兰第一大家族之称的帕育华家族,并为他生下长子英素法和公主英塔雅的瑟吉娜皇后,第二位,就是你的母亲,诗琳杰皇后,第三位,则是你的姨母,杰夫人的亲妹妹诗琳奎皇后,她生下了皇子修提达,也就是你的表哥。现在的皇后乌仪瑟虽然暂无所出,但她是军方代表喀尔将军引荐给拉穆六世的女人,具有军方背景,地位稳固。”说到这里,琳达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将总是给肆少添麻烦的杰夫人恨得痒痒,“一个月前,修提达被废掉了王储之位,成为了亲王,于是杰夫人就急了,要求你前去邰兰,帮助修提达重登王储之位,是不是?”
“琳达,这些不是你该管的。”肆少垂下眼睫,避开了琳达直视的眼神。
“少爷,你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清形势!邰兰皇室权重,帕育华家族独大,除此之外,就到了手握兵权的军方代表喀尔将军和掌握全国信仰的僧王桑沙马。”琳达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痛心疾首说道,“瑟吉娜皇后家族势力庞大,哪怕她和国王拉穆六世离婚了,但在太后蓬多兰的主持下,依旧享受着比现任皇后乌仪瑟更好的尊称和待遇。”
“少爷,你明明知道,大皇子英素法背靠瑟吉娜皇后和帕育华家族,哪怕曾经被拉穆六世废去王储之位,除了亲王的身份,却转身变成了桑沙马亲口承认的,高僧转世而来的佛子。并且,半年前英素法又被拉穆六世恢复了亲王身份,哪怕那个时候修提达还是王储,他已经成为邰兰高层集团心照不宣的下一任国王了。”琳达越说越快,情绪也越发激进,“且不说修提达自身和英素法之间的差距,他的母亲诗琳奎皇后早早去世,杰夫人姐妹俩都不是邰兰人,修提达背后毫无根基,他要拿什么,才能和出身大族又有僧王支持的英素法相争?”
“哪怕是少爷你,也不行。”琳达终于说到了内心的实话,“简而言之,此去邰兰,就是一场死局。”
空旷的豪宅空间里一片沉默,琳达死死盯着面前人的双眸,没有错过他一闪而过的颓然。
“那既然如此,明知已是死局,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去邰兰呢?”良久,只见肆少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
“是因为,我要去对吗?”不等琳达回答,肆少就自嘲一笑,“所以,琳达,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
琳达当年毕业后,就进入了凌家,看着肆少从小不点一点点长大,早就把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少爷当成了亲弟弟一般对待,此刻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心头一震,眼泪莫名就要流下。
“只要是母亲的心愿,我都会极力为她达成。纵使需要我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生命,只要能换回她一个真心微笑,我想,我心里是愿意的。”肆少淡淡笑着,笑容里带着几分落寞的忧悒,和洞察一切的哀伤,“所以,琳达,让我去吧。”
琳达垂下头,掩饰住自己夺眶而出的泪水:“那我也要跟着你去。”
“不,琳达,我需要你留在纽约。”肆少轻轻摇了摇头,“我把自己的所有资产都交给了大哥,换取了凌家在邰兰境内一切资产的掌控权。”
“少爷,你怎么这么糊涂?”琳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肆少笑着将食指竖在唇前,见琳达不再说话,才慢慢说道:“所以琳达,我现在所有的身家都在你那里了,你需要帮我好好保管好它们。”
“抱歉,让你担心了。”肆少温柔擦去琳达慢慢流下的泪珠,“你是这个世界上我信任的人,于是,我只能麻烦你了,琳达。”
琳达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下,她紧紧抱住眼前人,痛哭出声。
而此刻邰兰的寺庙阿难拉达宫里,一位僧侣打扮的年轻男子正在和一位整齐戎装的人物对坐闲聊。
“将军,乌仪瑟找了母后转告我,说她预知梦里出现的那个妖女还好好活在世上。”年轻僧人穿着偏袒右肩的白色僧衣,面相庄严,但眼中又流露出寻常僧侣没有的傲然。
“殿下,那个叫沙亚丽的妖女现在躲在金城赌场里,那里是南亚凌家的产业,我麾下的人不好动手。”将军严肃解释道,他正是掌握了邰兰实际兵权的喀尔将军,而他对面的,则是现在的佛子亲王英素法。
“我相信,金城赌场的总管会给将军一个面子的,若是不行,将军可以直接去找苏若忠。”英素法不以为然道。
“殿下有所不知的是,两天前他们就传来消息,说整个凌家在邰兰的资产全部易主了,包括金城赌场。”喀尔也是仔细问询过了,“据说,连苏若忠都要听他的,所以现在新主人没到来前,金城赌场不敢放人。”
“哦,连苏若忠都被他压了一头。”英素法的眼中升起探询之意,“这位新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据说,是凌家最小的少爷,肆少——凌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