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梵烟想起折扇的事情,将桌上倒好的茶水打湿了佛经,然后再一页一页小心的翻看,最后一页空白处,果然显示出字迹,谢梵烟心情激动,细细阅读。
“阿煜,不知道你最终会不会看到这些话,我的内心何其矛盾,多想告诉你一切,又不忍让你知道一切。听说你身在家庙,我却无能为力,因为我也到了悬崖边上,想到以后的路就要让你自己一人去走,我的心都要碎了,可是有些事情终究瞒不住,你不能一无所知。我曾善心救下一人,名叫葛长空,他手里有对这天下至关重要的东西,生命又危在旦夕,便将此物转交给我。日后他妹妹若是寻到你,便告诉她,他哥哥已遭不测,而东西也被我毁去,是的,我左思右想,还是将那东西毁掉了,太平盛世,歌舞升平,我不能眼看这样的世界成金戈铁马,被战争洗成荒凉,我既然沾染了此事,便不能自私,虽然我多么想自私……阿煜,原谅姐姐,我已尽力不让我所爱的牵扯进来,但若有朝一日你也不能被幸免,我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那件有野心的人皆想求得的东西已经被我毁了,若真的到了性命不保的那一日,便将这卷佛经拿出,或可换得一命。别了,我最爱的妹妹。”
谢梵烟一遍遍的读着,直到字迹渐渐消失,直到这一席话刻在了谢梵烟的脑里,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姐姐说过是被逼无奈走上绝路的,可是最终也没告诉自己她是被谁逼迫的!
她不让自己追究她的死因,透露给了自己一些讯息,也是为了最后能保自己一命,她若知道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做的一切,自己却没有去珍惜,反而轻易的就结束了自己那一条性命,姐姐该对自己多么失望啊。
谢梵烟静对着那卷佛经,想了很多很多,连累姐姐包括那葛长空性命的,便是被姐姐毁去的东西吧,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听姐姐的话竟然攸关天下太平!葛长空兄妹又是什么身份,能够有这样的东西。
姐姐不想让自己知道,是对自己的保护。
忽然间许多问题仿佛迎刃而解,为何姐姐会故意冷对世子爷,明明对世子爷有情,却不得不选择逼迫,逼他远离,容他有了新欢,流言传于市井,说姐姐失宠于世子爷,姐姐就是为了制造出不喜世子,世子未能获取此秘密的表象吧。
身在家庙,姐姐一次未来探望过,也是对自己的保护。
上次那人来警告自己,多半也是为了那件东西吧,但不能排除蕊珠公主威胁自己逼自己让位的可能。
越是想,越是觉得姐姐苦。
嘴边涩涩的,是悔恨与不甘伤痛交织的泪。
葛长空,葛长空,为何姐姐要去救他。
都怪他!
那东西既然攸关天下,为何不早早毁去,偏要把姐姐牵扯进去!
天下太平,天下太平,天知道这和自己,和姐姐有什么关系,一颗自私的心里只希望姐姐还好好的活着,能够去爱自己可以爱的人,能够恣意快活。
姐姐,从来都是太懂事。
不像自己,不像自己。
可为何任性如她,都还苟活于世,懂事聪慧如长姐,却不得善终?
一念至此,谢梵烟忽然又是一笑,笑容竟是一片荒凉,脸上犹挂泪珠。
不,死的是那个任性的谢梵煜。
而谢梵烟,还活着。
并且会一直活下去。
害死姐姐的人,没有得到东西不会轻易善罢甘休,定还会来找自己。
姐姐不愿告诉自己,定是敌我差距太大,不敢妄谈报仇,但最起码要能够保护自己。
起身,将已经干透的佛经珍惜的捧起来,想了又想,放在书架里的万千书籍中了。她害怕单独放起来会被脂容她们收拾丢了。
然后用帕子擦干净脸,这才开门。
脂容最先冲进来,有些紧张的打量着谢梵烟,直到确定她无事,才放下心。
谢梵烟看了一眼葛无痕,笑了笑,“你出来陪我走走。”
“少夫人又要出去?”脂玉奇道,“还没用过膳呢,好歹吃些东西。”
谢梵烟摇头,依然笑,“我在外面吃过了。”
出了门,谢梵烟言简意赅,“你走吧,我会给你足够的银钱。”
葛无痕跳起来,“我好不容易混进来你让我走?你还没说我哥哥去哪了?还有那东西怎么办?不是我说,那东西对你没用,在你手里也只会给你招来祸患。”
“你哥哥死了,你明白了?还有我妹妹。”谢梵烟闭眼。
葛无痕一个趔趄,差些跌在地上,很快稳住身形,收起了满脸的不在乎,露出悲伤的表情,“哥哥他果然……尸身在哪?是谁做的!”
“死不见尸,并且我也不知道是谁,他们想拿到东西,用葛无痕来威胁我,还用我妹妹的性命威胁我,我没有把东西给他们。”
葛无痕微微点头,眼圈红了,“你妹妹也是被他们……?还有我短命的哥哥……告诉我是谁,我要他们偿命!”
“我把东西毁了,那东西于苍生无益,若是真的落到他们手里,会有大动乱,你该知道的。”
“什么??你毁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这东西!”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哥哥和你的任务就是为了不让别人得到这个东西。”
“你知道你还……”
“所以我把它毁了,这样谁都不会得到了。”谢梵烟平静的看着葛无痕。
葛无痕听后,原本激动急躁的心情忽然慢慢平息了,转而露出轻松的一笑,“果然,我们兄妹倒是不够豁达,那东西对我们没好处,是师父受故人之托才不得不让我们保护,把它毁了,谁也得不到,不算违背托付。”
谢梵烟点头,“你能看开就好。”
“只可惜了我短命哥哥的性命,一事归一事,东西毁了便罢,可是究竟是谁干的你要告诉我,我要给我哥哥报仇!”葛无痕的语气很坚定。
“我也不知道是谁,到现在那些人都没有露出真容给我,你要报仇只管去,我没法帮你,但是你必须离开王府,我不愿看到你。”我要努力才能做到不恨你,还有你哥哥。
“你怎么能不帮我,你不帮我谁帮我?”葛无痕又跳起来。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救了你哥哥,牵扯进这些事来,赔上了妹妹性命,最后还要帮你报仇再让自己陷入危险?难道我生来欠你们兄妹的什么?”
葛无痕被这一番话说愣了,慢慢,收起脸上所有表情,好像原本丰富的表情不过是面具一般。
“你说得对,你不欠我们什么,我不该要求你。”
“只是,我以为哥哥愿意去相信的女子会与一般不同,罢了,既然如此,还是各走各路罢,无痕在此祝王府少夫人一生富贵平安。”说完一笑,笑容不同于谢梵烟见到她以来的任何一次没心没肺的笑容,而是很落寞,就那样摆摆手,往王府外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