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谋(1 / 1)

宴席结束,皇上送太后回寿康宫,母子俩应该是有话要谈,舒慈也带着太子回到了西宫。

神气的玄色云纹披风里,小太子睡得兀自香甜,嘴角流出的口水打湿了颈侧的披风,舒慈伸手抱他的时候一不小心摸到了湿湿的口水,当即嫌弃地在他披风上找了一块儿干净的地方蹭了蹭。

太子在母亲的怀里砸了砸嘴,脑袋换个一个方向,继续睡。

舒慈低头点他的脑门儿:“这么好的日子,就让你这么睡过去了。”

“呼呼……”

紫婵上前解开太子的披风,问:“娘娘,还用给殿下烧水洗澡吗?”

“算了吧,等会儿把他吵醒了又要哭闹,他父皇现在不在,可没人哄他。”舒慈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小心翼翼地抬手,配合紫婵脱了他身上的衣服。

“您怎么总是说得自己像是后娘一般啊。”紫婵道。

紫鹃提着一个暖炉上来,挡在舒慈的前面,担心换衣服的时候让太子着了凉。暖炉散发着热乎乎地气息,扑在小孩儿的身上,他扭了扭腰,似乎睡得更舒服了一些。

舒慈看着脱得只剩内衫的小胖子,心里实在是爱极了他。但她知道,长子不同于幺子,尤其他还是皇帝的长子,是一个还未满月就被封为储君的孩子。她抚育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儿子,还是一个国家未来几十年的希望。所以,有时候她很克制自己,会亲吻他,但绝不纵容他。

“现在还好,要是过了三岁,本宫可要送他去上书房的。”她轻轻笑道,摇晃着怀里的小孩儿。

“三岁?”紫婵咋舌,双眼都要凸出来了。

紫鹃将烘得暖暖的睡袍递给舒慈,她轻手轻脚地给怀里的人换上,低头捏了捏他的脸蛋儿,道:“小豆苗,好好珍惜你三岁以前的闲暇时光吧。”

“呼呼呼……”回答她的,是一连串沉睡的呼吸声。

她笑着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像是洒满月光的海面,波光粼粼,幽蓝神秘。

将儿子安置在大床上,舒慈洗漱完毕回来,看着他双手放过头顶,举着投降的姿势,睡得双颊粉润,可爱极了。她伸手挡在他鼻子的上方,只露出那双眼睛紧闭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咋一看,会以为这是一个秀气的女孩儿。

她换上了柔软的睡衣,侧躺在床上撑着脑袋注视着他,怎么看也看不够。

“是不是越看越喜欢?”一个低沉的带着笑意的男声从头顶上传来。

舒慈吓了一跳,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骆显弯腰停留在大床上的上方,注视着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小人儿,道,“你说,他长大后会是什么样的人?”

舒慈回过身来,摇头:“想不到。”

“你希望呢?”

“善良,真诚。”她随口答道。

骆显低头看她:“你懂权术吗?”

“……”

“和你刚刚说的特征恰好相反。”他笑着说道。

舒慈瞥了他一眼,拉开被子钻进被窝。

“你就准备让他跟我们一起睡?”

“嗯。”她闭着眼说道。

“一山不能容二虎,你把他抱到摇篮里去睡。”

舒慈掀开被子看他:“我以为你很疼他的。”

“是啊,但这是属地问题,寸土必争。”他弯腰,作势要把他抱下去。

舒慈挡住他的手:“小气劲儿!就一晚!”

骆显收回手:“好,就给你这个面子。”

舒慈:“……”

他轻笑一声,伸手摸了一把她滑溜溜的脸蛋儿,然后大步离开,沐浴去了。

舒慈:“……”

待他洗完回来,舒慈已经快睡着了。骆显将小人儿往里面移了半米,又将舒慈往里移了半米,自己睡在了最外面。

他躺在暖意十足的被窝里,搂住某个即将和周公会面的女子。

“歆儿。”

“……”

“歆歆?”

舒慈努力睁眼:“你恶不恶心?”

骆显笑着搂紧了她,问:“今晚朕一句话都没有说,你怎么知道朕想要你来砸场子的?”

舒慈闭目,不想回答。

骆显伸出魔爪一掐,怀里的人一个激灵,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做什么啊!”她痒得不行,一边笑一边骂。

见她瞌睡醒得差不多了,他停下手,拍了拍她的臀部:“快说。”

舒慈一脚踹过去,被他准确地握住了脚掌,顺手又挠了一把痒痒。

“你喊我去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她认输,赶紧交代,“你要是想用和谈的方式解决,朝中那么多的大臣,哪个不是巧舌如簧?偏偏喊上我,不就是想让我来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骆显对这样的解释满意极了,他凑过去啄她的唇:“果然,朕与歆歆已经到了心有灵犀的地步了。”

舒慈:而我只想睡个好觉……

骆显大概是酒意上来了,没什么睡意,拉着舒慈一直聊到了深夜,中途她三番四次将要入眠,他都就用同一招将她唤醒,即使她最后只是用“嗯”“是吗”“我也是”这样一系列的敷衍句式在应付他,他还是精力充沛地要聊下去。

四更天,他精神抖擞地起床上朝,她终于解脱了。

至此,舒慈终于知道禹儿的好精力是如何来的了。

天生的。

晨光熹微,刚刚入眠的舒慈耳边响起了一阵哭嚎,她双眼像是压了千斤的秤砣一样,难以睁开。

“紫婵。”

紫婵在外间忙活,不知道她会这么早就醒来了,所以一时间没有听到。

舒慈翻身,伸手一摸,将哭闹的小人儿拖了过来,抱在怀里。

“乖啊,快睡……”她轻轻拍着他的背。

“呜呜呜……”睡了五六个时辰的他睡饱了,现在想吃奶。

“别哭,别哭。”她闭着眼,轻轻拍到。

“哇哇哇……”太子变本加厉,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外间的紫婵终于听到了哭声,赶紧进来:“娘娘,是殿下在哭吗?”

“你来得正好,快把他抱走。”舒慈抬起胳膊,将一团肉肉的家伙塞进了紫婵的手里,道,“不到用午膳的时辰不要叫醒我。”

“是。”紫婵双手接过太子,就见舒慈往下一倒,扯了被子继续蒙头大睡。

“呜呜呜……”太饿了,小太子将自己的手指塞入了口中,一个似乎不够,继而把整个拳头都塞了进去。

紫婵赶紧抱着他出去交给奶娘喂奶,生怕他再哭一会儿把舒慈吵醒。

周围终于清静,舒慈也终于沉入了梦乡。

钟粹宫里,贤妃精神了许多,度过了寒冬,她的病终于有了起色。

秋兰从外间进来,见她坐在梳妆镜面前梳发,赶紧上前接过梳子:“娘娘,让奴婢来吧。”

“嗯。”

久病之人,这头发也不会好,比起舒慈一头如绸缎似黑亮的头发,贤妃的头发似乎跟她这个人一样,有些泛黄枯燥。

“娘娘,您让奴婢打听的事情有结果了,王氏还关在寿康宫里,没有放出宫。”秋兰说道。

“承恩侯府呢?没有来要人吗?”贤妃问道。

“承恩侯倒是过问过一次,之后就似乎没有了,就当府里根本就没有这号人一般。”

“呵,弃车保帅。”贤妃打开口脂盒,用手指沾了一点抹在唇上,一抹鲜红衬着她的倦容,还真有点儿病西施的味道。

“那依娘娘看,太后没有处置这王氏,究竟是何意呢?”

“还能有什么意思?留着她钓鱼呢。”贤妃抹开唇上的红色,凑在了镜面前,“钓本宫这条大鱼。”

秋兰一惊:“太后娘娘已经识破了是娘娘的手笔……”

“如今是再明白不过了,只是本宫与王氏的交易都在口头上,没有证据,她也奈何不了本宫。”贤妃轻笑,擦了擦手上残留的口脂。

“与太后作对……”秋兰有些迟疑。

“必死无疑。”贤妃轻启朱唇,“何况还有一个贵太妃,本宫是插翅难逃了,不过就看是怎么个死法了。”

“娘娘!”秋兰惊恐,当即跪在了地上。

“放心,你跟随本宫多年,本宫不会像纪贵妃那么蠢笨,拿自己的贴身侍女去赌。”贤妃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下个月就是放一批大龄宫女出去的时候了,本宫要是没记错,你这个月刚刚满二十五罢。”

秋兰闭眼,眼泪砸在了地板上。

“本宫等的就是这天了,等你出去,本宫再和他们周旋到底。”

“娘娘,奴婢不走,奴婢愿意陪您一起……”

“不,杀孽造得太多死后也不会有好结局的。本宫生来没存什么善良的心思,如今可全用在了你的身上。”

“娘娘,要不您收手吧?就凭现在的证据,她们奈何不了您的!”秋兰抓住贤妃的衣袖,苦苦哀求。

贤妃摇头,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收手?太迟了。”

她和贵太妃如今已经站在了对立面,要想再像之前那样作壁上观,已经是不可能了。

“眼看着皇后的宝座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本宫不甘心。”贤妃就端坐在镜子面前,可她却不敢侧头去看自己的模样,那样充满着嫉妒和仇恨的一张脸,连她自己都不敢多看上一眼。

“你离开了,本宫就能放手一搏了。”她敛下神色,伸手扶起了秋兰,“让你全身而退,也不枉你跟本宫这么多年。”

“娘娘……”

大善之人会行小恶,大恶之人偶尔也会有良心尚存的时候。于贤妃而言,秋兰便是她唯一的羁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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