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泽找到谢佳秀的时候,她正在花园的湖边上一个人坐着,手里拿着几块石子扔着玩,看起来有几分落寞,谢重泽踱步走到她身边,撩起衣摆在旁边坐了下来,也拿起几块石子随意的朝着湖里里扔了出去。
谢佳秀瞥了他一眼,用力的把手里的一块石子扔了出去,石子在水上打了几漂,飞出好远才沉下去。
谢重泽好笑的看着,也轻轻扔出一块石子,比谢佳秀扔的那块刚好远半步,待石子沉下湖水才开口说:“还和二哥生气呢?”
“没有。”谢佳秀嘟着嘴哼了一声。
谢重泽将手里的石子全部放下,转而对着谢佳秀,温声说:“二哥知道你关心我,不过你对陛下太无礼了。”
“可他凭什么下旨强逼你!”谢佳秀提到这事就气上心头,比自己受了委屈还难受,“他做了皇帝就不顾往日情分,做这种事,真是昏君!”
“秀秀!”谢重泽听到谢佳秀口不择言,脸色一下挂起,凶了一句喝止住了谢佳秀的话,“这种话不能乱说,你是嫌自己命大吗?”
“……”谢佳秀也知道自己一时激动说错了话,别过头不说话了。
谢重泽微叹一声,道:“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就罚你禁足三个月。”
“哦……”谢佳秀闷闷应声。
见谢佳秀认错,谢重泽这才收起训人的架势,放软了态度说道:“陛下对我很好,你就不用为二哥操心了,以后大哥二哥不在家里,你自己在家要乖一些,别老是惹爹娘生气。”
谢佳秀低着头微微点了点,而后又忍不住出声问道:“二哥……你之前明明不想嫁的,为什么你现在还能和陛下这样好,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气了吗?”
她不明白,她明明记得,圣旨下了之后二哥曾想入宫面圣求陛下收回成命,但被父亲拦了下来,后来又听说所有劝阻这事的朝臣都被陛下骂走了,连太傅都不例外,父亲就更没敢让二哥入宫,二哥也因此将自己关在家里一直到大婚,人都消瘦了一圈。
可今天看二哥和陛下的相处,好似非常和睦,她真的有点搞不懂了,难道就短短十天,二哥就接受了做帝后这件事?
谢重泽轻声笑了一下,说:“生气,怎么不生气。不过,我已经对他发过火了,就过去了。”
“过去了?那你以后真的要呆在后宫做深居简出的帝后?!你的志向呢,说好要建功立业名留青史重振我谢家门楣呢!”谢佳秀皱着眉质问。
“秀秀。”谢重泽安抚的轻拍了一下谢佳秀的额头,笑着说:“这些我都没忘,你要相信二哥。”我原谅他只是因为他的真心而已,谢重泽在心里默默补上了这句话。
谢佳秀还不太明白自家二哥的意思,她只是微红着眼眶看着自家二哥,半晌问道:“二哥喜欢陛下了,是吗?”
谢重泽被谢佳秀这句话问的一愣,随后无声的笑了笑,没有回答谢佳秀的话。
谢佳秀也没有一定要他的回复,她捡起身边又一颗石子向着湖里扔去,然后眼神望着前方坚定说道:“没关系,谢家也不是只有大哥和二哥,我也会努力,重振谢家门楣的事我也可以替二哥做!”
“你才多大,想这些。”谢重泽噗的笑了出来。
“我是认真的,大哥二哥能做的,我也能做!”谢佳秀摆正脸色,不服气的说道。
谢重泽看着这样的小妹,突然就和前世在刑台上面对刽子手也勇敢未哭的小妹的脸重合在了一起,他宠溺的看着,认可的说:“好,二哥相信你,你是二哥最好的妹妹!”
谢佳秀这才高兴的笑了起来,谢重泽把人拉起来,说:“现在,该回去吃饭了,你看你衣服脏的,快回屋换一件吧,我的大小姐。”
谢佳秀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拎着裙子就跑回了自己院子。
谢重泽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向着松墨院方向走去。
……
午饭用完两人就向谢元安夫妻辞别了,俞芳琪还有些舍不得儿子,但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入了皇家的人终归不再单单是她的儿子,谢府的二公子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嘱咐了几句就跟着谢元安一起把人送到了门口。
谢佳秀在吃饭的时候还是恭恭敬敬的给温昱见了礼,尽管温昱其实根本没有对小姑娘生气。这会儿要分别了,小姑娘还是不舍的站在母亲身后看着自家二哥,温昱就有点心疼了,招手把人叫到跟前说:“你要是想你二哥了,就常来宫里坐坐,温瑶跟你差不多大,我回头说一声,你没事可以去找她玩玩,也顺便见见你二哥。”
谢佳秀对温昱这番贴心举动很是满意,总算赏了今天的第一个真心笑容给皇帝陛下,甜甜的笑着谢恩了。
随后两人上了马车,带着队伍驶离了谢府。
回门的车队陆陆续续的向着皇宫进发,温昱和谢重泽却带着元宝福宝和几个侍卫,半途改了道,悄悄的向着太傅府而去。
这也是谢重泽要求的,他这次来见太傅除了是给老人家致歉和感谢,也是有些事需要私下和老师商议,因此行程就以低调为主。
不过他们也没有刻意隐瞒,若有心人要查也能知道,不过这些谢重泽早有预料,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太傅府距离谢府不远,不多时就已经到了,门口看门人早收了消息,见到温昱的马车赶紧进了门通报,等马车停稳,就见张修文和许杏芳从门里出来相迎了。
谢重泽掀了帘子跳下车,回头对温昱招了招手,温昱却是看了看太傅府的大门,摇了摇头,说:“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谢重泽知道他还有心结,说:“先进去,你找个客厅等着就是,在大门口像什么话,旁人见了还要说老师的。”
温昱想了一下也觉得不妥,听话的下了马车,跟着谢重泽的向大门走去。
张修文见到两人要行大礼,谢重泽赶紧伸手阻止,“今日我们是来见老师的,奇知师兄不比多礼。”
许杏芳要自在多了,象征性的行了个礼,就开口说:“咱们就别在门口寒暄了,赶紧进去吧,老师都等半天了!”
说着一行人进了大门,绕过前庭,朝内院走去,进了院子后,温昱还是停了下来,对谢重泽说:“你们去吧,我在那边小厅等着。”
谢重泽点点头,让元宝照顾好温昱,又把福宝留下了,这才跟着张修文许杏芳向里走去。
“陛下当真不进去么?”张修文走了两步,有些在意问向谢重泽。
谢重泽一笑,解释道:“他怕老师还在生气,自己进去又惹老师不高兴,就先呆在外面,一会儿我们见过了,若老师不生气了再叫他进去。”
许杏芳在一旁豁了一声,点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他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讨喜呢。”
“思归,不得胡说!”张修文赶紧训斥了许杏芳,又对谢重泽解释道:“陛下多虑了,父亲哪里敢生陛下的气。”
谢重泽笑笑没说话,他们这个大师兄什么都好,就是为人处事太小心翼翼,这点倒是和他们老师挺不像的,其实他还真觉得老师有可能生温昱的气,毕竟那家伙气人的本事也不小。
三人没说几句就进了大厅,张游忠正坐在正位上喝着茶,看到三人进来,立刻放下茶杯,起身向前两步,走到了谢重泽面前。
他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谢重泽,见人精神不错,气色也好,总算放下了心,随即要行礼,谢重泽急忙上手给拦住,笑着说:“老师这是做什么,应该是学生给老师见礼才是。”
谢重泽给许杏芳使了个眼色,对方很懂的接手扶住了张游忠,他这才后退两步,一掀衣摆,对着太傅跪下,“学生见过老师。”说着弯腰磕了三个头。
一旁的张修文和许杏芳都吓了一跳,许杏芳知道谢重泽要拜礼,但没想到会行这么大的礼,张修文也是愣住,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后赶紧上前把谢重泽给扶了起来,只有太傅张游忠在谢重泽跪下去的瞬间就站直了身体,生生受了这三个头的礼。
“好孩子!”张游忠叹着气拍了拍谢重泽的手,他觉得谢重泽这三个头怕是知道了自己在养心殿外跪的那几个时辰来还礼的。
然而在谢重泽心里,这三个头不仅是磕给在养心殿外跪了几个时辰的老师,也是磕给前世在三年后病逝的老师。
当时他沉浸在自己的愤恨情绪中,对外事一概不闻,甚至不知道老师为他做的事,直到老师病逝才惊觉自己有多懦弱无用,愧对了老师的期望,还让老师郁郁而终,因此今天这三个头他也是当做给老师赔罪的。
谢重泽起身后扶着张游忠坐回位子上,收敛了情绪,摇头笑着说:“是学生没用,让老师挂念了。”
“唉,你受委屈了……”张游忠看着这个自己最得意的门生,无奈的吐出一口气感慨道。
他门下学生无数,可真正算得上是他亲自指导的除了自己的儿子以外,只有温昱、谢重泽、许杏芳和安瑜这四个孩子,其中谢重泽最天资聪颖,能力卓绝,他甚至是想培养谢重泽做自己的接班人,将来接过右相的位子,却没想到,被陛下一道圣旨给生生截断了。
“老师别这么说,学生如今没有委屈,陛下对我很好。”谢重泽趁机赶紧给温昱说好话。
“他对你好有什么用。”张游忠知道温昱喜欢谢重泽,对他不会差,但他更了解自己这个最喜欢的学生,他看着谢重泽叹道:“我知你有鸿鹄之心,奈何如今却无翼而飞。”
知道老师担心的事,谢重泽笑了下,对着张游忠信誓旦旦的说道:“有心即可,起点在何处并不重要,即使在笼中,我也能挣脱枷锁,振翅高飞。”
张游忠定定的看向谢重泽的眼睛,见他目光坚定不似安慰之语,这才欣慰的连连点头:“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学生,你有此志气没有一蹶不振就好!”
谢重泽看着重新焕发生气的老师也高兴的笑了,能让老师放下心里一块大石,他这一趟也算没有白来。
“老师,这次前来,学生还有一要事与你商议。”待又聊了两句,谢重泽这才点明了这次来的另一个重要目的。
张游忠看他神情严肃似有大事,也微微皱了下眉,若有所思想了下,说:“你随我来。”说完又对张修文和许杏芳说:“你们在这等着。”
张修文点头说是,许杏芳则疑惑的看向谢重泽和张游忠,但看两人表情有些严肃,也就没开口问,听话的坐在大厅里乖乖的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