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在跟司马再次相遇之前的三四年里,其实一直都没怎么闲着。
她在相亲。
欧阳属于那种打小就让父母比较操心的女孩子。
因为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从读幼儿园开始书包里就经常会被塞情书。
为这事,欧阳爸妈严防死守,生怕自己家好白菜还没长成就被别人家猪给拱了。
后来好不容易等她大学毕业了,工作了,爸妈说闺女可以谈恋爱了。
她却又抱着游戏人生的态度,男朋友一个个地换,不肯好好地谈恋爱结婚找对象了。
这可是把欧阳妈妈急坏了。
尤其是在知道比欧阳还小两岁的岁初晓一胎抱了两个以后,欧阳妈妈就更加着急了。
于是,在欧阳妈妈的发动下,欧阳家的三姑六婆七姨八妗子迅速集结,打响了逼迫欧阳相亲找对象的战役。
欧阳深陷包围,却身单力薄,无力回天,不胜其烦。
没有办法,只好随便选了一个。
田文轩是欧阳妈妈同事亲戚家的儿子。
田家父母做生意,颇有积蓄,田文轩是个不大不小的富二代。
他自己也开着两家健身房,练就一身好肌肉,古铜色的皮肤,而且还不抽烟,也很少喝酒。
那天相亲,他穿着白衬衫,头发往后梳,走进咖啡厅时冲欧阳微微一笑。
欧阳一眼望去,竟然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于是,就他了。
欧阳一点头,接下来的事情就迅速了很多。
父母见面,婚房装修,时间都不到两个月,婚期就定了下来。
在欧阳给自己安排好婚假的那天晚上,田文轩去小自然接她下班。
送他们下楼的时候,徐清风看着田文轩的背影,以老朋友的口吻对她说:“欧阳,你如果只是把小田当做某个人的替身,这对你、对小田都不公平。”
徐清风的那句话,让欧阳几乎沉默了一路。
到了荷风苑的门口,她拒绝了田文轩跟她一起上楼的请求。
田文轩有些失望,不过也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跟她约好了第二天来接她去拍婚纱照的时间就走了。
欧阳满腹心事地往家走,刚想跟岁初晓打个电话聊一聊,却在单元楼的门口被一个女人给拦住了。
女人很年轻,人长得也漂亮。
没有多少客套,女人直接甩了一张孕检单给欧阳,“我怀孕了,孩子是田文轩的。”
欧阳:“……”
后来想起来,欧阳记得自己当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就觉着,这故事还挺狗血的!
于是,欧阳拉着女人去小区门口小超市的茶水吧坐了坐,很快就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女孩是田文轩的职工。
在欧阳跟田文轩相亲之前,两个人就已经搞在一起了。
这件事情田家家长也知道。
田家家长嫌弃女孩学历低,不是本地人。
论条件自然是比不上爸爸是机关领导,妈妈是一中校长,人还长得大方漂亮的欧阳。
所以,女孩被淘汰出局。
没想到的是,她跟田文轩分手不到半个月,竟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因为不甘心,所以才来找欧阳。
那天晚上,女孩是被欧阳的大度感动得哭着离开的。
婚约就这样取消了。
欧阳爸妈把田家的聘礼都还了回去。
欧阳也把田文轩之前送她的东西都打包转交给媒人带走,联系方式也删掉了。
不过,田家那边的婚礼会照常举行。
因为,在欧阳的指点下,那个女孩去找了田文轩的爷爷奶奶。
老人家抱重孙心切,就直接认下了这个孙媳妇。
婚礼照常进行,只不过新娘由欧阳换成了那个女孩。
事情过去以后,欧阳爸妈恶心了好久。
欧阳却一身轻松,因为,经此一役,爸妈应该是不会对她进行催命式催婚了。
欧阳本以为霉运到此翻篇,没想到,田家婚礼的前一晚田文轩会来找她。
那天晚上,欧阳正在自己的小窝里不亦乐乎地吃着零食刷肥皂剧。
手机短信提示音突然响起,她的银行卡上就收到了一笔汇款。
汇款数额正是他们家才退给田家的彩礼。
汇款人是田文轩,附言是:宝儿,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欧阳就觉着可笑。
当初跟田文轩相亲的时候,她看重的其实主要是他的外貌。
在一起拍拖的时候,出门逛街花钱,节庆日子送小礼物,他们也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礼尚往来的。
欧阳竟没想到,田文轩还有喜欢拿钱解决事情的好习惯。
这种富二代的好脾气她欣赏,不过,这钱她可不能要。
欧阳正想着怎样把这笔钱退回去,房门就被敲响了。
田文轩喝醉了,拍着门在外面喊,求她再给他一次机会。
欧阳就觉着很恶心。
当初他一边装成个正人君子跟她拍拖,一边开房搞大人家小姑娘的肚子的时候,就没觉着自己做的不对吗?
欧阳自然不会给他开门,而是直接就报了警。
事情解决已经到了凌晨。
欧阳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想着一早就去银行办个转账,把钱还给田家。
没想到刚打开手机,消息就一股脑地涌了出来,差点把手机挤爆了。
那些消息全部都是田文轩发过来的。
欧阳看了看时间,发现这家伙除了给她发短信,一晚上就没干别的。
从一开始的哀求,到后来的破口大骂,再到逼她还钱。
“你谈过几个男朋友,以为我不知道吗?”
“跟我谈就连嘴都不让亲一下,装什么圣女?”
“就你这种假正经的货色,五十万超出了你价值的一万倍。你拿的安心吗?”
读着那些短信,欧阳就笑了,这狗,骂她只值五十块。
好吧,那就让姐姐拿着这些钱,去砸烂你的狗头吧!
于是,这天上午,欧阳拿了银行卡和身份证就出了门。
她要把那些钱全部都取出来,然后狠狠地砸在田家的婚礼现场。
好好地告诉田家父母,看好他们家的贱狗儿子,没事别到处撩情咬人,小心哪天被人阉了。
可是,欧阳出来早了,银行要到九点才开门。
就在她站在路边抽着烟等银行开门时,旁边小广场上停下了一辆旅游大巴。
一群戴着小红帽的叔叔阿姨正排队上车,准备出发去旅游。
欧阳呼出一口烟,青白烟雾里看见大巴车的车身上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净化心灵之旅-云岫山一日游。
他突然就想起来,那个谁谁的老家,好像就是云岫山。
他还说过要带她去玩的。
只可惜,没有来得及。
叔叔阿姨们都上了车,大巴车就要开动了,马路对面却又突然跑过来一位胖胖的阿姨。
阿姨一边跑一边喊,“等会儿,等会儿我……”
阿姨赶上了车,她的小红帽却落在了欧阳的脚边。
在大巴车就要启动时,欧阳举着帽子上了车。
她还没有说话,坏脾气的导游小姐就冲她吼了一嗓子,“不能快点啊?全车就等你了。”
然后,车门就在她身后关闭了。
就这样,欧阳难得学回雷锋做回好事,却被迫踏上了通往云岫山的净化心灵之旅。
其实,导游小姐很快就知道了欧阳不是他们团的成员,是欧阳自己不想下车的。
她心情有点衰,听着叔叔阿姨们一起唱着激昂的□□,竟然觉着很受鼓舞,很能提升士气。
于是,她把帽子还给那位阿姨以后,就在她身边的空座上坐了下来。
补了185元的旅游费后,旅行社还随赠了她一只简易登山包,一顶小红帽。
两个小时后,车子到达云岫山景区。
她戴上小红帽就跟着叔叔阿姨们一起下了车。
云岫山景区位于清城市西北一百五十公里处。
其实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老山林海,满眼的绿色,空气不错。
有几处花海草坡的游乐项目也还行。
玩到快中午,叔叔阿姨们被带去附近的酒店做鱼疗。
欧阳不喜欢被小鱼啃脚丫,就跟导游说了一声,正式脱了团。
她要去爬山。
对于现在的欧阳来说,什么都赶不上大暑天里酣畅淋漓地爬一次山来得痛快。
上午爬山的人比较多。
她随着人流爬到山顶,才知道上面有座浮云观。
浮云观面积不大,一座小院,四围房屋,檐铃叮咚,窗花庭树。
当时她就想借个卫生间用用,没想着求仙问道。
等她从卫生间出来,才发现这里很是有点意思。
香炉不烧香,种的都是花。
正殿前一米多长的铁铸大鼎里,满满种了一鼎矮牵牛。
其他地方也随处可见各种栽满鲜花的香炉。
本身就是跟植物打交道的,欧阳看着亲切,迈步就进了正殿。
一进来又是花香扑鼻,神案下摆了一溜香炉,种的都是双色茉莉。
正殿不大,三四十平的面积,收拾得特别干净。
石头的地面,比外面凉快。
欧阳抬头去看那尊神像,才发现这里供奉的不是西方佛祖也不是元始天尊,而是一位体态苗条,披帛簪花,黛眉微蹙的神仙姐姐。
她不知道这位姐姐的仙号,看着姐姐长得漂亮,也就拜了拜,求了求。
拜完了出来,她就在一块镶在墙上的小牌子上看见了浮云观的简介。
原来这位神仙姐姐是宋朝人氏,俗名李姑娘。
李姑娘年少时为情所伤,看破红尘,进了云岫山修行,最后化作一朵白云而去。
李姑娘虽然成了仙,却还念着家乡父老。
每逢天旱,只要求求她,很快就有甘霖落下。
后人感念,就在她修行的地方修了一座庙。
庙宇几经坍塌,几经修复。
最后这一次,是前几年的时候,本镇司马姓氏的族人捐资重建的。
“司马?”
欧阳想起某人跟她说,不要看司马这个姓氏少,在他爸爸的老家,半个屯子的人都姓司马。
“司马,司马……”
欧阳沉吟着,然后烟瘾就上来了。
山顶气温低,欧阳只穿着一条薄料的牛仔裤,一件短袖t恤。
一根烟还没抽完,就觉着渐渐抵不住山顶的孤寒。
在她要离开时,就看见了角落里那只结满蛛丝的功德箱。
想想自己的糟心事,再看看这香火冷清的庙堂,再想想那个“司马”……
欧阳拿出100块钱,就要往里面丢。
正在这时,偏殿里面走出来一位头发花白的女道人。
女道人看着很有些年岁,声音却宏朗。
她把拂尘一甩,冲她唱了一句,“无量寿福。”
欧阳一紧张,烟都来不及丢,双手合十就还了句,“阿弥陀佛。”
女道人慈眉善目,和和气气地对欧阳说:“姑娘,这里不接受捐赠。这个箱子是准备做成花盆种花的。”
欧阳听完,颇有些不好意思。
女道人再打量她一眼,说:“看你衣着单薄,进来喝杯热茶吧。”
欧阳被请进静室喝茶。
两个人喝着茶聊天,欧阳才知道,这个浮云观里就只有女道长和一位帮忙打扫卫生的保洁人员两个人住。
其实老人家也不是什么道长,她的家就在山脚下的云岫镇上。
只因为她小的时候被父母遗弃,是这道观里的道姑收养了她。
道姑一直把她养到七八岁,到了读书的年龄才被zf接到了当地的福利院。
她对这里有感情,在老伴儿离世以后就又回到了这里,儿孙们帮她重修了房子和院落,她就住了下来。
两个人聊得比较投机,最后那位老人家还送了欧阳一卦,卜出她“明珠土埋日久深,无光无亮到如今,忽然大风吹土去,自然显露有重新。”
老人家建议她韬光养晦,暂离红尘,找一个清净之所住上个十天半月,待“大风”到来,自可吹去她一身晦气。
欧阳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那我给您做徒弟吧?”
老人家微微一笑,说:“你与云岫山缘分很深,却不是在这里。如果暂时不想回去,可以在云岫山几天,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欧阳听着有趣,不过,她可没想在这里多住。
跟这位老人家聊了这半天,她已经想开了。
什么感情,什么男人,都不及好好赚钱来得实在。
她是比较世俗的人,还是回到她的俗世红尘之中去厮混吧。
欧阳下山的时候,老人家给了她一串拴着一尾木头小鱼的钥匙和一包东西。
钥匙是老人家镇上房子的钥匙,东西是她托欧阳捎给她的孙子的。
老人家说如果她的孙子不在家,就请她帮忙打开门放在院子里,钥匙直接丢进门里。
或者如果她喜欢,可以在她家住几天再走,她撵她孙子去住酒店。
欧阳很受感动,早就听说山里人淳朴,没想到竟然淳朴成这样。
一面之交,竟然就可以把钥匙交给她。
为了这份信任,欧阳豁出了晚一会儿回清城,也得帮忙把东西送到。
下山的路远比上山时难走。
欧阳来得匆忙,穿的鞋子也不太合适。
走着走着,才发现身边的游客越来越少。
原来,她一不留神,竟然走到云岫山南麓还没有开发的野山里面去了。
欧阳可不想在这样的地方落单,她连忙原路返回。
等她第三次看见那株被雷电劈去半个的红皮松时,才意识到自己迷了路。
此时正是午后最热的时候,山里潮气大,被太阳一晒,水汽蒸腾,云遮雾绕,让人胸口发闷。
欧阳想起这半天手机都没有动静,拿出来一看,才发现连信号也没有了。
正在发愁,树林里面脚步声响起,有人从旁边小路上经过。
她透过繁茂的灌木往外一看,就看见一位戴着帽子,穿着深灰色工装,工装胳膊的红袖标上面写着“护林员”三个字的男人正从那里经过。
欧阳的心里一喜,觉着有了希望。
可是,看着那人高大的背影,健壮的腰身,她又有些害怕。
这深山老林,孤男寡女的,万一对方是个坏人……
眼看着那人就要从她旁边的树林里走过,而周围还看不见其他的游客。
欧阳还是咬咬牙,悄悄地跟了上去。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
那位护林员走走停停,一会儿查看一下树木,一会儿再检查一下防火标牌。
欧阳虽然没有他腿长,却也勉勉强强可以跟得上。
这样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再转过一个弯,眼前一下豁然。
前方山脚就是她刚才上山的镇子。
从这里望过去,还可以看见景区入口停车场上的大巴车。
欧阳悄悄吁了一口气,才意识到刚才那位护林员走走停停,其实是在等她,而她却误会人家是坏人。
她刚想去说声谢谢,却发现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欧阳下了山,在小镇上打听了一下,知道了山上那位老人家说的西寺庄83号的具体位置。
可是,等她按照好心人指给的路线走了一圈,没有找到那个院子不说,竟然又回到了原点。
麻蛋,又迷路了!
一天迷两次路,欧阳也是佩服自己。。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并不是天生的路痴。
只因为这镇子上的街道和房子都依着山势修建,曲里拐弯的就没有一条正街直路,外来的人分得清楚才怪。
眼看着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距离旅行团发车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欧阳向路边看了看,就看见了一家门前灯箱上写着“山菇炒饭可外送”几个字的小吃店。
午后时间,正是小吃店一天之中最清闲的时刻。
店里的老板和伙计们这个时候才有时间吃午饭。
店门一响,那些人不由都抬头看过来。
门口进来一位个子高挑的姑娘。
姑娘穿着白t恤牛仔裤,染成酒红色的头发随便抓成一团扎在头顶上,明眸皓齿,雪肤红唇,漂亮得一点都不遮掩。
一看见大美女进店,几个男人的眼睛一起发直。
坐在最边上的一位大姐连忙站起来,问:“欢迎光临,想吃点啥?”
欧阳说:“一份菌菇炒饭,要外送。”
“好的,您稍等。”
大姐扭头就叫人,“老白,炒饭了。”
被叫老白的男人长得白白胖胖,看起来像是店里的老板,也像厨师。
他答应着,站起来就要去后厨。
他这一站起来,欧阳就看见了刚才被他的大身板挡住的另一个男人。
男人坐的比较靠里,他穿着黑色的短袖背心,黑色的长裤,剃着很短的寸头,此时正伸着胳膊去夹一箸毛血旺。
看着那个人,欧阳的心里咯噔一声。
哎呦我去,久别重逢啊,司马先生!
几年不见,突然在这种地方遇见,情绪没有一点波动是不可能的。
欧阳的心都要跳乱了,司马却依然气定神闲地吃着饭,像是根本就没有看见她。
看着司马的样子,欧阳就突然想到:
如果不是因为田文轩跟他长得有几分像,她也不能跟田文轩订婚。
如果不跟田文轩订婚,她也不会大夏天地来到这里。
如果不是来到这里,她也不能在山里迷路,差点中暑。
所以,都怪他!
这样一想,欧阳就有些生气。
她指着司马说:“让他给我炒。”
欧阳这样一说,那些人的目光就立刻从她的身上转移到了司马的身上。
老白扯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憨厚地笑着说:“姑娘,你别看他长得帅,炒饭却没有我做的好吃。”
欧阳睨了司马一眼,笑着说:“我就喜欢吃他炒的饭。”
就喜欢吃他炒的饭?
这话听着有故事啊!
在座几位的目光一起都落在司马的身上。
那位大姐看了看欧阳,再看自己侄子,刚想问什么,司马站起来,说:“姑父,我去炒吧。”
司马扯了一片纸巾擦擦嘴,长腿一跨,越过一条长凳就走了过来。
男人个子高,腿长,两步就到了欧阳的面前。
他冷冷淡淡地问她:“菌菇炒饭?”
这家伙黑了不少,脾气好像也没有以前那样好了。
欧阳看着他,笑一下,说:“不用了,我现在又不想吃了。”
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周五的晚上两个人战斗到腿软。
第二天谁也不想出门买菜做饭。
司马就用冰箱里吃火锅剩下的一包菌菇,搭配隔夜的米饭炒了一盘饭。
然后,两个人守着那盘米饭,互相喂食……
而现在?
呵呵。
欧阳说完就要走,司马凶巴巴说:“不准退单!”
欧阳后背僵了一下,转过身来,笑眯眯看着他说:“那就炒吧。多少钱?”
“17.”
司马指了指贴在门边的收款码,推开后厨的玻璃门就走了进去。
欧阳则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来,拿出一根烟刚要点,看见墙上用毛笔写的“禁止吸烟”的标语,银钩铁画的,是司马的手笔。
这标语,竟像是专为她准备的。
欧阳笑了笑,把那只烟夹在修长白嫩的两指间,就那样转着玩。
小店面积不大却很干净,格局设计得也很合理。
外面是餐厅,靠里面用玻璃墙围起来的就是厨房。
透明玻璃把里外隔断,食客一眼就可以把厨房看到底。
欧阳坐在那里,左右打量着。
那一桌吃饭的人,一面吃,一面小声议论。
欧阳知道那些人的话题多半是围绕着她和司马。
不过,她没有心情仔细去听,此时,她的耳朵都在厨房里面的那些声音上。
燃气灶燃烧的嘶嘶,锅铲相碰的叮叮,以及切菜的当当……
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却利落有序。
她的视线游弋了一番,最后才看似无意地落到了那面透明的玻璃墙上。
透过玻璃墙里面,司马背对着她站着。
黑色背心和长裤把他的脊背和腰线勾勒得很明显。
那些线条劲拔利落,很富有力量感。
他一手掌着锅,一手拿着铲。
炉膛里的火光映在他的手臂上。
小臂上裹着一层薄汗的肌肉随着动作而轻轻滚动……
欧阳看得心里起燥,烟瘾就又被勾了起来。
她刚要去外面抽根烟,一挪眼睛,就看见了旁边椅子背上搭着的那件制服外套,以及外套上的红袖标。
欧阳手里的烟一顿。
外套宽大,在座的各位,除了司马没人可以驾驭的起来。
所以,刚才在山里给她带路的那位护林员大哥是司马?
欧阳这下可明白了,为什么这男人火气这么大。
曾经吃一锅饭,睡一张床的老情人,现在一起走了一路竟然没有把他认出来?
到底是他太平凡普通没什么值得她铭记的地方,还是她繁花迷眼,早把他排除在了脑海之外?
这件事,想想确实挺让人生气的。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欧阳。
他年年抢着去非洲给老板看厂,这次一去又是两年,皮肤晒黑不说,头发还剃这么短。
在山里的时候他还戴着帽子,穿着护林员的制服。
她又不是他亲妈,怎么可能仅凭一个背影就能把他认出来?
厨房里的烟机关闭,司马走出来,把打包好的饭盒往桌子上一放,都不多看欧阳一眼,就要继续去吃饭。
欧阳指了指外面的灯箱,问:“不是说可以外送的吗?”
听欧阳这样一说,已经吃完饭的两个小伙计立刻抢着说:“我去,我去!”
欧阳把两个小伙子比较一下,指着长的比较帅的那一个说:“小帅哥,你来吧,顺便把姐姐也一起送过去。”
被选中的小伙子高兴得几乎跳起来,连忙就去拿他小电动的钥匙了。
欧阳看了一眼冷着脸吃饭的司马,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从开着冷气的房间里一出来,就像是一脚踏进了沸腾的热汤里。
知了叫得人心里烦躁,欧阳站在门前树阴下面等着。
那一边,店门一开一合,出来的人果然是司马。
欧阳一下就笑了,心说,不是挺能沉得住气吗?
当年分手的时候,不是还发誓赌咒地说,他如果再理她,就是狗吗?
司马取了自己的摩托车,发动起来,驶到欧阳的身边。
他也没有说话,就那么长腿支着地,等她。
欧阳没客气,牵住他后腰的衣服,抬腿就坐了上去。
摩托车发动,司马问她,“地址?”
欧阳说:“西寺庄83号。”
司马扭头看她一眼,眼神复杂。
欧阳以为他没听清,就攀着他的肩膀,靠近了他的耳朵,说:“西寺庄83号啊。”
她的气息扑着他的耳朵。
司马轻轻一笑,就没再说话。
摩托车发动起来,气浪吹出一波滚烫。
欧阳感觉自己裸露的脚踝都要烧起来了。
司马骑摩托车的样子很帅,驾驶技术也一流。
不过,欧阳坐得并不舒服。
他的摩托车属于那种前低后高的。
坐在后面的人,如果不俯下身子抱住司机的腰,就总感觉随时可能掉下去。
而前面的人冷冰冰的,不像是希望她抱的样子。
她也是有点骨气的,没得太主动了再被他嘲笑。
不过,欧阳觉着,这种又冷又尬的气氛还是缓和一下比较好。
毕竟,江湖何处不相逢,你看今天不就遇上了?
司马这样的男人,情人做不成,做个朋友也是不错的,没必要搞得跟仇人似的。
于是,她主动搭讪说:“你什么时候回的国呀?”
“一周前。”
男人声音瓮声瓮气,很不情愿。
不过,还行,至少有问有答。
欧阳又问:“怎么来这里做护林员了?”
“替我二伯值班。”
他的话是真短,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破坏掉他的人设似的。
欧阳无所谓,继续说着:“你别生气哈,在山里的时候我确实没有认出你来。你变化太大了。”
司马冷冷一笑,“你倒是一点没变。”
“是吗?”欧阳叹气,“我都觉着我老了呢。你觉着呢?”
对于她撒的娇,司马没接。
不过没事,欧阳脸皮厚。
她又说:“你当时就认出我来了吧?”
司马没说话。
欧阳继续:“这么生气,当时怎么没有把我丢下不管呢?舍不得啊?”
欧阳说着,抬起眼睛,视线落在他的耳垂上。
那是他的敏感区,她记得以前她轻轻咬上去的时候,他的反应。
过了一会儿,欧阳才听男人闷声答道:“那是我二伯的辖区,如果有蠢蛋在里面出了事,对我二伯影响不好。”
欧阳:呵呵,蠢蛋!
前面岔路口,摩托车转个弯,车身一歪,欧阳伸手就去牵司马的衣服。
哎呀,力气大了一些,几乎把他后腰的皮揪下一块来。
西寺庄83号很快就到了。
那是一座白墙黑瓦的中式小院,门前种着两大束蜀葵,此时花开正盛,有无数蜜蜂嗡嗡嘤嘤地绕着采蜜。
摩托车一停,欧阳连声谢谢都没说就下了车。
她走到院门前,才发现门上落着锁。
她刚要去拿钥匙,就听司马说:“你来找谁?”
欧阳本不想再搭理他,想一下,却又扭头笑着说:“找我的小情人啊!”
司马:“……”
见他不信,欧阳拿出自己口袋里的钥匙冲他晃了晃,“看见了吗?这就是他家的钥匙。”
说完,就转身去开门。
司马跨坐在摩托车上,看着欧阳的背影。
几年不见,她是愈发漂亮了,纤细高挑,腰依然那么细。
他舌尖顶了顶腮帮,长腿一跨就从车上下来了。
司马走到欧阳的身边,在她还拿着那串钥匙在那里乱捅的时候,他摸出自己口袋里的钥匙,手臂从欧阳身侧穿过,把钥匙往锁眼里一插,一拧,锁子就打开了。
“这院里现在就住着我和我家旺财。”
司马低头在她耳边,“我是早被你踹了,你说的小情人,难道是我家旺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