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翻来覆去都是梦。
直到快天亮,岁初晓才有了一段深一点的睡眠。
刚睡着,却又被手机铃声吵醒。
欧阳在电话里无比亢奋,语速超快。
岁初晓还没完全睡醒,等她迷迷糊糊地把欧阳传输的那些信息一拼凑,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什么,许临被爆出抄袭丑闻?
这一惊可不小,岁初晓睡意全无,连忙打开了手机。
果然,都已经成热搜了。
帖子写得很长,深扒了许临的成名上位史,还爆出了他的《小忐忑》实际上是抄袭了他的初恋写给他的情诗。
他后来为了成名,甩了初恋,导致初恋抑郁自杀。
大清早的,狗血一盆盆往脑袋上泼。
岁初晓被浇了个透心凉,哇哇吐。
想起昨天晚上她还对着许临的那张脸重温了她跟孟梁观的那些过往……
哇-
不行了,还想吐。
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这样一对比,那位许才子,可真的是没有孟梁观一丝一毫的可爱了。
这一早,岁初晓的胃口不大好,勉强吃了几口,就驾起车子往小自然赶。
她憋了一肚子“mmp”在心里,必须找个人吐槽吐槽才能舒服。
可是,等她在早高峰的拥堵里赶到小自然,才发现还有更加狗血的事情在等着她。
杨灿要撤股!
小自然城市农场昨天才开业,作为合伙人之一的杨灿竟然要撤股!
为毛呢?
因为清城最大的园林设计公司dt给他发来了邀请函,准备录用他为首席设计师的助理,还许诺了高薪。
前提是,他必须从小自然撤股。
因为小自然有一部分业务跟dt重合,属于对手公司。
杨灿做为不缺钱只缺名的拆二代,经过不太慎重的考虑,决定从小自然撤股,投入dt的怀抱。
mmp!
岁初晓扶着脑袋坐在老板椅上,勾起眼睛看着杨灿。
杨灿这个大脑袋竟然还能堆起一脸的肉褶子笑,腆着脸问她,“师姐,你都说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岁初晓勾唇笑笑,“当然不会。”
“那,我投资的钱……”
岁初晓两手捂住脸用力搓了搓,指了指门口,“你先在我面前消失十分钟。”
杨灿,“为什么呀?你还没考虑好吗?”
岁初晓直勾勾看着他,“不然会出人命。”
杨灿,“……”
嗖——————
杨灿跑出去了,岁初晓靠在老板椅里,用笔敲着办公桌的边角,心想,杨灿这家伙自从有了钱,人品下滑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现如今竟然连同门之情也一点都不念了。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跟dt的那个ceo刘心丹,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当年,刘心丹还只是一名网红设计师的时候出过一本教人做山水盆景的书。
岁初晓发现,那本书里的几款创意和手绘插图,竟然跟她爸爸留下的手稿一模一样,其他的作品也都完全符合爸爸自创的岁家盆景的风格。
岁初晓为此联系了刘心丹的团队。
其实一开始她想的并不多,也没想过要追责对方抄袭什么的。
她觉着爸爸钻研了一辈子的技艺可以被别人发扬光大,也算是一件好事。
没想到对方的反应十分激烈,不仅一口咬定所有创意都是原创,还反咬岁初晓污蔑,发动了粉丝网曝她。
这可惹恼了她,她一生气就把刘心丹告上了法庭。
可惜的是,因为爸爸那本很关键的手稿笔记丢失,导致证据不足而败诉。
虽如此,这件事也在当时的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算是刘心丹职业生涯中不太好洗的一笔。
两个人也因此结下了很深的梁子。
岁初晓直到现在还在搜集证据准备再次告刘心丹。
而杨灿那个大头却要在这个时候去刘心丹那里上班……
欧阳敲敲门走进来,把一份财务报表放在了桌子上。
岁初晓拿起报表看了看,“就只有这么多了吗?”
欧阳摊摊手,“租金、装修、宣传、前期人员培训,哪一样不是钱?你的要求还高,装修材料用得都是最好的,能有这么多已经不错了。难道你还真打算让杨灿那小子就这样走了?”
“想走的留不住。”
岁初晓拿起杯子想喝口水,才发现杯子里的三九胃泰都已经凉透了。
她起身去接热水,欧阳站在那里,欲言又止。
岁初晓看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欧阳把抱着的平板往前一递,“刚查到的,dt现在的最大股东,是你老公。”
岁初晓一怔,抬头看向欧阳。
欧阳也看着她,“刘心丹跟林明穗的关系你应该知道吧?”
岁初晓当然知道,刘心丹是林明穗的闺蜜。
欧阳继续说:“前段时间dt的危急,就是林明穗牵线,孟梁观帮刘心丹解决的。”
岁初晓凝神不语。
欧阳同情地看着岁初晓,又把手机递给她,“这一个我就不说了,你自己看吧。”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微博页面,很简单的一话一图。
图:一家医院的病房门口,高大挺拔的男人正站在那里跟医生谈话。
话:幸亏有你!
此博简洁,言简意赅,很符合林明穗一向的风格。
欧阳看着岁初晓,“什么感想?”
岁初晓放下手机,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别说话,有点乱!”
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她不过跟人唱首歌,吃顿饭,就被他黑的黑,挖的挖。
欧阳叹口气,同情地看着自己的好闺蜜。
自己的公司被情敌的好姐妹挖墙角,而她那个世界瞩目的老公却跑去给别人怜香惜玉!
不怪她心里乱,如果是她,估计杀人的心都有了。
欧阳握住岁初晓的肩膀,以老母亲一般的目光看着她,语重心长地说:“岁初晓同学,你不认为把握好了孟梁观,就可以像林明穗和刘心丹那样顺风顺水,再也不用蹲在这里算这些烂账了吗?”
岁初晓叹口气,“我不认为。”
主要是,她想把握也把握不住。
孟梁观有多恨她,她知道。
林明穗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她也知道。
“……”
欧阳气结半分钟后,吼了起来,“那你当年顶着全世界的臭鸡蛋非要嫁给他是为了什么?”
“为了……”
岁初晓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最后叹口气说:“为了那张脸。”
“……”
好吧,话不投机半句多。
再跟她聊下去非得吐血而亡!
“我还是去照顾生意吧,你慢慢想。”
欧阳拍了拍岁初晓就要走,一转身却看见桌旁纸篓里的中药包。
“你怎么又吃胃药了?”
岁初晓揉了揉胸口,“没吃早饭,有些不舒服。”
胃又不舒服了?
欧阳盯着岁初晓的细腰看了一会,然后一脸严肃地说:“你真的不打算去买条试纸测一下?”
岁初晓滑动着鼠标,眼睛都没离开电脑,“没必要,不可能怀孕。”
婚前协议上写得清楚,不管是合是离,孟家财产都与她无关,只有她为孟家生下孩子,才会获得相应奖励。
可是,自从她跟孟梁观有了实质关系,孟梁观把每一次的安全措施都做到万无一失。
哪怕是在她的安全期,他在戴套之前都绝对不会触碰到她。
就比如昨天晚上,两情燃炽之时,他明知道是她的安全期,却还能一手按住她,一手去抽屉里拿避孕套。
怀孕?
除非她把避孕套扎破了。
“好吧,”欧阳点了点头,“不以繁殖为目的的爱情才是真爱!”
……
忙累一天,岁初晓下班回到金湾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天气不好,毛毛雨变成了雪粒粒。
倒春寒的天气,最倒霉的就是那些早开的花朵。
8号院门口那一株早樱,被雪打落了一地。
粉嫩的花瓣陷进脏兮兮的泥巴里,看着很是可怜。
岁初晓把车停在那株早樱的下面,看着花瓣和雪花一起在夜色里飘落,她拿出手机,拨通了孟梁观的电话。
上午的时候她已经给他发过信息,也许是因为时差,又或者是因为太忙,直到现在,她都没收到他的任何回复。
无奈,只好给他打电话。
好在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
跟接电话的速度比起来,男人的声音可谓慵懒,“喂……”
岁初晓的反应有点没跟上,一时没有说话。
“有事?”
男人的尾音轻轻一挑,隐隐透露着不耐烦。
岁初晓回过神来,连忙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许临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是,怎么了?”
岁初晓闭了闭眼睛,吸了一口气,没怎样,想给他送一面“惩治人渣,为民除害”的锦旗来着。
好了,功过相抵,这一页翻篇。
她再次开门见山,“杨灿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杨灿?”
男人靠着床坐起来,“谁是杨灿?”
“就是……”岁初晓咬咬牙,“我师弟,兼我的合伙人,兼昨天晚上介绍我们去夜王朝玩的那个小伙子。”
“哦,”男人沉吟。
他倒出一颗烟衔在唇边,一面去找火机,一面说:“就是那个给你和许临拉皮条的那位?”
岁初晓,“……”
我掐死你!
岁初晓闭眼咬牙紧忍,努力扯起温柔的语气,“孟梁观,我们结婚之前签过协议,说好互不影响彼此工作的。”
在女人软软的责备声中,孟梁观呼出一口烟,明知故问,“我有影响到你?”
岁初晓忍住气,“还没影响?杨灿都要撤股了。”
孟梁观不以为意,“我只不过是托朋友给你可爱的小师弟重新找了一份更加适合他的工作而已。怎么,舍不得他?”
果然!
岁初晓心中反酸,“你那位朋友就是刘心丹吧?”
那边依旧漫不在意,“是,怎么了?”
“所以,你为了维护刘心丹,就故意扔掉了我爸爸的笔记。”
女人的观察力堪比福尔摩斯,这让孟梁观很不高兴。
“谁告诉你我扔掉的就是你爸爸的那本?”
岁初晓也急了,“如果不是,林明旭不可能连快递都等不及,直接托你带给我!她知道那本笔记对我的意义!”
这句话一出口,岁初晓就知道踩了对方的尾巴尖儿。
杨灿没事,许临没大事,林明旭却是这家伙心中永远的刺。
果然,对面安静下来,不过好在没有挂断
话筒里传来孟梁观起床的声音,接着,房门一响,通往露台的门被推开。
他站在加州上午的阳光里,手撑着露台的栏杆,望着不远处起伏的海岸线,黯黯地说:“既然这么了解他,当初怎么不跟他?为什么非要来缠着我?”
男人的声音百无聊赖,带些哀伤,岁初晓默默听完,没有说话。
“好了,”他像是终于劝解了自己,“笔记没有丢,还在我这里。”
岁初晓一瞬紧张,“那,可以给我吗?”
“可以,”男人叹口气,“不过需要你拿出点诚意来做个交换。”
“你说,”岁初晓握紧手机,“只要我可以拿得出的。”
“你可以拿得出的?”男人轻薄一笑。
他又拿过一根烟,捂住海风低头去点。
岁初晓焦急等待着。
等他点燃,呼出一口烟,声音一扬,“那就把我最想要的还给我吧。”
“你最想要的……”
岁初晓咬住唇瓣思考着。
孟梁观也不说话,耐心等待着。
话筒里传来低沉的声响,轻轻鼓动着耳膜,她分辨不出那是他的呼吸还是隐忍的海浪。
时间流逝了快有一分钟,岁初晓在难捱的静默中,终于想到那个词,胃里突然就再次难受起来。
男人还是不说话,她捂住胸口,松开被咬出血痕的嘴唇,小声地说:“你是说,离婚吗?”
女孩子的声音小心试探着,像是被微风卷起的浪,轻轻地刷了上来,却再也无法退去。
“离婚?”
对方像是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份诚意的价值。
他笑起来,“我求之不得,不过,你舍得?”
你舍得?
说这句话时,男人的唇边咬着一颗烟,声音压着话筒传过来,暗哑中带些砂质,很打耳朵。
岁初晓在他魅惑的声线里,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却语气平静地说:“用你最想要的换我最想要的,没有什么舍不得。”
“好,”孟梁观停一下,像是在思考,“那就下周吧,我回去了就去和你办手续。”
“嗯……”
岁初晓捂住抽到疼痛的胃,“那我挂了……”
她要挂断,孟梁观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还是建议你这几天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考虑考虑。不要到时候反悔,再拿出老爷子写的什么老账来赖着不肯走。”
“你放心,不会了。”
岁初晓说完,就掐了线。
夜色湿冷沉重,那棵早樱的花瓣落满了车窗。
岁初晓呆呆地望着车窗,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就这么几句气话,然后就什么都解决了?
她启动雨刮器,轻轻一扫,花瓣全部落地。
望着前面清晰的夜色,她的胃里又开始不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