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还在议论,贺临渊在一边听了,忍不住摇了摇头。
——平洲百姓的日子,太平太久了……
吃完饭之后,贺临渊带着人离开了酒楼。
关于有间酒楼的三个疱师,贺临渊在刚来临尧城的时候,便注意到了。
不过,那时候他之所以会注意到,不过是因为,他们中的一个百里疱师,跟完颜阿若走得比较亲近。
贺临渊知晓阿尔布谷对完颜阿若颇为看重。
因此,贺临渊便对那百里疱师费了些心思地打听。
——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想来,即使是心思深点儿,到了公子面前,也是无所遁形的。
至于其他的两个,贺临渊也顺便打听了一番。
都是年纪不大的少年。
——而这三个少年,竟然能够凭空创造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烹饪方法……
贺临渊只觉得神奇。
原本,关于有间酒楼三位疱师的事情,在之前他打听过百里行川之后,便应该打住。
然而,有时候,事情就是那样的凑巧。
这一天,贺临渊吃完了有间酒楼的饭菜之后,因为木三和木四那边,一直没有什么消息。
铁木家的人,又已经离开临尧城十多天。
——他们之前住的是胡家的客栈。
这也无可厚非。
因为铁木长渊与胡庆丰毕竟是多年的师兄弟。
所以,铁木长渊来了临尧城,临尧城虽然说面上比较太平,但如今是多事之秋。
铁木长渊要想掩人耳目,自然是选择跟他共事多年的胡庆丰,住他们家的客栈要好一些……
……只不过,想到这一点的时候,贺临渊心中有一抹疑惑:
铁木长渊放着黄河那边不去,悄悄地来这临尧城做什么呢?
难不成是听说了主家有意拿下平洲,所以特意过来捣捣乱?
——可是,这应该也是不需要铁木长渊亲自过来的吧……
而胡家那边,贺临渊倒是发现了一些东西:
比如说,他们胡家虽然住到了乡下,可是,招了许多的护卫。
手底下的人来报,至少有二三百个人。
听得贺临渊啧啧称奇。
——胡家都捐出了尽数的家财,他们哪里还养得起这么多的护卫?
后来那属下告诉他:
那些护卫,都是纯族之人。
贺临渊想了一下,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倒也还是可以说得通。
——毕竟如今在其他的州县,许多没有啥庇护的纯族之人,他们连饭都吃不饱。
而胡家,虽然他们如今捐出了尽数的家财,可是他们的铺子并没有变卖。
他们家开的酒楼啊啥的,也有许多。
——像有间酒楼,如今每日,都还在外面施粥。
所以说,胡家要给这些纯族之人一口饭吃,其实还是很容易的。
纯族之人有了一口饭吃,自然是十分乐意跟着胡家。
之后,那属下又跟贺临渊说:
胡家还种了许多的粮食与蔬菜啊啥的。
贺临渊就更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胡家他们这是准备过自给自足的生活了啊。
除了这些之外,其他的家族,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作。
因而,在等消息之余,贺临渊又刚吃完了有间酒楼的饭菜。
于是,他突发奇想:
他还不知道那有间酒楼的三位疱师长什么样子呢。
既然他如今都来了临尧城,哪里还能够不知道这三位疱师的长相呢?
这样想着,贺临渊便叫属下去临尧城中找了善画之人,画了有间酒楼三位疱师的画像。
百里疱师的画像倒还好。
因为他经常去知府家拜访,临尧城的人都认得他。
大狗疱师和二狗疱师的画像,却有点儿困难。
——因为众人,几乎不知道大狗疱师与二狗疱师长什么样子。
贺临渊是个有本事的人,否则,他也不会被阿尔布谷看重,并且,是阿尔布谷面前最为得宠的幕僚。
只要是他想要办到的事情,他总会挖空心思地办好。
他先是算计了有间酒楼的一个小二。
有间酒楼背后的老板是胡五。
当初,胡槐颇为看好有间酒楼,所以让忠叔给胡轩挑店小二的时候,都是选的家中信得过的,忠心耿耿的小孩。
这些孩子在有间酒楼待了这么多年,百里行川等人对他们也都不错。
所以,寻常情况,他们自然是不可能背叛百里行川等人。
况且,大狗子与二狗子随着铁木长渊他们走了之后,胡轩也是知道了大狗子的身份。
当时他看到大狗子与铁木长渊站在一起的时候,也是颇为吃惊……
也因此,他才明白,为何大狗子一直都是深居简出。
想明白了这一点,胡轩便嘱咐了酒楼的伙计,不管谁来问关于三位疱师的事情,都只许回答不知道。
——胡轩之所以没有直接点明:
不许对外说出大狗疱师的长相。
是因为这样做太过刻意。
胡轩并没有准备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酒楼里的小孩。
而胡轩这样说了之后,酒楼当中的伙计,便都很自觉地遵守了。
——平洲近来出了不少的事。
这个他们都知道。
百里疱师跟着钦差大人去了京师。
大狗疱师与二狗疱师不久之后也离开了。
——虽然酒楼的伙计们不知道大狗疱师和二狗疱师他们是去哪儿。
但想来,也定是为了知府大人。
三位疱师,如今估计是在干大事。
因此,他们自然会替三位疱师守口如瓶。
当缺钱的小伙计,刚好得到了贺临渊的许诺:
说只要小二说出三位疱师长什么样子,他便能得到一大笔钱时,小二犹豫了。
贺临渊是一个经常去他们有间酒楼吃饭的食客。
这个小伙计有点儿印象。
他也确实是在三位疱师都离开临尧城之后,才出现在有间酒楼的。
连临尧城吃过三位疱师饭菜的人,在三位疱师走后,都觉得十分的遗憾。
——那么,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想必在听说了三位疱师的名头之后,会对其十分仰慕……
这似乎也说得过去吧。
如今这位客人,他只是想知道三位疱师长什么样子,等到以后去了他乡,也免得他有缘遇见了三位疱师,却因为没有认出三位疱师来,而与其错过,想来也是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
啊,当然了,主要还是小二他缺钱……
他那个整日在街头为非作歹的哥哥,也不知道是被谁,套在麻袋当中,被人打断了腿……
哥哥整日里在家哭天抢地,小二他总不可能不管。
可是他之前攒下的钱,都让哥哥拿去赌输了。零久文学网
之前这个无赖拿他弟弟钱的时候,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自家弟弟的钱,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拿不了了?
管他是拿去赌,还是去干啥,那是他弟弟孝敬给他的钱,谁敢多说一句?
结果如今,他被人打断了腿,他弟弟的钱,又被他挥霍一空。
没钱买药,他的腿便整日整日的疼。
疼得他脾气越发地暴躁。
一会儿哭,一会儿骂的。
连邻里的小孩,都敢隔着门嘲笑他:“跛杆,跛脚杆,一脚长来一脚短……”
气得这无赖隔着门大骂:“你们这群小畜生……”
想到他平日里,竟然因为嫌弃这帮小孩手里的鸡腿沾满了鼻涕,就把鸡腿留给这些小孩子们自己吃,只抢了他们的钱财……
无赖便十分的后悔!
这帮臭小孩,当初自己就不应该把鸡腿留给他们吃!
…………
小二每一次回来,见到的便是他哥哥泪流满面,喊着疼,说着自己不想活了,干脆让他去死了算了的场景。
然而每一次,小二给他哥哥带回来的饭菜,都被哥哥吃了个精光……
小二自然也是不想让他哥哥一直这样疼下去的。
因而,当有一名食客,说着自己只是因为十分地仰慕有间酒楼的三位疱师,他不会在临尧城久留,希望自己能知道有间酒楼的三位疱师长什么样子,以后说不定,有机会遇到的时候。
小二犹豫了……
他仔细思考了许久:
他只是说了三位疱师的相貌,也不说什么三位疱师的爱好,所以,这个……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最后,小二答应了贺临渊。
当贺临渊找来的画师,根据小二的描述,画出大狗子的画像时,贺临渊的眼眸当中,闪过一抹异色。
他指了指大狗子的画像,问小二:“这个是你们大狗疱师吗?”
小二点点头,也没有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对啊。”
贺临渊摸着下巴沉思。
过了一会儿之后,贺临渊才对小二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贺临渊笑着送走了小二与画师。
离开的小二不知道,那个画师,在几天之后,就被人杀死,尸体被化尸水化得一点儿也不剩。
而在贺临渊得到画像的之后几天,他都在调查:
大狗疱师与铁木长渊这两个人,离开临尧城的时间。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
这两人,应该是在同一天离开的。
风过留痕。
凡是存在过的,发生过的一切,都将留下其痕迹。
所以,铁木长渊来到临尧城,已以及离开临尧城,都将会留下痕迹。
同样的,大狗疱师他们,在临尧城,也不是什么藉藉无名之辈。
他们离开的时候,肯定也是有人知道的。
——比如说,有间酒楼的小二,在哪一天说漏了嘴,说大家以后都吃不到有间酒楼三位疱师的饭菜喽……
之类的。
所以,贺临渊根据这些踪迹,最后得出了结论:
有间酒楼的大狗疱师,和铁木长渊,应该是在差不多的同一段时间离开的临尧城……
这就很有意思了。
贺临渊立马便将这一发现,写信告知了阿尔布谷。
——临尧城有一个和铁木家的人长得很像的年轻人。
而这个年轻人,是跟铁木长渊在差不多同样的时间,离开的临尧城。
——当日里,阿尔布谷想到的那些,贺临渊同样也想得到。
比如说,漳州铁木长瀚那边,之所以派人来平洲,派乞丐杀掉那些乞丐少年,其真实目的,不在于杀人,而在于找人。
而如今,在平洲,又出现了这么个跟铁木家的人长得如此相像的少年人……
关于这个少年人的身份,贺临渊他自然是不可能猜到的。
——毕竟,在外人的眼中,以铁木家对嫡系子弟的重视,他们是不可能让嫡系子弟,流落在外面的。
贺临渊猜想的是:
那个少年,可能是铁木家哪个在朝中名声不怎么响亮的嫡系子弟?
而他之所以出现在临尧城,很有可能是在暗中调查着什么。
而他调查的东西,则很有可能跟漳州的人有关……
当然了,对于这些事情,贺临渊想得还不是很清楚。
——他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因而,在给阿尔布谷的信中,贺临渊便也并没有说太多。
——能够让贺临渊一心奉为主的人,不可能会是傻子。
他有自己的判断。
另一个是:
如果那个大狗疱师,跟铁木家有关的话,那么,那个随着完颜阿若去京师的百里疱师,他又是什么身份呢?
完颜阿若那个人,没有太多的脑子。
——这个贺临渊知道。
所以即使是那个百里疱师真的有问题,他也不一定能够看得出来。
还是得公子多费心思……
…………
然而,阿尔布谷收到贺临渊的信之后,却是发出了一阵狰狞的狂笑。
——还真是有意思呢,这个大狗疱师,应该就是那个孩子吧?
阿尔布谷的看着画像当中的少年人,脸上笑着,眼里却是凝聚出了越来越多的寒芒……
…………
此时,平洲,临尧城的一处宅子。
——为了避人耳目,贺临渊和木三他们,都没有住客栈,而是租了一处宅子。
木三他们刚开始是住在客栈里的,只不过,木四被贺临渊抓了一次之后,他们两人,便带着手下,租了一处宅子。
而贺临渊他们,本来人就多。
而且他们知道,平洲,虽然如今胡家的人,当官的辞了官,经商的没了钱。
可是,平洲,遍地都是胡家的铺子。
所以,依旧可以算得上是胡家的地盘。
所以他们自然是租的宅子。
而木三和木四他们,也不是说他们不谨慎。
而是,漳州那边,他们在几年之前,就已经派过人来平洲。
也就是说,他们的人,在平洲待了都三年了。
在平洲找人办事啊啥的,也都三年了。
所以,相较于贺临渊的谨慎,木三和木四他们,要随意一些。
而且他们带来的人,也都是各自找地方住。
各自办自己的事情。
不像贺临渊他们的那样,大部分时间都一直待在一起。
因而,他们一开始,住的是客栈。
而这时候,木三和木四,便待在他们租住的宅子里。
一个身姿飒踏如松、头发披散于肩的男人似笑非笑:“这胡庆丰,不愧主人说他是个老滑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