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彦面无表情地抬头:“哦,你们认识?”
周昱危险地眯起眼睛:“何止是认识,这位朋友怕是欠我一个解释吧?”
乔翟夹在两位中间,战战兢兢地左看看右看看:“那个……能不能留我一个面子,进屋说?”
很快他就后悔了回屋这个请求,因为屋里一猫一狗仿佛察觉到了两位主人凝重的气氛,也跟着严肃起来,端端正正地蹲在主人膝盖上。
小三花压下飞机耳,小边牧呲出小白牙。
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乔翟。
乔翟当场就愁得想拔头发。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吞吞吐吐地道。
“少废话,”方彦瞪他一眼,“快说。”
“我以前不是在阿克索医院当护工吗?有一天正好轮到我去送餐,我就遇见了你男朋友的父亲。刚秉承着人文关怀为他房间里的花瓶换上新鲜的玫瑰,你男朋友就回来了。我一看,觉得跟他比较投眼缘,就想多聊几句……”
投眼缘恐怕是含蓄说法,方彦可太清楚乔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他不至于四处拈花惹草,但对气质冷峻的男性情有独钟,特别是周昱这种,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贵族一般的优雅从容,充满成熟的魅力。
“没想到你男朋友好像也认识我,仔细一问才发现,原来方彦你揍医院闹事的混蛋时,他也在场,还顺带把扶着你去输液的我一起记住了。
“我本来以为这是上帝安排的美妙邂…啊呸,缘分,就隔三差五地往他爸的病房跑,没想到他对我没什么兴趣,对你兴趣更大。强扭的瓜不甜,我也就慢慢的没了心思,只把他当普通朋友看待。”
周昱继续道:“但我爸当时脑子不太清醒,没把事情听明白,乔翟又正好把头发染回黑色,就把他误认成了打跑歹徒的彦彦。”
乔翟赶紧澄清道:“是我妈按着我的头把头发染回黑色,为了不在我堂弟的百日宴上给她丢人,我染完回来还跟方彦抱怨了老半天。”
方彦冷漠地点点头,示意他们接着说。
周昱头疼道:“我爸自从知道乔翟是罗德里格斯家族的人之后,就动了点心思,再看乔翟经常来,就自以为是地肯定了些许荒谬的猜测,所以乔翟堂弟百日宴那天,我也被我爸支过去了。”
周父自从病了以后,热衷于给周氏集团寻找一个合格的总裁夫人。
“百日宴那天,你也在,”周昱深深地望向方彦,“这是我们在国外第二次见面。”
方彦蹙眉想了半天:“我怎么…还是没有印象……”
乔翟:“嗐,你那时候一天到晚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往自己脑子装,我怕你一个人会闷出病来,就时不时把你往各种聚会拽,十次里面总能成功一次,百日宴那次,你刚好就来了。”
罗德里格斯家族自诩贵族人物,即使乔翟的堂弟有一半黄种人血统,但看在小孩母亲尊贵的身份上,他们也愿意纡尊降贵地遵循东方的规矩,为小孩办一场百日宴。
明面上是庆祝小孩百日康健,实际上就是上层社会权利的狂欢。小孩作为吉祥物,每个成功人士过来逗一逗说几句场面话,就端着酒杯寻着味儿去捕捉猎物或者成为猎物。
周昱打从心底反感这种场合,但又不得不虚与委蛇,当时的周氏还没强大到现在的地步。
就在满堂挂着虚伪的笑容面具的人群中,一道孤僻的身影就格外引人注目——正是方彦。
他穿着一身裁剪得当的修身礼服,神色冷淡,大概是酒量不佳,小酌一口,眼尾就熏上浅浅绯红,却依然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压根没理睬周围含着各种意味的目光。
无论是一脚踢飞凶徒的模样,还是漠视名利场的模样,都和几年前脆弱柔软的小学弟有了太大差别,也难怪周昱没认出来。
乔翟咋咋呼呼地从人群中挤出来,凑到方彦身边嘀嘀咕咕,方彦终于收回了冷酷无情的表情,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乔翟这个有点烦但总归不算坏的朋友聊起来。
“哎哎哎,方彦,有好几个本来不打算来的同学,听说你要来就立马打算来了,他们来找你喝酒聊天了吗?”乔翟用胳膊肘捅捅方彦。
方彦摇头:“没有,下次再别费心思帮我交朋友了,你看他们哪里像是只想交朋友的意思。”
乔翟:“那你有发展不纯洁关系的意思吗?你都22岁了,还没谈过恋爱。一段美妙的爱情或许可以让你的生活明媚起来,方彦,试试吧。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我帮你留意呀!”
方彦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我喜欢姓周,会打网球的中国人。”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择偶标准?”乔翟一拍脑袋,“不过我确实认识一个姓周的帅哥,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打网球,他今天也……”
“方,我能有荣幸请你喝一杯酒吗?”一个身材高大的棕发外国人往方彦面前一站,挡在方彦面前,也挡住了周昱的视线。
周昱这才发现,他已经不自觉地隔着大半个宴会厅看了方彦很久,这很失礼。
周父在美国的一个巨商老朋友挺着富态的肚子过来和他打招呼,周昱移开目光,专注地和父辈攒下的人脉交谈起来。
宴会接近尾声,周昱也没抽出空闲,他也说不清他想抽空去做什么,或许是想和认识的乔翟——那时候他的自我介绍是雷吉诺德——打声招呼,但周昱似乎又更关注雷吉诺德身边一直冷着脸的东方青年。
这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说是那个漂亮青年的眉眼看起来亲切眼熟吧?听起来像是在耍流氓。
周昱和周父的老朋友相谈甚欢,不自觉地就走到二楼的阳台,外面就是一大片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花园,音乐喷泉的灯光在夜色里照亮一方天地,让周昱看见一道单薄修长的身影。
是方彦。
周昱不由自主地顿了顿,周父的老朋友听他对股市的见解正入神,突然听他停住了,忙问:“怎么停下了,接下来呢?”
周昱自嘲一笑,收回目光继续和身边这位花白胡子的老头交谈。
树林的阴影里却走出几个体格健硕的白人,把方彦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人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伸手去摸方彦的脸颊。
周昱余光里瞥见,倏地冷了脸色,不料方彦的反应比他还要快,几乎是把生人勿近的意识刻进骨头里,为首的人刚抬手,方彦就抬起手臂准确地格开对方的咸猪手,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臂一用力,那人连带着左右两旁的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方彦的手在微微发抖,不过那群白人根本没注意到,色厉内荏地一拥而上,被赶来的乔翟大声喝止。
双方爆发出激烈的争执,周昱礼貌地向周父的老朋友道了歉,亲自去叫来了宴会的安保人员。
此时,周父的负责医生偏偏打来电话表示,有一些检查结果想和周昱当面交流,所以他并没有露面,确认安保人员介入争执后,无声地离开。
乔翟得知是一位姓周的先生帮他们避免了一场混战,就立马猜到是周昱,可是他没空去追上周昱道谢,因为方彦打完一架后发病了。
方彦心情相当糟糕地冲洗和别人接触过的手和胳膊,力气之大,仿佛要硬生生搓掉一层皮才满意。
他忍着天旋地转的呕吐欲和快要撞断肋骨的急速心跳,僵硬地站在那里:“乔翟,我不太舒服,帮我找辆车,我要回家。”
乔翟手忙脚乱地叫来代驾:“哦天哪,你带药了吗?我给你准备温水。”
“没带。”方彦艰难地回答。
“你怎么能不带药,我都撞见过你多少次不遵医嘱擅自减药断药了!你这样怎么好得起来!”乔翟谴责道。
方彦充耳不闻,失焦的目光落在茂盛的树丛中,隔着树丛传来车辆驶离的声音,他不知道,那是周昱乘坐的车,他们又一次擦肩而过。
“我们错过了很多次。”方彦听完一声叹息。
周昱抱住他,让他把头靠在自己肩上:“那都是过去的小遗憾,现在和未来,我们都不会再错过。”
乔翟夸张地捂住眼睛从指缝里看他们:“我是不是该回避一下,你们要不要来一个热情的法式湿吻?”
方彦从周昱温暖的怀抱里抬起头:“不需要,谢谢。还没完呢,昱哥为什么会认为我骗他说,我的名字叫乔翟?是你使的坏吧?”
乔翟喊冤:“天地良心,真不是我!”
他的声音突然心虚地变小:“虽然我帮了一点小小的倒忙……”
方彦没听清楚他嘀咕了些什么,只茫然道:“不是你?难不成是我亲自骗的昱哥?”
“答对了,小骗子,”周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是你自己对我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林柍宝子的1瓶营养液,文文在茁壮成长啦,爱你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