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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去了”
研修会的例会日。
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早餐,装好了自己的便当,为父亲做好了饭菜,我快速地作了一下打扮,向父亲告别。
父亲吃完早饭以后一直看着报纸。
两个人没有视线交流。
这种节奏感和距离感是在长年累月中自然形成的。
自八一和银子搬出去以后,连关于将棋的交谈都基本从我们之间消失,就算提及也只是关于道场营业的话题,完全不会触及各自的成绩。两个人都有意识地回避着。
说不定——
正是这种状态的不断持续和积累才让我慢慢堕落的吧。
“午饭我已经放在冰箱里了,到时候热一热吃吧”
“知道了”
“哦对了,应该马上要收町内会费和报刊费用了,我把钱放在鞋柜上了,到时候连着信封一起交出去就行。”
“嗯……”
“哦,还有——”
我端正了坐姿,面向将视线藏在报纸背后的父亲,说道。
“如果今天没能连胜把b消去的话……我就打算退出研修会了”
“……?”
父亲慢慢地把脸从报纸里抬了起来。
究竟有多少年没和父亲这样四目相对了呢?
已经好久没有从正面注视过父亲,他脸上的老态让我一阵心悸。时间的重量在他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岁月留下的痕迹残酷得让人难以接受。
不由自主地又想低下头去,我拼命保持着与他的对视,继续说道
“请原谅我至今为止的任性。到了这个岁数还让你养着我,却还擅自作了这种主张,真的对不起。”
把一直盘绕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却仍然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正确。说不定,我只是想逃避啊。
“但是,如果不带着这样的觉悟去下棋……肯定也是没有希望的吧。”
“桂香——”
“我出发了”
打断了父亲的话,我低下头出了门。
让我作出退会决意的,是一封信。
这封信夹在我小学时的研究笔记中——当时的我只是受了父亲的命令练着棋,还没有以成为女流棋手为目标进入研修会。笔记已经旧得让我忘记了它的存在。
寄信人,是十岁的我。
以“致二十岁的我”开头的这封短短的信中,用孩童直白的笔触记载着当时我正在学棋的事实,记载着成为师父的父亲的严厉,记载着当时自己的气馁,记载着自己对于将棋的喜爱,记载着成为女流棋手和父亲一起工作的梦想。信的最后这样写道:
“致20岁的我。我的梦想,实现了吗?”
“……对不起啊,完全没有实现呢。”
一边向联盟走着,已经25岁的我一边喃喃道。
梦想没能实现。
别说实现梦想了,我连十岁时纯粹的向往都已忘却。
要是当时的我看到现在的自己,一定会为将来自己可耻的样子而愕然吧。
十岁时的梦想,没能实现。
“不过……至少让你看看我的骨气和执着吧!”
进入了联盟,我都没去跟平时经常闲聊的小卖部的大婶和警卫大叔打招呼,径直向对局室走去。
盘外战术
“……在干嘛呢?”
“哇!”
研修会的例会日。
正在偷偷摸摸观看对局前战法讲座的我被人从背后喝了一声,下得差点没尿裤子。
回头看去,弟子正用冷冰冰的眼神俯视着我。
“天衣!别、别吓我啊!”
“被吓到的是我啊!位于棋界顶端的龙王居然像痴汉一样贼头贼脑地偷窥满是小孩子的房间,作为弟子没法视而不见吧?”
“人格显然有问题啊!”
天衣的随从晶小姐也开始向我发起责难。
唔唔……我也想堂堂正正地观看啊……
可桂香姐说了不想见我啊,我也只能这样偷偷摸摸地看了啊……也很在意澪和爱的状况啊……我也不容易啊。
但是,把这种事告诉天衣也不合适。
虽说天衣那么聪明应该也有所察觉吧……我是为了把师门情同家族的联系展现给她看才收她为徒的。
我实在不愿意承认现在师门的人际关系如一团乱麻的事实啊。
“那你躲在这里干嘛呢?”
“这个……嗯……我可是一直都像这样在关注着你们啊!你没有察觉到吗?”
“你知不知道你很恶心啊?”
“别、别说那么无情的话嘛!”
我在脸上堆起了笑容抬头向天衣望去。
自认为相当爽朗帅气的笑容在天衣眼里似乎显得非常恶心,天衣和晶小姐像是看到了怪物一般露出了惧怕的神情向后退去。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会入我的籍,说明其实你也相当乐意吧?其实喜欢师父喜欢得不得了吧?是吧?嗯?”
“晶,去下面的事务所帮我退了籍!”
“是!”
离婚……!
“别、别去啊,开个玩笑而已啦!”
“想开玩笑用你那张脸还不够吗?”
……这个臭丫头!以为自己可爱到爆就能目中无人乱说话吗……
“话说你倒是在干啥啊?明显迟到了啊!赶紧去参加例会!”
“我是准备进去啊,别挡道啊!”
“……请”
我给大小姐让了路,大小姐像是吹去落在肩头的灰尘一般哼了一声,连看都不看自己的师父一眼就进去了。
“失礼了”
“夜叉神同学?迟到了”
干事久留野七段提醒道。天衣轻描淡写地道出了迟到的原因:
“非常抱歉。看到路上有垃圾就去清扫了一下,所以迟到了”
“嗯,值得表扬,不过以后注意时间不要迟到了”
“明白了”
天衣优雅地施了一礼,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被称作垃圾的师父在走廊的一角垂头丧气。
讲座刚刚结束,久留野老师开始点名。
确认了研修生全员出席,他说道:“嗯。那么开始宣布今天的对局安排。”
“……!”
室内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在室外偷看的我感觉自己的胃一阵收缩。
今天屋里的气氛明显地很异样。
平时一直精神十足、在讲座途中都会不断发言的澪一直低头保持着沉默。
受澪的低落情绪的影响,绫乃也在屋子一角缩坐成了一团。
爱也露出了一副心不在焉的忐忑神情。
而这异样气氛的中心,是桂香姐。
研修会最年长的桂香姐今天像是在威吓着周围一般坐在那儿运着气,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态度从她身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显然是故意的。
平日里总是带着笑容温柔地与孩子们相处的桂香姐,从今天早上起没有和任何一个人说过话,脸上险恶的表情拒绝着任何人的接近。
仅仅这样,屋子里就已经杀气腾腾。
在奖励会里,因为会员年龄参差不齐,而且都是将人生作为赌注征战着,这种气氛司空见惯,但在小学生占据会员多数的研修会里,这种气氛就相当罕见了。
而且小孩子多少都会看大人的脸色行事。
大家都无比在意桂香姐的脸色,被她的异状弄得心神不宁……也就是说,桂香姐采用了非常强硬的手段支配着屋里的气氛。
话虽如此,屋里也有对于这种气氛无动于衷的存在。
“清泷桂香同学和夜叉神天衣同学,平手对局”
在第一局就碰上桂香姐的天衣泰然自若。
入会后不败的战绩给她的精神套上了名为自信的屏障……不过这丫头就算没有这种东西,精神也跟金刚石一样坚硬啊。
而她的对极则是——
“清泷桂香同学和雏鹤爱同学,平手对局”
“……!”
第二局的碰撞一被宣读出来,爱就明显地慌乱起来。
另一边,桂香姐则无动于衷,用淡然的表情接受了分组结果,感觉像是接受了无法避免的命运一般。
“请大家开始为第一局作准备”
全员闻言起立,开始走向各自的对局对手。
此时,事件发生了。
爱找到了自己的对手,和那个孩子交换了一下眼神,正准备在附近的棋盘前坐下的瞬间,桂香姐猛地坐到了爱的对面。
“!?”“!?”
大家都愣住了。
桂香姐瞅准了爱意图落座的时机,仅以片刻之差在她的对面坐下——显然她是有意在对局前用这种方式对爱施加着压力,彻头彻尾的盘外战术。
“啊……诶……?”
爱单膝跪地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对面的桂香姐已经端正了坐姿,完全没有挪窝的意思……她在无言地对爱说:“让开”。
“……”
爱找到了另一张空的棋盘,默默不语地施了一礼,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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