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肃觉得自己要是告诉她昨晚结了个婚,他的经纪人可能会当场晕厥过去:“昨晚去朋友家里了,刘姐有什么急事么?”
“没什么,只是昨晚你没坐车回去,今天又联系不上你人,有几家代言想找你接一下,一个手机的,一个巧克力的这两个必须得接,其他的你可以自己挑选一下。”刘姐说道,“你现在人在哪里?”
林肃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机定位,这里的建筑明显是曾经的白家,只是定位却已经到了帝都的边郊。
林肃打开门走了出去,阳光笼罩着整个院落,如果不是因为那极为旧的院落和满地的落叶,他几乎还以为是处于那个时代。
“我这边很快回去,公司见。”林肃说道。
“行,你自己注意别让粉丝看见。”刘姐说道,“虽然现在粉丝正面言论比较多,但是谁知道有没有那种行为过激的。”
“我知道,您放心。”林肃说道。
院落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偶尔吹动落叶的声音,不听任何的人声。
林肃打开手机叫了车,然后回房换上了自己坐上轿子之前穿的衣服,七拐八拐,在走出大门时候转头说道:“我晚上回来。”
这里实在有些偏僻,周围还有些其他荒废的古建筑残垣,更多的则是林木。
出租车在这种地方并不好行驶,司机在他上车时难免絮叨了两句:“你怎么跑这地方来了,这一片荒地要不是我刚好看到没人愿意过来。”
“这块地方您知道?”林肃问道。
“嗨,咱们这片地我们跑遍了的能不知道么。”司机开着车絮叨着,“干我们这一行的要是各路神不拜一拜,万一哪天走了不该走的路,可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那这片地是有什么事?”林肃询问道。
“这一片战争的时候就给炮火给轰了,全成废墟了,按理说那大炮过来没什么能躲得掉的,但是就白家那老宅全须全尾的留下来了,这事可是邪门。”司机说道,“没事别在这片瞎晃悠,真惹上什么脏东西有你受的。”
“那你们一般拜各路的东西的话都是在哪里拜?”林肃问道。
“年轻人,你问这个干什么?”司机嘶了一声。
“我最近在考古,想了解一下这些东西。”林肃说道,“免得撞邪。”
“这事也好办,我给你个联系方式,但是什么程度的得花什么程度的钱,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司机说道。
“谢谢您了。”林肃笑道。
远去的古宅隐没在了丛林之中,因为是私有财产,很少有人会随意踏足,偶尔响起的乌鸦叫声只会显得这里更加的寂静。
“少爷,就这么放他走了?”一间漆黑至极的屋子里,靠墙放着的纸人侍女问道。
已经换下婚服,一身大红戏装正在对着镜子描绘着油彩的白璟瑭抬眸道:“随他。”
虽然算出了这个人的命格能够度化他,但是人鬼殊途,凡事也不能以命格一概而论,反正他也已经在这里住了上百年了。
“少爷今日唱什么戏?”那纸人声音诡异而空灵。
“长生殿。”白璟瑭戴上了一旁满是点翠珠子的凤冠,长长的璎珞垂在胸前。
他那时给那人唱的第一曲便是此曲,只是那以后再也不见,明明已经湮灭在记忆之中了,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又想起了。
“海岛冰轮……”
古宅之中响起了婉约的声音,妩媚而细腻,却是让开到这附近的车辆连忙调转方向远离。
“那鬼宅又开始了。”
“谁说不是呢,传说那鬼宅里死的是百年前京□□角。”
“也就是人死的早,我太爷爷那辈说的,当时一曲千金,要不是死的早,现在怎么也能够进历史书了。”
“那他是什么原因死的?”
“这个不知道,只知道好像是自.杀的,别靠近就行。”
……
林肃是在自己公寓的小区前下的车,然后开了自己的车去了公司。
然后就开始连轴转,先是公司自己的访谈,星辉自己内部的访谈是给时间准备的,比如开场的唱跳准备。
他原本不是练习生出身,歌曲还好,舞蹈上却没有系统的学习过,编排老师拍的动作也以简单优雅为主。
动作有齐舞团的配合,整个流程走下来倒是没花太多的功夫。
“虽然他从现在开始练舞有些迟,但是动作很漂亮。”编舞的老师说道。
同样的舞蹈不同的人做出来总是有不一样的感觉,刘姐看着练舞场地男人牵着女伴舞的手拉着转圈的动作和那伴舞眸中一扫而过的羞涩,觉得就这支舞说不定会让粉丝们沸腾一波。
“抱歉。”林肃松开了女伴舞的腰,放她站直后后退了一步道。
“林老师也太谨慎了,没关系。”女伴舞笑了一下。
彼此之间的合作又打磨了几次,直到编舞师都说不出什么后停了下来。
林肃喝着水调整着状态,刘姐站在他的身边问道:“你这边有没有兴趣学一下舞,要是歌舞都行,其实对以后事业的影响也会很大。”
“舞蹈这一块没有很强的基础很难做精。”林肃倒是并不讨厌那些看起来劲爆的舞蹈,但他本身并不是特别喜欢,简单的配合团舞可以,想要真正做精他现在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确实。”刘姐思索道,“那你打算以后只专注于唱?”
“对,不过舞蹈课程可以帮我安排一些。”林肃说道,“虽然不能做精,但是学一些还是有必要的。”
“行。”刘姐笑道,“访谈还有一个小时开始,现在去做一下登台之前的造型吧。”
在那之后又弄了半个小时的造型,黑发之上若有若无的闪片让林肃甚至怀疑他会在聚光灯下发光。
“现在的状态又跟之前不一样了,明星嘛当然得有点儿明星的样子。”茂哥打理着他的头发道,“什么风格都得尝试一遍,这样才不会局限在一个风格里。”
“我明白。”林肃看着镜中的自己道。
星辉的访谈是录播,也就意味着如果有失误可以后期补录,没有刻意的刁难,主持人的问询也更多集中在新专辑上,这让整个流程充满了和谐的氛围。
录制结束以后林肃洗去了头顶的亮片,又换了衣服赶往了自己新接的角色的剧组。
今天轮不到他的镜头,林肃今天要做的是定妆。
林肃坐在车上看着剧本中的角色台词,他之前已经看过了一遍,这个角色的表演并不需要太丰富。
“这个角色呢主要是要脸长的好看,你也不需要做太多的表情,就冷酷无情就行。”刘姐说道,“别有心理压力。”
林肃原来拍的古装剧确实有古装第一美男的美称,但是同样也有花瓶,木桩的黑称,林肃也是看过自己以前的表演的,眼中无神,解读不出任何的情绪,确实是一根木桩不能再多了。
而现接的这个角色是一个隐世的高人,的确是以冷酷无情而著称,看似不需要什么太多的情绪,但就是这种有时候才更难,因为没有表情,所以必须眼中有神,那种微妙的感情变化才能够被解读出来。
“我明白。”林肃说道。
这一次的角色是直接定给他的,星辉自己旗下的东西自己就能够做出决定,有之前的专辑在,星辉明显是宁愿这个角色被毁也要将他捧上去。
既然机会已经摆在眼前,林肃就没有打算让它浪费掉。
他们到剧组的时候导演刚刚结束了一次拍摄,在助理上去打了招呼时,那带着几分微胖,笑呵呵的导演走了过来看着林肃道:“林肃是吧,欢迎欢迎。”
“您好,李导。”林肃笑着打招呼道。
“你好,你人来了,咱们也不客套那么多,先去做造型,等会儿我这空闲下来拍一组定妆照。”李导笑道。
“可以。”林肃说道。
“林哥这边请。”长的有些瘦的副导演走了过来同样笑呵呵道。
林肃跟着去了,刘姐却是在片场里跟导演客套着:“林肃的表演经验不多,您多照看着。”
“必须的。”李导笑呵呵道。
道具师正在搭建新的场景,一众演员也是难得休息,坐在一起吃着盒饭,在屏幕里侠气飘飘的人在镜头后一个个都卷起了长长的袖子和衣摆,有的在边吃边看剧本,有的则是在玩着手机。
这次的剧作也算是大制作,只是男女主演却都是没什么名气的新人,真的算是大腕的也就是几个戏份并没有多少的配角。
正是因为剧组名气不显,也让林肃的到来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即使林肃之前黑红了一段时间,被无数的网友唾骂,现在他也算是整个剧组粉丝数量最多的那一个。
即使林肃的戏份少,却也能够用他的名气将这部剧带到大众的视角中,毁一个角色带来无数的流量,其中不知道能够省下多少的广告费用,这就是流量的作用。
“卫哥,一会儿要不要一起去打一下招呼?”刚刚吃完饭的女主角问着身边穿着粗布古装的青年道。
女主角倒是穿的轻灵,一身的白衣坠着漂亮的坠子,如果没有将衣摆绑起来露出里面的牛仔裤的话,那看起来真是一个充满灵气的大家闺秀。
她旁边的青年虽然穿着一身的粗布,发丝也有几分凌乱,看起来有几分落魄,但那眉眼的精致却没有被遮掩,反而因为这样的装扮透着几分野性的帅气。
他正低头吃着盒饭,眼睛和注意力都还在剧本台词上,闻言抬头道:“估计定妆要很久,等林哥工作结束再去吧。”
在这个圈子里虽然客套和人脉很重要,但是打饶工作可就讨人嫌了。
“说起来林哥长的是真不错,你看他mv的宣传图了么?简直帅到炸裂。”女主角小声说了几句。
“看了,确实帅。”卫清和笑道。
“不过我也看了他之前拍的那部剧,感觉他好像不太适合拍古装剧。”女主角说话的声音更小了。
卫清和咳嗽了一声:“你这话小心别被人听到。”
在娱乐圈里说话时时刻刻都要小心,因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心的一句话就有可能被人曲解甚至放大化,正常的言论都有可能,更何况这种背后说人的话。
她被这么一提醒,似乎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有些讷讷的咳嗽了一声:“那什么,我就随口一说,卫哥你别说出去。”
“不会。”卫清和笑了一声。
林肃的造型做的很快,编剧的笔下他饰演的角色有着非常明显的特征。
司长空居住极寒之地,一身白衣似雪,身上只配一把长剑,无多余的又复杂的装饰,剑出时必封喉,江湖鲜有人知其姓名,只知道他身上有着江湖上人人想要争夺的秘籍的一半残卷。
也因此那原本万径人踪灭的地方才会有无数的人踏足,但胆敢靠近者都死在了他的剑下。
传闻一剑如飘渺惊鸿,人往往还在感叹那一剑的美丽时,已经葬身在他的剑下。
而主角却是跟其他想要争夺秘籍的妖艳贱货不一样,他不要秘籍,他想要拜师。
此人戏份极少,是贯穿始终的,那么多的人交口称赞,他的出现必然要足以引起所有人的惊叹,这也就要求出演的人必须拥有极高的颜值以及身高。
化妆室的门打开的时候,李导看了过去,这也让几乎所有正在忙着手头事情的人同时看了过去。
而在所有人的目光中,那一身白衣的人从其中踏了出来,衣摆发带皆是纯白,无一丝一毫的杂色,除了发丝,唯有眉眼眸色是极黑而冰冷的。
他握着剑踏出来的模样就像是刚刚从那极寒的冰狱中走出来一样,让跟他不小心对视的人皆是心里莫名凉了一下,有错开眼神的,也有木愣当场的,卫清和看着他的眼神,手指莫名的有几分麻木,这个人的眼神很冷,即使他没有露什么杀机,但他总有种只要他拔剑,没有人能够逃脱的感觉。
卫清和觉得自己是对视上的,但是下一刻那个男人的身体一转,眸光已经错开了,他没在看他,在那样存在于传说中的男人眼中,世人皆如蝼蚁,他无一人放在眼中。
他就是司长空,那个名字鲜有人知,最后也没有刻在墓碑之上,但作为江湖传说的司长空。
“好!不错不错。”李导在看到林肃时瞪大了眼睛,在他走到面前时已经兴奋的难以言喻,“到时候拍就按这个状态来拍就行。”
林肃站在他的面前时气质已经转换,他笑道:“谢谢李导,这身可以么?”
“可以可以,就定这身。”李导见他面上带笑时神经一松,拍了拍他的手臂道,“好好拍。”
道具场景已经搭的差不多,定妆照并不用实地拍摄,而整个剧组中也只差林肃这最后一个角色的定妆照了。
有了导演的肯定,他的定妆照拍的十分的顺利,而在工作结束以后刘姐也在跟导演商量进组的时间,这次的剧本虽然启用的是新人演员,但是投资却不少,能够实地取景的就不会总用绿幕来造景,这也就导致林肃的拍摄只能在剧组转移到北地雪乡的时候才能够进行。
“林哥你好,我叫卫清和。”卫清和在看到林肃下场,摄影师和导演在讨论的时候上前打招呼道,“很高兴认识您。”
这部剧的主演就叫卫清和,林肃看着眼前有些拘谨的青年道:“你好,怎么称呼?”
卫清和笑道:“您叫我小卫就可以了。”
面前的男人明明还是之前的装束,可是卫清和现在看却感觉不到之前那种彻骨的杀意了,反而因为这种温和谦逊的气质让人觉得他更像是一个出身世家,六艺皆通的公子。
演技这种东西,真的能够只凭着一个眼神改变整个人的身份气质,这样的变化让卫清和心中有了几分佩服的感觉。
“小卫。”林肃笑道。
“林哥演技真好,到时候您进组还请多多指教。”卫清和笑道。
“林哥,我叫沈露,很高兴认识您。”女主角同样过来打招呼。
导演那边在忙,而林肃这边有男女主角带头,围过来打招呼的当真不少。
“林哥最近的脾气真是好了不少,不像以前那样有一定点儿不合心意就发脾气了。”一个画着极艳妆容的女星过来笑道,“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来。”
来人林肃倒是认识,夏婕,曾经也是红极一时的视后,只是几年前因为说话得罪了曾经的公司被雪藏了三年,后来好容易解约加入了星辉,可之前的热度早已经被新起的小花压了下去,再想起复变得极其的困难,现在做的大多是吃着以前经典角色的老本。
她一开口其他人都沉默了几分,一个人被那么多人唾骂还能翻身,而另外一个却是汲汲营营只能演些配角,酸是肯定的,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较真却是让众人猝不及防的。
“夏姐却还像之前那样……漂亮。”林肃的话语微妙停顿了一下,然后伸手道,“好久不见,夏姐,合作愉快。”
那微妙的停顿并不长,可在场的人却是个个心思百转,还像之前那样?还像之前那样脾气犯冲不会讲话得罪人么?
别人能够听出来,夏婕当然也听出了这个意思,偏偏林肃的话放在明面上没有任何可以挑刺的地方,她伸手时皮笑肉不笑道:“谢谢夸奖。”
“不客气。”林肃笑道。
或许谦让女性是美德,但对于这种无端挑衅的,他没有耐心和义务惯着她的坏毛病。
耐心都放在这种人的身上,又哪里还有耐心去包容在意真正对自己而言重要的人。
“林肃,我那边商量好了。”刘姐那边告别了导演,赶过来笑道,“久等了吧。”
“没,我先去换衣服,一会儿出来,刘姐稍等。”林肃朝打招呼的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行。”刘姐说道。
“今天工作完成的快,回家好好休息。”刘姐说道。
“好。”林肃应道。
“星辉那边给你安排了新助理,有什么需要都告诉他,没事别在外面晃悠知道么?”刘姐叮嘱道。
“是,刘姐。”林肃笑道,“我有分寸。”
“你有分寸就该把你那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万一真有什么急事找你,找不到可不是一般的急人。”刘姐说道。
“工作的事我不会忘的,休息时间我一般调静音,看见会回复您的。”林肃说道。
他以后还会去白家那个宅子很多次,休息时间的静音是必须争取的,要不然她急的次数更多。
刘姐看着他,微微蹙着眉道:“你不会谈恋爱了吧?公司合约可是禁止谈恋爱的。”
“当然没有。”林肃笑道。
他只是结了婚而已,虽然没有结婚证,但是也是拜过天地高堂的合法夫妻。
“行,你现在事业刚恢复,要是真的爆出恋情绝对脱粉,就算真有也给我藏住了。”刘姐说道。
“我明白。”林肃说道。
“行吧,你是回公司还是去哪里?”刘姐问道。
“前面好像路过帝都图书馆,能在那里把我放下么?”林肃问道。
网上查不到白璟瑭这个人,拥有着国内最大藏书的地方或许能够找到那个人存在的过往也说不定。
刘姐满脸惊讶疑问:“你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不要告诉她要去看书。
“学习知识,提高涵养。”林肃笑道。
刘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别以为长的帅撒谎她就不会揭穿。
林肃笑道:“这是事实。”
作为粉丝,自己家长的帅的不行的偶像要去看书学习知识,她当然要给予全力的支持:“行吧,别让人发现了。”
她绝对不是因为美.色,而是想让他好好学习。
林肃在帝都图书馆被放了下去,在这个行色匆匆的城市,这种地方的人反而很少。
林肃从电脑上搜寻这各种类型书籍的区域,在找到历史和戏曲两部分时上了楼。
非周末的时候这个地方本来人就少,历史和戏曲的区域更是空无一人。
林肃在书架上搜寻着关于近代的记录,封建王朝刚刚灭亡,新的各种势力和思想兴起的时代,那个时候的京都,那样红的一个人,怎么都会有存在的痕迹的。
戏曲大师很多,只是记录大师生平的多,却少有那个人的痕迹。
林肃是在一本生平记录中发现旁人对他的转述的:“清欢很美,我就见过他一面,就已经醉在了他的唱腔里,那么多人疯狂迷恋他,却因为他是一个男人,喜欢上了另外一个男人而觉得他肮脏不堪。”
“我初时也是难以理解的,只是觉得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也会觉得他就是肮脏的,明明有那么好的环境可以做少爷,却非要作为一名低贱又肮脏的戏子去取悦别人……”
“后来他死了,是自尽,很多人说他是因为被山贼侮辱,但我觉得他是死在了那些人的话语中的,就像他唱的贵妃,所有人都在逼他走向那条不归路,不死不行。”
这一本生平记录并不多,但足以窥见清欢的过往。
他到底还是被人知道了白家少爷的身份,在那个时候戏子即使再红,在很多人的眼里也是倚门卖笑的,这样的人可以在台上为白家的少爷唱戏,却不能是他本人,因为那是自甘堕落。
自.杀……
那个顶住压力追逐自己喜欢的东西的人,那个躺在锦被中笑起来甚至带着几分乖巧的人,那个一身清雅善良的人,那个一曲名动京城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自.杀?
林肃面色凝重,他又翻阅了不少的史书杂记,但凡其中有关于那个人的记录通通搜集了出来放进了袋子里。
“这么多都要借?”图书馆工作人员惊讶道。
“对。”林肃说道。
“借两本押金一百,你这一共得付一千二押金。”工作人员说道,“全部归还以后押金可以申请退还。”
“好。”林肃付了钱,带着所有的书回了家。
他一页一页的翻,在其中寻觅着他的记录,旁边的琴键上古曼童在上面蹦蹦跳跳,断断续续的弹着大悲咒。
声音有些嘈杂,林肃却没空注意。
“那个姓陆的男人总是找少爷,他们是至交好友,少爷每次出去都很开心,但是后来他们断了联系,少爷也不爱去桂园了,再后来,刘老大死了,京城里所有的人都在说少爷是个低贱的戏子,说他是个喜欢男人的下.流胚子,那那些追捧喜欢他的人岂不是更下.流……”
“不是每一个死去的人都会成鬼,只有执念怨气很深的人在死去后才会成为鬼。”
“自.杀的鬼会永远留在原来的地方,即使执念尽了也很难度化投胎。”
“自.杀的鬼中多有鬼王诞生,一身红衣,可以号令群鬼,若是心生歹念,杀戮无边。”
而在一众的书中,林肃翻出了一个叫陆骏的男人的生平传记,那个年代有钱的人们多会留下一些自传,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他,知道他,他就还算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认识清欢是在刚回国的那年,母亲爱听戏,我便随她去了,我本来欣赏不了那些长腔短调,但是清欢改变了我的想法,他太美了,穿上戏服唱戏的时候有一种难以想象的美好,最开始我以为他是女子,后来才发现他是男子……男子能唱旦角实在很罕见,我觉得他是一个勇敢的人,他跟那些思想被奴化的人都不一样。”
“我以为我是他的知己,但是后来他却突然不再见我,城里有关于他的风言风语,还有人说他爱上了男人……”
“我离开了京城一段时间,他死了,是自.杀,白家是被火吞噬的,一地的残垣断壁,后来那里传来了闹鬼的说法,我们搬离了那里,再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的传闻。”
“在他死后的第三个春天我遇上了卫清和,但是我的生命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像清欢一样让我为之惊艳的人。”
林肃的手捏紧了书页,因为这个举动,古曼童停下了声音。
“你继续弹。”林肃放下了书,然后加上了今天司机给的那个联系方式。
对方的头像看起来很正常,并没有什么装神弄鬼的迹象,刚刚通过那边就发过了问询:什么事?
林肃发过去了消息:我想要一个鬼的消息。
那边发来了消息:哪只鬼?
林肃:白璟瑭。
那边发来了惊讶的表情:那只鬼王可是凶的很,想要所有资料要五十万,先付再给。
这要是诈骗还真是空手套白狼,可他能够直接说出鬼王,应该是知道什么东西的,林肃直接转了账。
那边也发来了一个文档消息:这种东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要乱说。
林肃:我明白,怎么给鬼送礼?
那边发来了消息:简单,一是在坟头焚烧,二是用白石灰粉画圈,在里面放上鬼的名字或者生辰八字,东西放进去烧。
林肃:谢了。
那边发来了消息:欢迎下次合作。
林肃点开了文档,里面记录着白璟瑭大致的生平,还有他是清欢的事,甚至连他曾经唱过的曲目都一一列举了出来。
他的确是自.杀的,自.杀的原因跟那些杂记中整理出来的内容大致相同,他跟陆家的少爷往来亲密,被陆夫人察觉了,陆家少爷痴迷戏子的事情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即便陆夫人爱听戏,可陆家绝不能让一个戏子进门,白璟瑭本来孑然一身时不容易被人发现,但是与人交往总有蛛丝马迹。
莹姐的嘴被强权撬开了,这城里无数的人害怕刘老大,可是陆家不怕,因为他们的人脉中有着军队的存在。
她发现白家少爷是清欢这种事陆夫人没让陆骏知道,但他的确说出了最伤人的话:“桂园里的人都脏的很。”
后来刘老大死了,是那黄包车行的老板和城里的地痞联手做掉的,白家的靠山没了,“山贼”是在一个夜晚摸进白家的,那个白家的少爷当着所有亲人尸体的面唱了最后一曲,名字叫:《马嵬坡》。
然后当着所有调笑的人的面,将自己吊死在了房梁上。
那些人自觉被戏弄,连他的尸体都没打算放过,但是鬼王应运而生,也要了那晚所有闯入白家的人的命,满身杀孽的鬼王,道士打退不了,也度化不了,白璟瑭也成为了京城这一片最厉害的鬼王之一。
事情还算详尽,就像是有人亲眼看到的一样,这个人一定认识别的鬼,才能够知道这样的事情。
林肃心里沉甸甸的,他想要见到白璟瑭,现在就想。
只是他刚刚起身,张天师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林肃接通道:“喂,什么事?”
他的语气有些冷硬,张天师滞了一下:“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有什么事直说。”林肃的心情不是特别的好。
“嗨,你之前不是让我帮忙度化古曼童么?什么时候把东西给我?”张天师问道。
“你真要度化?”林肃问道。
“当然,答应你的事还是要办的。”张天师说道。
“那好,我现在要去白家老宅,你去那里取。”林肃从床头后面取出了那樽古曼童放在了一个盒子里起身道。
“现在?!”张天师结巴了一下,“你也去过那里,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鬼王可不是好惹的,他平时跟白家的这位祖宗对话都是通过白家主的,贸然闯进那里,他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其实他打电话也是带了点儿试探的意味,毕竟嫁给那位真不一定才能活着,可现在林肃却是全须全尾的,那就是真正的鬼王夫人了。
“那是我家,我邀请你去,你怕什么?”林肃走出了家门,坐上车的时候道,“我要开车了,到时候要是见不到您,指不定我会吹点儿枕头风什么的。”
他的心情不太好,难免也要让让他心情更不好的人心情也不好一点儿。
说着度化实则动着其他歪脑筋的小心思,真当他看不出来么。
林肃挂断了电话,张天师对着手机差点儿说出一句国骂,但他到底忍住了,天师怕鬼这种事说出去实在丢人,但是白家那祖宗吞噬过的恶鬼就数不胜数,怨气丛生,哪里是天师敢惹的。
他能自己要求度化都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即使张天师昧着良心,也不得不说一句这林肃长的是真帅,他要真是笼络住了鬼王,自己还办错了事情,只怕是真要遭殃。
张天师匆匆出了门,林肃那边一路驱车,却是在一家手机店门口停了下来,既然是夫夫,总要时刻联系,再好的感情一直不联系都会减淡,更何况他们一开始并没有什么感情。
在买完了各种东西以后林肃驱车赶往了边郊,之前的路都是正常的,只是在开过一个界限的时候,身后属于城市的灯光全部消失不见了,唯一剩下的是那座宅子里晕黄的灯光和充斥着女性英气的戏喉。
这一曲唱的不是长生殿,而是穆桂英大破天门阵。
无人搭戏,他自己却唱的极好。
林肃停了车,刚准备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了挤在窗户上有些变形的脸,是那个纸人侍女:“你回来了。”
“嗯。”林肃说着打开了车门,侍女的脸却是直接穿过了车玻璃问道,“这车真神奇。”
“你可以坐进去试试。”林肃关上车门,拿起那个匣子走向了大门。
而从踏进这个区域开始,那本来坐在匣子上的古曼童也变得清晰可见了起来。
他长的并不算好看,泡在羊水里的婴儿瘦小又皱巴巴的,眼皮都没有长好,看起来像是一个脱去了皮的猴子,或者像是一个小的火星人,但就算是这样,也比那脑袋四处乱转的侍女要讨喜的多。
“咦嘻嘻,这小娃娃长的真好看,给姐姐当下酒菜吧。”侍女脚还站在车前,身体却是弯折了九十度看向了林肃的怀里。
“嘤!”古曼童看见那侍女时扑向了林肃的怀里,他似乎从踏进这个地界时就有些瑟瑟发抖。
“你别吓他。”林肃捧着古曼童的匣子,拿着买来的东西踏进了大门。
几进院子,在一处大院中央有着一个戏台,台上只有一人在万千烛火中拿着缨枪,身体翻转,那背后插着的棋子随风舞动。
此时的他不同于那晚的妩媚婉约,而是充斥着英气,他随着纸人侍从的鼓乐声轻挪步伐,小小戏台,一人便能够撑起一切。
穆桂英大破天门阵,要的便是这份英气和勇往直前,即便是女子,也有不畏男儿的勇气和本事。
林肃站在那里看的目不转睛,台上的人唱完了一曲方歇,待最后尾音落下,他转向后台,从那里消失,却是蓦然在林肃的面前出现道:“看够了么?”
他的声音很冷,态度更冷,林肃却不太在意他的这份冷淡了,换谁经历过那样的事情,都会对这人世充满抗拒和冷漠的,尤其是他这样害过人的人。
“你唱的极好。”林肃说道。
白璟瑭眸色幽深的看着他,其中充斥着森森的鬼气:“从前也有人这样对我说过,你猜结果如何?”
林肃问道:“如何?”
“他们都死了。”白璟瑭垂眸,拎起了林肃怀里的那只古曼童在面前打量,“他可是害你变成这样的人,还真是是非不分。”
古曼童在他的手上瑟瑟发抖,仿佛一只被掐住了命运后脖颈跨越悬崖峭壁的小猫,那双看起来有几分诡异的眼睛眼巴巴的盯着进去,伸着两只小手:“嘤…”
林肃伸手让他抓住了手臂将小鬼带了过来,看着轻轻松手的白璟瑭道:“一个人的命格会发生转变么?”
“命格是天生的,即使累积巨大的功德……”白璟瑭看着林肃说着,却是蓦然收缩了一下瞳孔。
他一直觉得眼前的人不太对劲,不是长相,而是他身上分明笼罩着极为浓郁的功德之力。
“会怎样?”林肃问道。
白璟瑭开口道:“也只能改变下一世的命格。”
“那你什么时候测算我的命格能够度化你的?”林肃再问。
本来与他命运相牵的只有陆家的人,前世之事,今世不论,即使命运相牵,陆家的那个也度化不了他,而林肃是第一次登门时便已经被测算过,短命之人……
“什么意思?”白璟瑭问道。
“事实上我怀疑我不是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林肃看着他道,“但我却没有自己原来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