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应烛说着转身向门口走去,盛钊目送他走到门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而涌上一股不安,下意识追了两步,喊了一声:“一礼拜啊,你说话算数。”
刑应烛脚步一顿,侧过身好笑地看着他,隔空点了点他。
“不许撒娇。”刑应烛说。
刑应烛说完,便转身走了,盛钊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见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里,便知道他已经去“办事儿”了。
自从跟了刑应烛以来,盛钊还是头一回留守后方,实在不怎么习惯,在屋里转了两圈,发现既不知道应该干什么,再睡也睡不着觉,刷个社交软件也提不起兴趣,干啥啥没劲。
这样不行,盛钊认真地反思道:人生不能只有恋爱,还得有自己的生活。
盛钊左思右想,觉得非常有道理,干脆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带着伞,准备出去溜达溜达,以缓解一下跟刑应烛分开的不习惯。
因为暴雨欲来的关系,今天的天亮得都比平常晚一点,满镇子里也就只剩下早餐摊子还开门,盛钊下楼买了两个酥油饼,一边啃一边漫无目的地溜达,还琢磨着要不要去海边看看。
——毕竟禁海之渊离北海八竿子打不着,他去个海边而已,应该也没什么。
盛钊打定了主意,开开心心地啃了口油饼,脚步一转,正准备抄个小路去海边,可步子还没迈开,却忽然被人叫住了。
“小钊哥——是小钊哥么?”
盛钊微微一愣,下意识转过头去,却见身后不远处的一处小巷口里,胡欢正从里面窜出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在这种地方遇见胡欢已经让盛钊很震惊了,然而令他更震惊的是,这位从来把个人形象看得极重的狐狸精,现在居然这样狼狈。
——胡欢牛仔裤的裤腿一条挽了裤脚,一条却没有,裤腿看上去一长一短,颇有些滑稽。他手上没有伞,应该是被雨淋了一会儿,衣服和头发都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白色的运动鞋上溅了不少泥点子。
“好家伙——”盛钊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紧走几步上前,把胡欢纳入伞下,塞给他一个热腾腾的酥油饼暖手。
“你这干嘛呢?”盛钊震惊地问:“你逃难呢?张简要杀你啊?”
胡欢没顾得上回答他的灵魂三连问,他急切地攥住盛钊的手,张嘴就问:“大佬呢,大佬跟没跟你在一块。”
盛钊:“……”
看这倒霉孩子,盛钊想,吃啥都赶不上热乎的。“你要是半个小时之前问这话,我还能回答你是。”盛钊实话实说道:“但是应烛他刚出门,估计这几天是回不来了。”
胡欢脸上好容易出现的希冀顿时破灭,他微微晃了晃,手里的酥油饼落在地上,砸出了一声轻响。
“怎么了……?”盛钊觉得他这个状态实在有点不对劲,连忙抓住他僵硬的手指搓了搓,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小钊哥。”胡欢抬起眼,眼神湿漉漉地看着他,既绝望又后怕地说:“……张简丢了。”
盛钊顿时懵了:“啊……?”
北海之巅西去三百里,是禁海之渊的入口。
恶劣天气下,连着大海也不安生起来,光看海面的波涛汹涌,便不难看出那下面翻腾得有多厉害。
天地之间,人很容易变得极其渺小,但刑应烛从小到大什么天灾人祸没见过,别说是扑腾的海面,就是天河倒灌,山崩地裂,他也有幸从里面打过滚出来。
他悬在海面之上的半空中,衣摆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雨丝如针般落下,但落到他附近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膜挡住,刑老板在这站了三分多钟,愣是连衣角都没湿一点。
雨越下越大,脚下的海平面上升了一点细微的弧度,刑应烛面前的空气忽然变得扭曲起来,像是被高温烘烤过一样,凭空出现了一层波浪状的纹路。
他右侧兜里有什么东西轻微地震颤起来,刑应烛垂眼看了看,心知是时候了。
那天在小楼里,对方没从他身上把那身甲取走,刑应烛心里就明白,那是对方给他留了一把“钥匙”,好让他可以走过这层膜。
雨势越大,那层封印便越清晰,直到刑应烛可以轻松地从上面看出凤凰花纹时,他才微微一动,拍了拍衣袖上的浮灰,闲庭信步般地向前迈了一步,伸手按上了那层“波纹”。
紧接着,他只感觉手下的滑腻柔软的触感顺着他的小臂寸寸向上——这层由“神”罩下的封印,毫无障碍地冲他敞开了大门。
他半个身子进入禁海之渊时,兜里您揣着的手机忽然突兀地响了起来,刑应烛下意识垂眼看去,可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便已经踏进了禁海之渊。
凡间的俗物无法穿过封印,于是从他口袋里跌落下去,嗡鸣着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海中,很快没了声息。
浅水镇里,盛钊手里的通话突兀地被挂断,只留下一串冰冷机械的嘟嘟声。
他关掉免提,又结束了通话,下意识抬眼跟胡欢对视了一眼——然后从对方眼里看见了一片心如死灰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