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宁,你和督主之间……如何了?”叶绪这样问道,屏息等待着答案。
在叶绥进宫之前,她想了许多,想起了妹妹这几年的经历,想起了始终在妹妹身边的汪印。
她同样想起了当初的五年之约,问了和弟弟叶向愚同样意思的问题。
这么多年过去了,阿宁与汪督主之间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叶绪看得分明,她的妹妹笑容温润眼神璀璨,看着比过去更加艳丽动人,一言一行似都散发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甜蜜……这分明是沾染了情爱的气息!
她身边有汪印安排的缇骑,对妹妹的情况自然十分熟悉:妹妹身边一直都只有汪印而已!
那么,妹妹身上所沾染的情爱气息,是因为汪印?除了汪印,还能有谁呢?
可是,汪印是个宦官啊!
叶绪知道日久生情,特别是像妹妹与汪印这种一起经历许多动荡的人,对彼此来说都是特别的,自然容易产生感情,但是情爱……
最开始的一瞬间,叶绪只觉得荒谬,但心中却隐隐觉得,或者说确定,能让妹妹如此的人,必定是汪印。
现在,她就想知道妹妹是怎样想的。
叶绥看了叶绪一看,看到其严肃的神色,唇边的笑意渐渐散了,随即微微低下头。
姐姐的表现如此明显,她自然知道姐姐想问的是什么。
她与大人之间,如何了?
此时此刻出现在她脑海中的,自然是与汪印这些年的经历。
这些经历,她并不如何刻意去记忆,但点点滴滴都深刻在心头,不用刻意记忆,也绝对不会遗忘。
她记得,在布珠巷的剡溪茶庄,大人自风雪翻飞之中徐徐而来;她记得,在自己孤援狠绝之时,大人从天而降,对她说“嫁给我吧”……
也记得,京郊趋云峰的春景与冬雪,大人握着她的手缓缓前行,给她无数的温暖;更记得,汪府斯来院中的相处,酒意酣畅的时候,大人是如何情难自禁……
这些不过是过去经历的一瞬,仿佛沧海一栗,她与大人之间还有许多许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她就与大人紧密相连,在她不曾察觉的时候,大人就已融进她的心里,彼此命运交缠、骨血相连。
她与他之间,便是如此。
这些点滴在叶绥脑海涌现,令她心头激荡,怎么都无法平息。
她抬头看向叶绪,眼中的情意如此浓烈,如同灼热岩浆几乎要喷薄而出。
叶绪倏然一惊,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叶绥开口了。
“姐姐,我心悦他,我心悦大人。”叶绥这样说道,声音很轻很轻,眼中的情意却浓烈至极。
这是她心底从没有说出来的话语,这是她早看清的自己的心。
情不知何以起?不是的,她与大人之间,不是这样。
她和大人之间,看得见来路,还十分清晰。
这来路,便是她的情迹,每一瞬每一步她都看得见,每一瞬每一步她都没有后悔过。
或许,从她重回的第一日起,在天恩马场看见大人的那一刻起,他就在她眼里心上刻下了痕迹,这痕迹随着时日越来越深,永远都抹不去。
她逆天而回,带着前世的记忆,有着与今生格格不入的灵魂,唯有他,能看到这灵魂的独特,一直在她身边,给她无微不至的护佑……
他是暗夜明烛,他是白日阳乌,是唯一一人,是她心上之人。
因为有他,她重活的这一生才渐臻圆满,倘若没有他……她已无法想象没有他的日子了。
她与大人之间,比任何人都要亲密,不仅仅是心灵,也是身体,他们乃是世间至亲夫妇。
她定定看着叶绪,唇边笑意深深,眼中却唰地涌出了眼泪,继续缓慢而坚定地说道:“姐姐,我心悦他。”
她终于能说出来,对亲近的人说出来,不瞒姐姐,更不瞒自己。
叶绪一下愣住了,微张着口说不出话来。
在她还没想好自己要说什么之前,她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了叶绥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叶绥头顶。
就好像少时每一次安慰妹妹一样。
“阿宁,别哭,别哭……”叶绪这样说道,喉头渐渐艰涩。
她会那样问,自然是察觉到了什么,心中也有所预料,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到,阿宁会这么说。
心悦一个人,这本是世间最美好的感情,阿宁能有这样的情感,她本应高兴才是,但是……她实在高兴不起来,心中只有说不出的心疼。
“阿宁……”她开口唤道,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宁如此直白不留任何转圜余地,她还能说什么呢?
感情一事向来难以言说,尤其是阿宁与汪印这样的,更是无从说起。
任何一种感情,都是精神上,可是,唯有心悦之情,唯有夫妇之爱不是这样的,还与身体有关。
人生在世,多少都会有心灵相契的人,或是一书之感,或是一事之由,但唯有那一个心灵相契又身体相合的人,才是爱情,才是夫妇。
阿宁如此聪慧,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但阿宁还是说出口了。
这一刻,叶绪除了满满心疼之外,还有着深深的无奈。
纵她贵为纯妃,有皇子傍身,对眼前的情况依然束手无策;
纵汪印起复,权重势大,也改变不了他是个宦官的事实。
作为姐姐,作为一直蒙受了汪印照拂的她,什么都不能说。
叶绥拭去眼泪,抬头看着叶绪,凤目因为沾染眼泪而变得更加晶亮:“姐姐,你不要误会了,我很开心。”
喜极而泣,仿佛长途跋涉之后,终于看到了梦想中的东西。
这些话语,她从未出口,是她一直在做的事情,但是经口说出来,便有种不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