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禾往上扯了扯口罩，大步踏进仍有残雪的泥泞道路。
“是她！照片里就是她！”身后两人嘀咕两句，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蹦跳在叶禾耳膜上，她加快步伐，往巷子口跑去。
“站住！”两壮汉加快速度，厚实的硬底靴踩在雪上，沙沙作响。
他们都是地下格斗场的常驻选手，私底下也会接一些威胁恐吓的生意。
叶禾余光一瞥，两人和她不过只隔了五米的距离，她连忙推倒旁边的垃圾桶，还有一些废弃的桌椅，狭窄的路被堵住一大半。
但是壮汉力气大，直接一脚踢开堆砌的杂物，直逼叶禾而来，两人魁梧的身躯投射到冰雪路面上，重合成一个灰色的阴影，怪兽般。
其中一人操起断掉的桌子腿，用力砸向叶禾，她下意识往左一闪，避开一击，但左腿却踩进被冰雪掩盖的大坑，里面有裸露在外的钢筋条，她的脚不幸卡进去，踝关节一阵撕裂感。
“跑啊，跑不动了吧…”
叶禾扬起头，黑黢黢的夜色里，两个更加浓重的黑影正低头俯视她。
口罩被一下扯开，刺眼的闪光灯对准她的脸，两人在比对她的面容和手机上的照片。
“就是她！怎么办？还是个大美女……好久没见过这么美的妞儿了。”
“别惹事，拖到角落里打一顿就好。”
叶禾警惕地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边小心翼翼挣脱钢筋条。
“嘶…”但脚踝实在太疼，她拧起眉头，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忽然，两只胳膊被禁锢住，他们要把她拉起来，拖到角落。
叶禾倒是不介意站起来，只是担心脚废了。
“别动我。”她瞳孔骤缩，音色亦如这冰凉彻骨的空气。
指头已经触碰到暗兵器的机关，只要他们再有动作，她直接断了他们的手。
“呵，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动你怎么了！”左侧那个男人更加勒紧她的手臂，作势就要往上拽她。
“啪！啪！”两声清脆的响声，两坨肮脏泥泞的雪球重重砸在两壮汉脸上。
“妈的！谁这么不长眼……”两人松了手，回过头去，叶禾也顺势看过去。
如墨般漆黑的巷子被尽头处的暖黄灯光撕开一条口子，一个略显单薄的身影逆光走来，一步步坚实有力，又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散漫。
“穿校服的？”
“小孩？妈的！给我滚远点！”
一人捡起桌子腿猛地砸向少年前方的空地，算作警告。
但他似乎毫不在意，仍旧不紧不慢往前走。
“怕是脑子有问题吧，别管他！晦气！”
两人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叶禾身上。
她心跳开始加速，因为她发现她根本无法摆脱钢筋条的束缚，而且她陷在雪坑里的脚已经冻僵，她完全使不上力。
一双手也冻得通红，渐渐麻木，她快速摩擦手心，希望能回复正常的知觉。
“格斗场的比赛马上就要结束了，得赶快！”两双大手钳子般再次抓住她的手臂，凉意浸透她的针织毛衣，渗入肌肤。
叶禾指尖正要触碰手环机关，头上传来两声巨响，“砰！砰！”
温热的液体溅到她的面颊上、苍白的双唇上，她轻轻舔了舔，是鲜血，浓厚的血腥味很快充斥她所有呼吸。
面前两个高大的身形同时晃动两下，踉跄倒地，惊起一滩残雪。
在他们身后，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丢掉手上粘满血的木棍，轻笑一声。
“你是谁？”叶禾看不清少年的面容，只感觉他很高，清浅的影子完全覆盖住她。
“姐姐，是我。”少年暴力踢开两个男人的身躯，单膝跪在叶禾面前，血迹斑斑的脸上是璀璨的笑意。
她依稀能看见他的大白牙和闪动的眼眸。
这个声音？叶禾没有听出来，只是觉得他举止有些怪异。
“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少年满满的失落，继而又咧嘴笑了起来：“姐姐，十多天前，是你把我送到医院…”
叶禾捏捏眉心，有些震惊。
那晚那个半死不活的人竟然只是个学生，还在上学就来参加格斗比赛吗？
“是你啊…你身上的伤好了吗？”当时他几乎体无完肤，现在看来恢复得不错。
“没什么大不了。”少年收了笑意，一脸无所谓。
游戏厅内传出混乱的喧嚣声，看来格斗比赛已经结束，观众正在往外撤。
巷子的白炽小灯挨个点亮，虽然叶禾他们处于两盏灯最中间的位置，但视野依然明晰太多。
叶禾看向半跪在地上的少年，微微惊叹。
上次送他去医院时，他满脸是血，难辨真容，她单纯以为他只是寻常的糙汉子。
但他不是，他是一个中学生，他脸上满满的少年气息，眉目疏朗，眼神清澈，中等长度的头发垂下来，柔顺而慵懒。
同时，他又没那么简单，此刻他脸上有点点猩红的鲜血，配上双唇夸张的微笑弧度和弯弯的眼眸很是诡异。
他像是一个拥有少年面孔的撒旦。
“这里不安全，你先走！”叶禾来不及深究，远处游戏厅里已经闪过影影绰绰，人们都出来了。
“不，姐姐，我怎么可以丢下你……”少年目光下垂，落到叶禾的小腿上，继而是困在雪地里的脚踝，他一眼就看出她被卡住了。
他毫不犹豫，双手直接扎进雪坑里，抓紧钢筋条就往两边掰。
叶禾眉头深锁，忍着那愈加泛滥的疼。
“姐姐，你等等！马上就好了…”少年试着用拳头砸碎雪坑边沿的冰棱，并把多余的冰渣子全部刨出来。
两块钢筋条暴露无遗，他抓起一头，咬紧牙关往后扯。
叶禾发现他的手心已经开始渗血，再侧头一看，人群中已经有好些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他们身旁还躺着昏迷的两个壮汉，她怕解释不清，耽误了这个中学生。
她正想劝他走，清脆的一声响，钢筋被少年掰断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少年直接将她整个抱起，往巷子口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