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可爱小朋友叫阿姨,蒋姝很是不习惯,可她看起来和嘉阳一样年纪,像极他幼儿园里的小班花,头上戴着蝴蝶发卡,穿白色蓬蓬裙,跑到嘉阳身边主动对她说姐姐好。
还正经和她夸赞:秦嘉阳是整个幼儿园最好看的男孩子,所以我喜欢和他坐一起。
小朋友是真心真意,可她偏心考虑起弟弟终身大事,十八岁失去自由美好,却保持做梦操心。
但囡囡与嘉阳无关,她穿蓝白横纹上衣,牛仔背带裤,头发编得精致仔细,眨眨眼和她说清楚。
“我知道该叫姐姐啊,可卫二是我叔叔,不能差辈的。”
果然又和卫诚有关,害她要时时磨炼演技,如今还要变老。
蒋姝笑了笑:“没关系。”
帮小朋友打开电视机,叫来甜品放在桌上,一大一小坐一张沙发,囡囡晃着两条小短腿,不看电视看蒋姝,发出由衷赞叹。
“阿姨你真好看,比我之前见过的阿姨都好看。”
还悄咪咪加上注释:“都是姐姐啦,谁让我爸爸和他们一辈,哥哥都要叫叔叔。”
她煞有其事好认真,蒋姝逗她:“是卫诚身边的姐姐吗?”
囡囡人小却聪明,连连摇头:“是其他叔叔的女朋友,卫二叔只有你一个女朋友。”
“我不是他女朋友。”
蒋姝下意识否认,说完后觉得不妥,毕竟是在小朋友面前,她看向囡囡,却发现囡囡并没有不解,反而开导她。
“没关系呐,姐姐,没有关系才是最好的关系。”
蒋姝接不上话来,五六岁的小女孩,懂得好多。
她五六岁的时候又懵懂又傻,最喜欢跟着妈妈和葛阿姨去逛街,再缠着撒娇非要吃甜到齁的冰激凌。
囡囡不看动画片,拿着遥控器调到央台,剧场时间,在播一部大型古装连续剧,讲的是朝堂宫廷,皇权霸业。
蒋姝不感兴趣,心中堆积的事太多,让她惶惶不安,很想知道卫诚现在在干什么,会不会在拿着他的手机恢复数据。
她像犯罪嫌疑人,绝不认供却心虚,需要警察看管她,也要单方面关注警察。
博弈尚未完成,棋局没有下完。
蒋姝一抬头,看到囡囡在观察她,蒋姝疑惑,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你和她长得好像。”
囡囡指电视剧里的一位倾城国的小公主,幼年的主角之一,在演一场哭戏,演技很好,明眸皓睐惹人怜。
蒋姝这才看向电视,已经没有公主,是急匆匆挽救狂澜的皇后,左侧三个字——《思帝乡》。
“这个人也好漂亮,”囡囡性格大方,什么都和她说,“阿姨你知道她吗,她多少岁啦,我都没看过她的其他作品。”
蒋姝长睫颤了颤:“我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片集结束,画幕掠过出现长串演员表,囡囡好奇心起,盯着电视寻找,蒋姝也看见排在前面的白色小字。
沈明婕(沈后)——葛良文。
安元公主(幼年)——秦娅。
囡囡换台,蒋姝靠在沙发一角,不合时宜想起她拿到加了两个冰激凌球的那一天。
两人带她在咖啡厅落座,葛阿姨问妈妈要不要看一份剧本,她有推荐人选的权利,圆她当初的电影梦。
毕竟蒋琇琴当时已经被无线约去试镜,却因为秦兴辉拒绝橄榄枝,放弃皇冠,改做寂寂无名有夫之妇。
蒋琇琴再次拒绝,说她现在改做生意,要帮衬丈夫,不适合再入娱乐圈。
更何况她已经接近三十,有夫有女,错过最好的风华时候。
葛良文说她没出息,收起资料来不高兴,五岁的秦娅停下挖冰激凌的动作,看向葛阿姨,毛遂自荐:“我可不可以去?”
“你会演什么?”葛良文问她。
“我什么都会。”
“那你愿不愿意演小太监、小乞丐、小丫鬟?”
这明显超出预期,秦娅撅了撅嘴,仍不死心,还能说会道:“角色不分高低贵贱!”
两位大美女被逗笑,一位笑她肖母,一位对她有信心。
葛良文坐正身子看向秦娅:“三秒钟哭一个,你妈不要你的绝望,不要出声。”
秦娅手里还拿着勺子,偏头看了看蒋琇琴,又转向葛良文,不到三秒眼圈红透,泪珠大颗大颗往下落,十分安静,忍住抽噎让人心疼。
她继承了蒋琇琴的所有优秀基因,出挑样貌、气质天赋、还有自信和梦想。
那时的葛良文红透半边天,早凭借之前的电影作品拿下不少奖项,有钱有面有话语权,秦娅被她带入组。
演什么乞丐小丫鬟,演的是与她扶持半生的义女安元公主。
回忆涌上来,波浪都变成眼泪。
蒋姝用力眨了下眼,带着鼻音问:“你叫卫囡囡吗?”
囡囡觉得这个问题好奇怪:“不是啊,我姓郑,我叫郑壹沅。”
“小名是南南?”
“是囡囡,”小朋友纠正,蒋姝终于听清她发音,软糯婉转,吴侬软语。
“我妈妈是江浙人,她给我的小名。”
“我爸爸不是卫二叔的哥哥,他们是朋友,他叫郑勉九。”
上午十点,场子交班,值夜的领班和打手都轮换一批,吆五喝六吃饱喝足散进灵魂落脚地。
老相好的生意店、自己发霉的出租屋,要不是就是几个人一窝涌进三无偏僻足浴城,脸都不看随意捏把屁股就揩油。
几乎是同一时间,不同地点,狭窄过道站满人。
房门直接被破开,裤子没提也不妨碍,都是见过的,谁也不害羞,直接扔地上拖狗一样拖出去。
再糙的也是人皮,一阶一阶台阶磕下去,嚎到一半被塞上嘴。
为首的看看屋里人的动作,笑得阴森森:“打什么电话,你卖他嫖,胆儿还挺大。”
废弃仓库被水泥隔成迷宫,一人一个角,四个正好。
被困成粽子的人在抖,看见有人在他面前站住连连求饶。
“求我没用,都是拿钱办事儿的,上头有人,不如想想你自个儿惹了谁。”
“想出来和我说说,好歹是个夜场领班,混这么磕碜,你老板待遇不够好。”
说,都说,什么能有命重要。
从今天想到昨天,从昨天想到一个月前,半年一年的旧案都抖落出来。
四个人四张嘴,声音混着电流乱七八糟。
偷过包、抢过钱、外地流窜、身上有案、混了个新身份看场子,不久前还给人下过药、捡了尸。
人没听下去,踹了一脚:“你那叫捡尸,你他妈强.奸。”
刚出了气听见耳机里声音:“几点了,快点,办你该办的,其他的再说。”
林由“嗯”了一声,一脚踹人裆上。
还有被派出去当保镖,一个阔太太,还有个小姑娘,长得贼俊,不用打一推就倒,穿那衣服不正经,带出去明码标价。
搡了几下而已,她被那阔太穿着高跟鞋踩。
没占着便宜,她直接被扔进房间,那里头有不少东西.......
还有.....一家人,老板和阔太都姓孙。
不同地点,有人摘下耳机,面无表情:“棍子套上橡胶,使点劲,别说没吃饭。”
“然后怎么办?”他冷笑反问,“我送你去医院照顾他。”
“最后那段删了,录音和人送警局。”
—
卫诚关上监听设备拿起自己的手机,他盯着早上蒋姝打出去的那个号沉思许久,再次按了拨打键。
等待音响起的那几秒,卫诚一直在想他和蒋姝的一开始,他垂眼,想她最好是别再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
只要她安稳待在他身边,她想怎样都可以,前提是愿意待在他身边。
世人讲水落石出,卫诚只感觉在水滴石穿,他是那块被磨掉心脏的可怜石头,都说他冷硬,却生生缺掉一块。
终于,电话通了,卫诚释然。
那边是个年迈的老人,反应迟缓着说话:“喂——”
卫诚没言语,听见老人说:“谷谷,是谷谷吗,谷谷......”
普通话不标准,卫诚听不清发音,猜到她确实是蒋姝说的奶奶,叫的可能是蒋姝小名。
“您认识蒋姝吗?”卫诚终于开口。
老人愣了愣,慢慢才反应过来,卫诚能感受到她的麻木迟滞。
“是谷谷啊,阿姝就是谷谷。”
老人已经生病,口齿和意识都不清醒,一个劲儿地在叫蒋姝小名。
卫诚得到验证,礼貌道:“您歇着。”
卫诚从隔间里走出去,坐到喝茶的郑勉九对面,推过去一个檀木盒。
“出格了啊,”郑勉九看看那盒子没动,“收拾几个人就消消气儿,断人财路这事儿你也敢干。”
“囡囡的生日礼物。”卫诚说,意指那个盒子,“替她看看。”
“今年生日早过了。”
“她阿姨送的,收了。”
卫诚避而不谈其他,不看就算,是把金锁。
“卫诚,你过了啊。”郑勉九给他推回去重音提醒,“至于吗,人不是还没事儿。”
“她昨天还高烧,”卫诚说,“我够客气了。”
“老爷子知道赏你二十棍子......”
卫诚直接把盒子扔他怀里,打断他说教:“行了,你那时候不是问我怎么待西沟不走?”
“我就为她。”(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