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天才同学记住我的名字，我实在是高兴。”
井上阳月脸上的微笑更加灿烂了，这位三十多岁的男子此刻脸上神采奕然，这跟彰人印象中那张病态疲倦的样子完全不同。
两人是在一年前的tpu科研大会上认识的。彼时，彰人已经靠对超古代技术的逆向解析在科研界展露了头角，而井上阳月也靠着新超导技术的拓展与应用在tpu的科研圈子里有了一席之地。当时彰人偶然与井上阳月坐到一桌了，于是两人就简单地交谈了两句，彼此并不合拍。
那时的井上阳月因为常年沉浸于研究，身体虚弱，总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而现在彰人眼前的人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和一年前相比简直就是两个人。
“所以，有何贵干？”
彰人并没有因为对方是认识的人就给予好脸色，而是一如既往地板着扑克脸，仿佛对方欠自己几百亿美元似的。
“对于今天的参观，你有什么感想？”
井上阳月走到彰人旁边，示意“向导”们继续往前。
“无聊。”
彰人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感想。
“哦？这么说，你有更好的点子吗？”井上阳月好奇问道。
“没有。”彰人冷冷地回答。
“真奇怪啊，这些可都是新式武器，专注于武器研究的彰人君却表现得很排斥的样子。”
“我不是因为喜欢所以才研究的。”彰人直直地盯着前方。
“这样吗……也是，也有这样的人。”井上阳月点点头，一脸郑重地对彰人说：“不过，就算研究武器并非你所愿，但如果有什么好的思路，还请彰人君一定要毫不吝啬地提出来。”
“……”
彰人没有继续应话，而是陷入了沉默。
不知何时，他们走到了廊道的尽头。合金制作的大门矗立在一行人的前方，门上用绿色油漆匆匆涂写的文字已然有些剥落，不过人们还是能清晰地读懂那些文字所表达的含义：
第三ms组装车间。
…………
腥味钻进鼻腔，红焜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那幽幽袭来的恶意，于是坐在物资箱边浅眠的他迅速醒来，起身，抬头，望向恶意袭来的方向。
不知何时泛起的雾气罩住了半个营地，照明灯的灯光被无形的透明幕布盖住，显得十分朦胧。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随着在四周飘荡，红焜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感觉有些不适。周围响起了断断续续的人语与脚步声，那是其它惊醒的人们在交谈、在移动，但除此之外，这里没有更多的声响。
“阿姆罗队员，那是什么？”
不知何时来到红焜身边的顾归帆好奇问道。
“不知道，但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红焜抽出枪，取出火球密钥推入握把座中，随后瞄准了面前那片被浓雾侵占的天空，扣动扳机。
赤红色的火球呼啸着冲进迷雾，在夜与雾交织出的混沌空间中冲刺，最后化为一颗模糊的光点在黑暗中消融。
“……这雾不对劲。”红焜说。
“我也这么觉得。”顾归帆右手搭在了枪带上。
“得把大家聚到一块儿来。”红焜说着，后退了两步，朝周围大喊：“诸位！到这边来集合！不要单独行动！”
顾归帆也跟着喊了一句。四周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附近的队员们很快便集中到了他们身边，与此同时，雾气也悄然来临。
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之前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变得更加浓郁了，红焜一度以为这雾气就是红色的——不过，在营地照明灯的作用下，他清晰地看见这迷雾和普通的云雾一样是白色。
“接下来呢？跟队长他们汇合吗？”顾归帆问。他们身边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但营地内远不止这么点人。
“是的。先往指挥帐那边靠过去，跟辰巳队长汇合后再商量对策。”红焜朝着照明灯光源的方向看去，略微估量了一下雾的浓厚程度，“灯光模糊成这样了吗……大家注意，别走散了，咱们现在往指挥帐那边去！”
说着，红焜走到最前方，身先士卒地朝大雾深处走，一边走还一边喊话，吸引那些落单的人往自己这里集中。
不知道为什么，记忆中方圆不过两百米的营地，此刻走起来竟如此漫长。红焜确信自己的时间感没出问题，可是大约五分钟后，众人还是没有走到指挥帐的位置，甚至途中他们连一顶帐篷都没碰到，这就有些奇怪了。
红焜习惯性地抬起手往左耳伸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戴头盔，于是转而问身后的人：“谁有表？记一下时间！”
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过后，有人惊呼：“电子设备都停止运作了！”
红焜“啧”了一声，暗叹自己差点忘了这茬，然后对人们说：“不要惊慌，保持队形，持枪警戒！这可能是任务目标的超自然能力，提高警惕！”
身后的人们都是tpu的专业外勤人员，常年活跃于对怪兽作战的第一线，都有着极高的心理素质，能在异常情况到来时迅速恢复冷静，因此红焜没有将情报藏着掖着，而是共享了出来：对于这些外勤人员来说，蒙在鼓里比面对怪兽更加可怕。
众人再次前进。起步前，红焜往某处照明灯的方向看了一眼，记住了它的相对位置，然后一边前行一边注意它与人群之间位置的变动。
“没想到你还挺有领导气概的，大家只知道你是个不爱显山露水的高手。”或许是为了缓解紧张，顾归帆凑到红焜身边，调侃道。
“我都不知道自己出名了，究竟是个啥情况啊？”红焜说。
“你不知道吗？”顾归帆有些惊讶，“你不上tpu的内部论坛？”
“没兴趣。我上网要么看新闻，要么看电影，逛论坛干什么。”
回想起穿越前在网络论坛上跟人战得昏天黑地的经历，红焜就觉得自己那会儿实在是闲得蛋疼。他想，与其泡在论坛里跟人打一天的口水仗还闹得整个人心情不快，找些电影新闻看明显更有意义。
“你还真像世外高人。”顾归帆轻笑一声，“是因为你的两个徒弟。自从那对兄妹拿下模拟联赛的冠军后，很多人都去他们的博客里取经，结果就在训练录像中发现你了。”
“这样啊……”红焜扯了扯嘴角。他知道佐藤姐弟模拟联赛夺冠的事情，不过没怎么在意。
夺冠这事儿应该完全是那对姐弟自己的努力成果才对，因为除了在模拟战中狂虐两人以外，红焜就没教过什么东西，完全是姐弟俩自己的悟性好，能从挨打中总结出许多有用的经验和套路。
顾归帆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一丝细微的声响打断了他，他立马举起火花枪对准前方，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止他一个人注意到了异常。人群中前排的人纷纷举起手中的枪，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异响传来的方向。
“什么人？”红焜往前跨出两步，开口质问道，拥有欧布之力的他选择主动帮身后的人们趟雷——反正他死不了……大概死不了。
“诶……？是……是阿姆罗先生吗？”
雾的另一头浮现出朦胧的人影，那人用怯怯的声音问道。
“静间队员？”
朦胧的人影逐渐清晰，静间结名的身影浮现了出来。众人见状，收起了手枪。
红焜有些不放心，于是偷偷展开感知能力，将情绪感应叠加在光之感知之上，使之扩大感应范围的同时还强化了情绪感知能力。他想通过这个技能来确认眼前的静间结名是否是人类，毕竟在这种诡异恐怖的情况下，任何一个突然出现的人都意味着可能的危险，他不能放松警惕。
万幸的是，从反馈结果来看，眼前的静间结名确实是人类。这个技能是红焜最近摸索出来的，他曾针对性地练习过用它来辨别生物体的本领，虽然现在还辨别不了太多的生物，但人类是认得的，毕竟人类的情绪特征他可太熟悉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红焜收起感知，询问道。
“我……我在帐篷里休息，然后被队员叫醒，说帐篷外面起了一阵怪雾，可能有问题……我们原本打算先去和其它人汇合的，但我们在雾中走散了……”结名太过紧张，话说得磕磕绊绊的，好在意思还是表达清楚了。
“你没试着喊他们？”红焜问。
“试过了，但无论怎么喊都没有回应……”结名说道。
“我知道了。你先过来吧，别又走散了。”红焜朝她招了招手。
结名走到红焜身后的人群中，小心翼翼地叹了口气。和队员走散的这段时间里，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毕竟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周围的不对劲，谁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个怪兽冲出来把她抹消掉？得亏她碰见了红焜一行人，人群给她带来了安心感。
众人继续向前。
约莫十分钟后，红焜打手势示意大家停下，再次往照明灯的方向望去。突然，他瞪大了眼睛。
“这……”
“怎么了？”顾归帆问。
“这还真是怪事。”红焜扭过头，看着顾归帆，“我们和照明灯的相对位置，跟十分钟前相比几乎没有变化。”
“什么？”顾归帆皱起眉头，往照明灯的方向望去。虽然他隐约也有所察觉，但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时间感出了问题。
“这完全是超自然现象了吧。”顾归帆握紧了手枪，不敢有一丝放松，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枪弄掉了。
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劲，大家面面相觑，低声议论，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着周围嗡嗡的讨论声，结名心底里的紧张再次浮起，她惴惴不安地问红焜：“这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恐怖故事罢了。”红焜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转身对人们说道：“大家听我说！身为tpu的成员，我们都知道，恐慌与不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所以，请冷静下来，理性分析我们接下来究竟应该采取怎样的行动。”
人群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顾归帆也转过了身，方便自己向他人提出问题。
“要不，我们往回撤？”一个人举手提议道。
周围响起了一片小声的附和。遇到情况时待在原地多数时候不是个好法子，这对tpu的外勤人员来说是基本常识。
“但是，迷雾的扩散速度很快，我们能走到尽头吗？”有人提出异议。
“这片雾不可能没有尽头的。如果它无穷无尽的话，那岂不是要笼罩住整个地球？”又有人说。
“但是你也看见了，直径两百多米的营地，我们走半天都没走出去，这种情况不能用平常的思维来判断。”
“那往更深处走就更不明智了，刚扩散过来的外围尚且如此诡异，谁知道雾的深处还有没有更可怕的事情？”
“……”
主张往里走的那些人沉默了。
红焜捏了捏下巴。虽然他更倾向于继续往前走，不过基于其他人的安全考虑，回头确实更加理智，至少大家心理上会更放松一些。稍作权衡后，他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调头吧。”
随后，他拍了拍身旁的顾归帆，对大家说：“继续由我们打头阵。”
没人有异议。红焜走到队伍末尾，然后人群转尾为头，往来时的方向进发。
回程的路似乎更加漫长。寂静的夜里，呼吸与脚步声萦绕在人们耳边，雾中那淡薄的血腥味如同幽灵一般阴魂不散，四周的灯光也渐渐暗淡下来。
突然，前方传来“啪”的一声清响。红焜打出手势，大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顾归帆问。
“我好像踩到了些不太对劲的东西……”红焜神情严肃地说道。
他往脚下投去视线，昏暗的环境光已经不足以支持他看清脚下事物，于是他悄悄地驱动体内的欧布之力，增强双眼的感光性。
忽然，一阵阴冷盛大的狂风从前方扑向人群，众人条件反射似的立即朝前举起火花枪，同时用另一只手遮住脸部，防止风把沙砾之类的东西吹入眼睛。
狂风很快就过去了。当红焜一行人将手从双目前移开，放眼望向前方时，他们发现视野中不再是黑夜与迷雾组合成的未知领域，而是……
……一条街道。
一条由石板铺就的、两旁排列着日式房屋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