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柳明月忽然觉得自己才像个傻子。
她跟着裴慎不远万里来了漠北,无论是亲吻也好,还是更深的亲密,她明明没那么喜欢,可都在努力的迎合裴慎,但是他却在紧要关头将自己一个人丢在了房里。
“你出去,出去”
柳明月一拳接一拳的捶在裴慎胸前,他胸口结实的肌肉直砸得她手疼,疼得她所有的委屈都随着眼泪涌了上来。
她喜欢谁不好,偏偏要喜欢裴慎
她当初就不应该在心底原谅他应该恨他一辈子才是
“皎皎”裴慎试图去捉住柳明月的手腕,可又怕弄疼了她。但是什么都不做,看着她的眼泪掉下来,他又心如刀绞。
可他实在弄不明白,到底是哪里惹了柳明月生气。
唯一想到的就是自己与她太过亲近,所以才惹得她不快,可柳明月又表明了不是这件事。
就在裴慎迟疑的这几瞬里,柳明月已经从床上站了起来。
她抱起被子,一股脑儿地丢在裴慎身上,双眼也有些红,指着门外朝着裴慎道:“你现在就出去我不要与你睡在一起”
裴慎抱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嘴里有些发苦:“皎皎,你让我出去是要我睡院子里吗”
柳明月微微一愣,恍然想起如今已经是在漠北了。漠北的小院不像是京城里的房子,没有那么多间厢房,她要是真的赶了裴慎出去,他就没有地方可睡了。
“我”
柳明月想要解释,她并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张口,城外忽然有急促的号角声响起。
这声音在夜色中极其的刺耳,一时间各家各院都亮起了灯。柳明月从未见识过这样的场景,等想明白了这号角声代表着什么,脸色瞬间都白了几分。
“别怕,是突厥人到了边境,有云家军在,他们进不了城的。”
裴慎此刻没有时间去安慰柳明月了,他只来得及将她拽着坐回了床上,自己手里的被子就这么随手丢在地上。
裴慎拿起晾在椅背上的外衣,飞快地将衣服穿好,然后拿起佩剑就冲出门去。但冲到院子里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朝着厢房喊了一句:“寒霜,春莺,起来去主屋陪着你们姑娘。”
出征在即,他不担心突厥人能闯进漠北这片云家军掌控的天下,但是他担心柳明月一个人留在房里会害怕。
柳明月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都没有亲身经历过战场。
上一辈子虽然听寒霜说过不少关于裴慎在漠北战无不胜的往事,但也都只是道听途说。
这一次亲历,才发现有多么不容易。
仅仅是突厥人的一次夜间偷袭,为了斩草除根,裴慎与云霏带着云家军的铁骑军一路追击,好几日了还没有回程。
就连春莺早上在给柳明月梳头时都会忍不住问,姑爷什么时候才回来。
柳明月其实心底也有些盼着裴慎早些回来,自从大婚之后,她与裴慎还没分开这么久过。哪怕那时候他在军营训练,每日不管再晚都会赶回承德侯府。
如今时日越久,柳明月渐渐地开始有些心焦,也开始后悔,为什么那一日要与裴慎争吵。
若是他心底挂着与自己不快之事,分心怎么办
虽然有着上辈子的记忆,知道裴慎前一世直到十年后都性命无忧,可是她却忍不住去想万一的情况
“咚咚”
院门被人拍响,外面响起裴慎小师妹茯苓的声音:“嫂子嫂子你在不在”
柳明月回过神来,示意寒霜去开门。
这些时日裴慎不在,其他几个师弟也不方便上门,只有茯苓这位小师妹来得勤快一些。
可今日来,她却气喘吁吁的,身上也背着药箱。
“嫂子,快马来报,说师父和裴师兄带着云家军回来了,他们将突厥兵给杀了个干净,但是我们也有不少战士受了伤。嫂子,我怕忙不过来,你能不能让你身边的两个丫鬟跟我一起去营地,帮忙给伤势较轻的士兵简单的清理包扎一下伤口。”
“什么去营地给士兵包扎伤口”
春莺听说要去给受伤的将士包扎伤口,一想到那血淋淋的场面,惊得手里拿着的梳子都掉了。
她从前在承德侯府,连厨房里的厨娘杀鸡都不敢看的,怎么敢去看那样的场面。
茯苓看她这样,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也不生气,摆了摆手道,“没事,我就是挨家挨户问问,既然她俩不行,我就去隔壁找几位婶娘帮忙。”
“等等。”柳明月忽然站了起来,看向寒霜:“你怕吗”
寒霜摇摇头。
“好,我也不怕,茯苓,我和寒霜可以与你一道过去。”
茯苓有些惊讶地回头,扶住门板,看向柳明月。她觉得自己要是把这么娇滴滴的嫂子给带到军营去,裴师兄知道了怕是能把她给砍了。
“不不”茯苓连连摆手想要拒绝,她来找的也不过是柳明月身边的两个丫鬟,可没想过要把柳明月本人给带过去。
可是柳明月下一瞬就转身进了屋,换了一身方便做事的窄袖衣裙出来,顺带吩咐春莺:“你既害怕,就留在院子里看家,记得把房里收拾一下,小厨房里也备上菜。”
若是裴慎什么事儿也没有,回来便能吃上热乎的吃食。
若是他也受伤
柳明月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个想法甩出脑后,但手还是不自觉地掐紧了掌心。
“走吧。”
她带着寒霜走出了院子,茯苓逆光看着她看了许久,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种紧要关头看一个女子看失了神。
”咳。”茯苓轻咳一声,伸手替柳明月指了指军营的方向:“军营就在那儿,嫂子,你先朝那边走着,我再去寻几个婶娘过来,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了,你可千万别一个人进军营去。”
柳明月点了点头,这点她还是懂的。
从前云家军进宫救驾那一回,在坤宁宫里那些年轻士兵的炽热目光,她还依稀能想起。就算此刻担心裴慎,她也自然不会就这么擅自带着寒霜闯进去。
好在茯苓确实没让她等多久,只一盏茶的功夫,便又找到了六七位愿意帮忙的婶娘。
等人都到齐了,柳明月便与她们一道去军营了。
她们到时,大军也才刚刚回营休整。茯苓快速地在营地转了一圈儿,发现虽然伤员不少,但大都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便从药箱里拿出绷带药酒,分给众人,让他们分别去给伤员上药。
柳明月和寒霜也分到了一瓶。
只柳明月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药酒迟迟没有动作,终于还是忍不住与身边的寒霜道,“你去帮我问问,裴慎在哪里。”
寒霜心底叹了口气,姑娘自小娇养着长大,就算经历过宫乱,见过血,胆子大了些,可她这般的身份,又哪里能真的去给伤员包扎伤口。
此刻来营地,十有是担心姑爷,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寒霜既猜到了,也不多话,即刻便去问了,很快就有人指了方向。
“姑娘,姑爷在那边的营寨,我陪您一道过去,等见到姑爷了,您便将手上的东西给我,我去帮茯苓姑娘的忙。”
柳明月抿了抿唇,点点头。
她一路走到裴慎在军营的住处,这才将手里的东西都递给寒霜,本想敲门,可最终还是忍不住,直接推门进去。
屋内裴慎本在低头给自己胳膊上上药,忽然听见推门声,还以为是底下的士兵送绷带过来,哪想一抬头,见到的竟是柳明月。
“皎皎”
他还没有来得及喊柳明月,便被她的惊呼打断。
“裴慎,你”
虽然还隔着一段距离,可柳明月已经看清了裴慎胳膊上的伤口,此刻竟还往外渗着血。她顾不得仪态,飞奔过去,跪扑在地上,却见那伤口比宫乱那日裴慎眉骨上受的伤还要深。
裴慎见柳明月一张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就连唇色也失了血色,连忙伸出另一只完好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拽起来,轻咳一声:“我没事,这只是小伤,只要几日便好了”
“小伤”
柳明月忍着才没有发火,她抬起眼睛怒视着裴慎,指着他的胳膊问:“你这伤口这么深,你跟我说是小伤”
她回忆起当初宫乱之时,裴慎将药酒仰面倒下的举动,又看了看如今桌面上倒着的药酒瓶子,相当怀疑裴慎又是与当初差不多,不把自己的伤口当回事,胡乱清理了事。
“你坐这里等着,不许再动伤口了”
柳明月提起裙子起身,快步朝着门外走去,将已经走远了的寒霜喊了回来,然后把她手里的药粉药酒还有绷带全部拿了过来。
然后再度走回裴慎身边,跪坐在他的身侧,拉住他的胳膊给他用药酒清理,擦拭干净,然后撒上药粉,最后仔细地包扎。
她动作时轻时重,轻的时候生怕弄疼了裴慎,可是给裴慎包扎时,想起他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样子,又气得慌,下手便狠了一些。
等将这伤口清理好,柳明月额上也跟着生了一层薄汗。
“你身上还有其他伤吗”
柳明月打上最后的结,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抬头。
裴慎一直低头看着柳明月给自己包扎伤口,等撞进她眸子里,才匆忙避开。但是听清她的问题,唇线紧抿,还是摇了摇头,“没了。”
其实身上还有几处小伤,只是都不深,也无需包扎,早在路上便已经结痂了,没有必要让柳明月知道。
可柳明月此刻却察觉到裴慎那一瞬间的犹豫,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她觉得,裴慎身上肯定还有伤,只是想瞒着自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