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宫住了五日,她与沈邵所需的每一样衣食只能由王然亲自经手。永嘉知道,如此谨慎仔细,除了是防范旁人,也是在防她,沈邵怕她再故技重施。
今早上沈邵来与永嘉说,是时候该回宫了,问她愿不愿意。
永嘉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沈邵听了高兴,却没像往日里那般想尽办法黏她,反而出宫去了。
永嘉落得清闲,她坐在妆台前,一边梳头,一边挑选口脂。
住在行宫这几日,永嘉不愿与沈邵同房,沈邵此番倒是与往常不同,他只白日里想尽办法留在她身边,她即便不理他,他自己也能寻出些乐子来逗她,等入了夜,她开口撵他,他便是再不舍,也起身往隔壁偏殿中去。
永嘉将妆台上每一样口脂都拿起来细看了看,最后挑了其中颜色最艳丽的。
姜尚宫端了清茶从外推门进来,见永嘉正倚在贵妃榻上看书,她走上前,一边给永嘉奉茶,一边道:“奴婢打听,陛下应该是去军营了。”
永嘉闻言倒没多意外,按沈邵的计划,明日他们就要启程归京,如今他罢了陆翊,西北这么大个军营总是要有人来管。
“衣裳准备好了吗”
姜尚宫点头:“殿下放心,一切妥当。”
沈邵入夜时才从外归来,手里提了个油纸包,他亲手提了一路,待入殿中见到永嘉,便凑上前去,想将包裹给她。
油纸包里是沈邵特意去买的点心,他今日出门前特找了姜尚宫,问她永嘉可有什么喜欢吃的,姜尚宫说了间铺子,说永嘉爱食那家的点心。
沈邵对西北的路小街小道不熟,离了军营,愣是与王然等人寻了很久,才在市街一家不起眼的小巷拐角寻到,付钱买了点心,沈邵怕点心凉了不好吃,也不计较往日里的干净,将点心抱在怀里,抱了一路,马车紧赶慢赶的跑着,回到行宫时,夜还是深了。
沈邵提着点心,刚凑到永嘉身边便察觉不对,他匆忙放下点心,去抱榻上的人,捧起她的小脸,果见一片绯红。
再一看榻上的几案,上面倒了的酒壶,壶盖掉下来,银色小酒盏里的酒也见了底。
永嘉感受到沈邵的触碰竟没躲,反而顺势依进他怀里。
沈邵明显一愣,他垂眸看着怀中依偎的人,一时紧张的脊背发僵,他将永嘉抱在怀里,有力的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身,她似乎出了些细汗,额前沾满碎发,他抬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语气着急:“怎么喝酒了”
她依偎在他怀里不应,嘴里喃喃说着什么,听不甚清楚。
沈邵见了,一把将永嘉横抱起来,先将她放到床榻上去,想让她舒服躺着。
她却不依,有几分不老实,紧抓着他的袖口不放。
沈邵只得又将永嘉抱起来,他坐在床榻旁,将她抱在怀里,她身子有些微微发烫,满是酒香,沈邵见她迷迷糊糊的模样,低声唤她:“永嘉,永嘉”
她似乎听懂了,却仍是迷糊,唇间轻哼了两声,算作应答。
沈邵听在耳里,被永嘉磨得心间发麻,怀中生了些许燥热。
沈邵抱着永嘉哄了一会,又与她商议:“我们躺下盖着被子睡好不好不然要着凉了。”他一畔说着,一畔扯了被子,想先裹在她身上。
可被子刚一上身,便被她挣扎的扯开,闹脾气似的,将被子踢得远远的,她睁开眼,眼底泪汪汪的望着他:“热。”
沈邵只道永嘉是来折磨他的,她身子的热度似乎染到他身上,沈邵一时将永嘉抱得更紧些。
他瞧她通红的小脸,叹也似的:“好端端的怎么喝上酒了朕就一日没看住。”他试探的用唇碰了碰她的额头,果然烫人:“朕命人去备个醒酒汤,你喝了能舒服些。”
沈邵说着,松开手臂,想让永嘉在床上乖乖等会,他刚要起身,再次被她一把拉住,她紧抱着他的手臂不放,又往他怀中依。
沈邵心跳愈快,他尚来不及高兴,似乎猛地意识到什么,他捧起她的小脸,双眼一错不错的盯着她,格外认真的问:“你可知我是谁”
沈邵问着,见永嘉湿漉漉的眼底生了些迷茫,灼热的心头霎时凉了一半,他却不肯放弃,一直等着她。
永嘉仰头好似仔细瞧了沈邵许久,最后咯咯的望着他笑。
“行尧”
沈邵听着永嘉的回答,眼底一热,险些没哭出来。
“对,我是行尧,对,是我。”他一时间开心起来,面上的笑意拢不住。
她见他笑了,自己却不笑了,一时悲伤起来。
沈邵眼瞧着永嘉的反应,她现下敏感的足像个孩子,他赶忙敛下笑意,心头紧张,连忙问:“怎么了”
她抬手,将他捧着她小脸的手拽下来,委屈似的看了他半晌,自己忽然抬手捧起他的脸,带他靠近自己。
她语气带了几分哭腔:“你答应待我好的。”
沈邵快要疯了,他从未觉得世上还有旁的事,让他比此刻更要煎熬。
沈邵感受着永嘉微热的掌心,他们靠得很近,鼻尖险些就要碰上,呼吸间皆是彼此。
沈邵手掌撑在榻上,稳了稳身子,望进她含醉的眼底,回答的格外认真:“朕一定会。”
他话音未落,忽觉唇上一热,她捧着他的脸吻过来,须臾间,又离开。
沈邵脑中嗡的一声炸开了,他抬手一把紧锢住永嘉的腰,他与她一道倒在床榻上。
沈邵撑着手臂,目光灼热瞧着身下的人,他的视线烫的厉害,他抬手只是将她鬓侧凌乱的碎发别在耳后。
沈邵一时没有动作,他望着永嘉许久,才试探的开口询问她:“可以吗”
永嘉躲在沈邵怀里,又咯咯的笑起来,她揪住他胸前的锦衣:“你要欺负我。”
沈邵真的疯了,他一把握住她胡乱在他胸前的小手,他攥着她细白的皓腕压在榻上,他修长的手指,挤进她玉白的指间,紧紧扣住。
“朕不敢欺负你,朕想你。”
他气息滚烫如火,他吻她,他尝到她唇上口脂的甜。
永嘉缓缓闭上眼,她察觉到腰腹处一松,紧束的衣带被轻巧扯下,似乎有风透过衣料间的缝隙钻进来,她冷得想要发抖。
沈邵不知怎得,头愈来愈烫,愈来愈晕,眼下永嘉的身影也开始摇晃,渐渐模糊,最后眼下生黑,再没了意识。
永嘉推开身上的沈邵,她一边躲远,一边整理被他扯乱的衣裳,她转头,看着倒在床榻一动不动的沈邵,又一点一点凑近,她试探的推他:“沈邵沈邵”
许久发觉他不应,永嘉紧悬的心才落下来,她匆匆下了床榻,一路不曾回头,跑到殿外,姜尚宫正等候在廊下,见永嘉跑出来,连忙迎上,两人一道去了偏殿。
永嘉将姜尚宫提前准备好的女侍衣裳换上,她望着桌子上的沙漏:“时辰还没到,再等等。”
永嘉和姜尚宫在行宫住的这几日,已经将行宫守夜侍卫的轮班规律摸清楚,行宫分为内宫和外宫,内宫由庞崇亲自带队巡视,相对棘手,待出了内宫,到了外宫便容易许多。
永嘉随在沈邵身边深知他的习惯,他不喜留人在殿门口守夜,既便亲近如王然,待服侍沈邵安寝,也是退到侧殿的小间里去睡。所以她夜里出逃,在寝殿外几乎撞不到人,只要再躲过十分熟悉她的庞崇,她便能由姜尚宫领着,由女侍的身份,逃出行宫。
沙钟里的细沙将要流尽了,姜尚宫打开侧殿的门,先向外望了望,见正殿处还是一片平静,她先出了门,永嘉随后跟上,两人又将侧殿的门关好,快步下了台阶,往外去。
这时辰正好是夜里侍卫交班的时候,其实每日交班的时辰也不定,永嘉大多推演出规律,第二日要比第一日晚半个时辰,第三日要比第二日晚半个时辰,待到了第四日,又换成第一日的时辰,如此循环。
今日正用的是第二日的交班时辰,亥时末。
姜尚宫与永嘉一路往外殿方向走,这个时辰,果然一路顺畅,走到中门时,两人被侍卫拦住。
姜尚宫抬起头:“我是长公主身边的人,陛下吩咐,要我去做一碗醒酒汤。”
侍卫自然识得姜尚宫,听了理由,让开路来。
永嘉埋头随在姜尚宫身后,出了中门,一路走远,听见后头关门的声音。
到了外宫,两人紧提着的心都稍稍放下,姜尚宫根本未往厨房方向去,与永嘉直奔行宫大门。
大门之内和之外各有两名站岗侍卫,一共四人,隔日换班。
永嘉和姜尚宫到大门处时,果然又被拦住。
“这么晚了,尚宫去哪”
这边侍卫话音一出,门墙高处,忽然跳下两个黑影。
姜尚宫闻言垂头不语,侍卫两人正疑惑,面面相觑,正要再开口询问,颈后突然一疼,眼下生黑,失了意识,摔倒在地。
沈桓上前将大门内的门栅拿下,从内开了大门,陆翊带着永嘉和姜尚宫走在前,走出行宫大门时,永嘉触到并肩倚在石柱上,失了意识的侍卫。
陆翊瞧见的永嘉的目光,怕她害怕,连忙与她解释:“别怕,只是被我们打晕了,再两个时辰便能醒。”
陆翊将永嘉和姜尚宫送到宫墙外的马车上,又跑回去帮沈桓。
沈桓留下断后,他拖着被打晕的侍卫,将他们拖到一旁草丛后,待处理好人,正遇上赶回来的陆翊。
他朝陆翊点头,两人并肩正要向大门处走,忽听远处有人大喊:“是什么人”
沈桓远远瞥了一眼,与陆翊迅速向大门外跑,他们的动作,惊动了远处正迟疑的侍卫,侍卫们见此,以为是刺客,连忙举着火把,拔刀追来。
路过大门时,陆翊飞快弯腰拾起地上的门栅,他示意沈桓一起将大门关上。
沈桓瞧着陆翊手中的门栅,立即会意,两人将行宫大门关上的一瞬,侍卫们正举着火把跑上门前的石阶。
陆翊从外将门栅套在门环上,他与沈桓听着宫门的撞门声,飞快转身跑向马车,两人几乎同时跳上车,陆翊一把攥住缰绳,调转车头,驾着马车一路往西北的茶马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