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1 / 1)

正妻名叫蓝月。

她本想抽个空闲的时间去单独找小妾算账,然而因为忙着秀才下葬的事情以及应付秀才的五亲六戚,一天到晚忙上忙下,每天晚上都因为太累了倒在床上就睡着,这就让她始终没机会去找小妾。

终于埋完了秀才,竖好了碑,几个婶子和她娘陪着披麻戴孝的她回了家,路上安慰了她不少。至于小妾,因为之前动了胎气,就没叫她跟着去,生怕本来就娇弱的她不小心把孩子给流了。

到了门口,蓝月就在门口与那些婶子们道别,随后她娘才对她道:“你好好想清楚,想好了说一声,我和你爹还有哥几个来接你回家,他们林家也不敢强留人的。”

蓝月说好。

道别了娘,又要独自面对生活。

人死了,大家相聚一堂,对着那具棺材吹吹打打,该哭哭,该笑笑,吃一席酒,再把棺材里的死人抬上山埋了,便又各家做各家的事情,她想,死也就这么回事。

看着酒席过后乱糟糟的院子,蓝月深吸一口气,正要去找扫帚,院子外没找到,准备去屋子里找找,走进去就看到小妾拿着扫帚在沿着屋角一点点扫着。

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扫个地跟磨洋工似的,半点不利索。蓝月瞧不过眼,直接走过去就抢似的拽过扫帚,语气生硬道:“你还怀着孕,我来吧。”说完就埋头刷刷扫地。

小妾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她三两下就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一时间竟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多余出来的物件。此时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见蓝月扫完了屋子里要去扫院子了,便也跟了出去,有些不安的倚着门框看她。

蓝月扫完了大半院子,回头就看到她在门口巴巴地望着自己,她停下了手中扫地的动作,直起腰,想了想才开口:“你前几天动了胎气,大爷说要你好好静养。”

她口中的大爷,就是那天给小妾看病的大夫,正好是秀才的大爷。

小妾见她跟自己说话,顿时紧张了起来,心里挂着事情,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只好垂着头应道:“我知道了。”

蓝月本想再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忘了,心想自己好话也说了,也不欠她什么,便继续弯腰扫自己的地。

没过多久她就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无论她到哪里,小妾都跟着她。

她去喂鸡,她跟着,她去厨房,她跟着,她去换衣服,她也跟到房门口,问她是不是饿了,她说不饿,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她不说话。

正妻也懒得搭理她,进房门换衣服时紧紧关上房门,顺便就将小妾给关在了门外,脱下自己一身丧服,随手扔到箱子里,从衣柜里翻找出来了一把钥匙,又搬了旁边的椅子过来,站上去从衣柜顶巴拉出来了一个笨重的木盒。

她费劲地拿了下来,决意要重新找一个藏钱的地方。原本就是藏在这里,后来不知怎么被秀才找到了,就拿去买了个女人花光了。

如今秀才死了,他死后办的一场酒席竟也正好将他当初乱花出去的钱也给赚了回来。

不过到底,这里已经被发现过了,蓝月觉得这里不吉利,已经不适合再作为藏钱的地方了。

用锁打开木盒子,数了数里面的铜板和为数不多的银子,见里面的数量半分也没少,便又关上,谨慎地上了锁,环视屋子,最后还是选择了一个大木箱作为下一个藏钱的地点。

那大木箱是她的嫁妆,打得十分结实,用料也十分足,沉沉的,就算是成年男人搬起来也有些费劲。她料定了就算小妾知道钱藏里面,她也绝对没有办法把钱连着箱子偷走。

做好了这一切,她便将大箱子和小箱子的钥匙分别藏在了两处。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虽然笃定小妾不敢跑,也跑不掉,不过将钱和人就这样放在家里,她还是有些忌惮的。

别说她小人之心,原先那个偷她钱二话不说就拿去败光的人可是她的丈夫。现在来了个还不知什么深浅的小妾,她可不得防着点吗。

做好一切,满意地看着这间卧室,拍了拍手就打算出去。一开门,就正好对上了小妾的眼。

蓝月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想着她方才是不是在偷看自己藏钱,便有些愠怒地质问道:“你站在这里干嘛?”

小妾被她一凶,眼圈刷地就红了,只听吧嗒一声,豆大的泪珠子就落在了小妾胸前的衣襟上。

“喂……”蓝月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语气,好像也没有多凶啊,怎么才一句话人就哭成这个样子?

她心里的怜惜之情刚升上来还没捂热乎呢,她就想到小妾就是凭借着这幅惹人怜的样子勾走了自己的丈夫,最后甚至于丈夫的死,也与她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便语气浮躁地道:“秀才都死了,你跑我面前哭什么哭?要哭丧现在也过了时候了。”

“对不起……”小妾抽抽搭搭地哭着,一边用袖子抹着眼泪,一边看睁着泪汪汪的圆眼望着蓝月,眼里是真心实意的害怕和畏惧,看得蓝月都觉得自己好像是真的有些过分了。

蓝月方才心里生出的怨怒没两下就散了,心想自己何必跟一个刚动了胎气的小女人计较,便拐弯抹角的想着安慰一下:

“喂……你……你别哭了,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我也很烦,你明白吗,这几天家里来这么多人,吵得我脑壳疼,现在难得清净一下,你……能不能别哭了啊?”

完了,这话一说出来,蓝月就感觉更像是在责怪对方了。

果不其然,刚听完,小妾似乎想死命忍住不哭,但是这种事情,好像情之所至了,便怎么也忍不了,之后她一边哭一边忍,同时还要忙着喘气,最后再加上打哭嗝。

蓝月觉得自己败下阵来了。

她有些心虚地跑到外面去,生怕小妾的哭声引来了邻里的闲言碎语,会说她自己不能生,所以死了丈夫之后自然就对怀着遗腹子的小妾恨得牙痒痒。才下葬呢,就想着磋磨小妾想弄掉她的孩子这之类的话。

天知道她绝对没有这种心思,只是闲言碎语最是烦人恶心,要是能少一点,自然是少一点的好。

出去后她发现小妾的哭声在外来听也不是那么大,便赶紧关上自家院门,又走过院子关紧房门,随后朝着小妾走过去。

小妾看她又是关大门又是关小门的,完了还气势汹汹地自己这边走过来,顿时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几步,哭声是止住了,只是还在打着哭嗝。

蓝月原本走路风风火火惯了,村里其她女人大多也都是这样,她平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看小妾的样子,顿时有些尴尬地停下脚步,心想难道自己走路的样子看起来很凶?

平复了一下心里怪异的情绪,蓝月才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现在你怀着秀才的孩子,可是林家的宝贝疙瘩的,要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唾沫都会把我淹死。”

说完这话蓝月就后悔了,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傻,开口就将自己的弱点拱手送到了面前这个“敌人”的手上。

转瞬又释然了,心想知道又怎么样,大不了等会儿她就收拾行李回家,等家里待不下去了,改嫁就改嫁,到时候小妾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半点也赖不到她的身上。

反正今后也会是不相干的人了,要是用客观的旁人目光来看小妾,她便发现自己心里对她的恨意就没那么多了。

她走过去心平气和地道:“我们好好说说话吧。”之后便拉着小妾到堂屋,将唯一放着软垫子的凳子让给了她。

小妾看起来有些受宠若惊不敢坐,蓝月强要求她坐下了:“你怀着孕的。”

眼下就是怀孕的大过天。

小妾只好坐下了,哭嗝渐渐缓了,酝酿了一会儿,蓝月终于开口,让自己声音尽量温柔些。

“来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

蓝月不知道,自己温柔的语气,反而听得小妾更加心慌了。

小妾家中一朝败落,自此经历了不知多少人情冷暖,之后在青楼中接触的女子也与她说过许多自身的事情。

也因此她最是知道的,平常人家,在做下将某个孩子卖掉的决定后,会突然对那个孩子好起来,会变得无比温柔,给那孩子穿上新衣,让孩子吃一顿前所未有的好吃的。

她觉得自己此时的情况就有一些像即将被卖掉的孩子,回话时就有些慌乱,不知所措:“我……我叫萧以。”

“萧以,”蓝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随后道:“现在我们也没什么必要藏着掖着了,或许你讨厌我,毕竟我曾经打你那一巴掌让你肿了三天脸,但是你扪心自问,你入门后,在其他地方我有没有刁难过你?”

小妾像个拨浪鼓似地摇头:“没有。”

蓝月看着她表现得像是被娘亲审问的小孩子似的,忍不住轻笑了一下,就这一笑,原本打好腹稿要说的话全被她忘光了。

小妾见她笑了,又没说话,便主动开口说道:“我也没讨厌过你。你是大,而我是……那种地方来的,你会恨我,气我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其实……其实你已经比我想象中的好太多了。”

蓝月一下子被她的话给引起了兴趣:“你原本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这……”萧以犹豫了一会儿,才看着蓝月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听说,有些正妻见丈夫带小的回家,会很生气,但是如果要进门,就会被正妻……”

“被刁难吗?确实,当时我也算是刁难你了。”

萧以摇头:“你只打了我一巴掌,已经很好了,我听说有的……有的被要求在门外跪上三天三夜才准进门,有的被要求端很烫的茶水,有时候正妻还会故意打翻烫茶,茶水落的地方便会起水泡,之后正妻再……在让小妾用起泡的双手去洗衣服,再干其他活,这样的话一双手就……”

蓝月打了个寒噤:“好了好了,别说了,听着就怕人。不过我就想不明白,在你们口中,既然正妻这么吓人的话,你为什么还要死要活的来当妾?”

话刚说完,见小妾眼睛一下子又红了,蓝月意识到自己说得话不对,立刻道歉:“抱歉我没想这么多,只觉得你口中的正妻,比夜叉还可怕。”

小妾眼中本含着要落不落的水,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自己就是正妻呀,所以我说,能够遇到你这样性子好的,我已经很感谢上苍了。之前在灵堂的时候,有人要把我浸猪笼,我以为自己完了,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愿意出口保护我,谢谢你。我……我只是更害怕在青楼那地方,无论如何也想有一个家。”

想要一个家啊。难怪。

瞧着她笑着,蓝月也跟着笑。虽然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也拿不准这小妾心里今后究竟是个什么打算,但是结合她进门这三个月的表现来看,至少目前没发现她是个坏女人的迹象。

“你讨厌我么?”萧以忽然非常认真地开口问道。

蓝月愣了一下,才道:“最初时讨厌过你,不过现在我们都成为了寡妇,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维系我们关系的那个人都死了,现在讨厌不讨厌,也没有了什么意义。”

她们本就没有为了秀才而勾心斗角地争过,到了如今,更是没什么争的必要。

萧以认真的看着她“对我来说有意义,我想知道,你讨厌我吗?”

蓝月很是奇怪她怎么这么坚定的要问这个问题,想了想,她还是回答了:“不讨厌。”

萧以释然地笑了,表情轻松的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蓝月发现她是个单纯的人,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在乎的居然不是秀才的家业财产,反而执着地问自己讨不讨厌她。

她心想自己真是个大好人,丈夫被小妾抢走了,没多久又当了寡妇,临到头都打算回家准备改嫁了,居然还在心里为这个小妾做打算,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不知道要被多少人当做奇谈笑话。

算了算了,人家看起来本来就柔柔弱弱,跑都跑不了几步的,现在还怀着孕,要是自己真动起手来和她抢秀才那点破家产,看小妾这样子,蓝月都敢保证,都不用娘家出面,自己三天就能摆平了她。

到时候赶一个孕妇出去,再不管她死活,将秀才的遗产当做她再嫁的资本。

这种事情,或者听起来很不错,也很简单,但是。

她蓝月做不出来。(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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