靐州倘若真是放赈的地方,想必粮食非同一般地紧张,进了城能不能有东西吃,还不知道呢。”
“大人多虑了。这一路走来,太平无事,沿路尚有青麦田地,想必涝灾一说不实。”
“萧,你不觉得这一路很奇怪么?”
“萧允不知大人所指为何?”
“过了中州州府以后,就没再看见柳絮。我记得地理志上记载,中州靐县背山靠水,四季如春,因此才到三月,柳树就会白头。”
“这……但刚才永河边上,确实长着抽枝的杨柳,倘若真有涝灾,柳树应已烂根倒下”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这个时间,杨柳应该是翠绿的,但那些杨柳,显然像是刚抽芽的。”夏轻尘忧心地看着眼前的道路“你看这官道两旁,树木都已经这样茂盛,地上的草却像是刚长出来的一样。”
“大人的意思是——这树是新种的?”
“我不知道。也许,我们不该走官道的。”夏轻尘想了想,忽然抬起头来“萧,命人骑马回去,从刚才经过的河边摘一根柳枝来。”
“是。”
侍卫策马而去,不到一个时辰后飞奔而回。呈上手中的枝条,夏轻尘不由得大吃一惊,一把拿过那柳条,动容道:
“中州夏云侯,真是好大的胆!”
看奥运看得懒洋洋,我告诉自己不能再懒。要更新对得起大家……
靐县唯一的方记米粮行外,挤满衣衫褴褛的人,个个面带饥色,看着粮行里白花花的面粉。推推搡搡要往粮行里靠,粮行十来个粗壮的保镖拦成一圈,不让躁动者靠近。
“昨日还是五两一斗的,怎么今日就涨到了十两?”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冲到粮行方老板面前。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你要是买不起就走开。”粮行的保镖蛮横地一把将他推开,人群顿时哗然。
“粮价已经够贵了,你们还要涨”男人跌在地上“你,你们这是吃人呐!”
“方老爷,沈大人明明说过,米价不得超过六钱银子,你怎么能一涨再涨?”
“混账,轮到你来教训我?”方老板将脸一横“沈大人算个什么东西?粮价是商行协商好的,恁是侯爷也管不着。”
“侯爷把沈大人抓走了,你立马就涨价,你还有没有良心?”
“方老板,你行行好,也想想我们这些苦哈哈的人啊……”
“废话连篇,给我轰走!”方大财主一声令下,手下保镖抡起拳头将灾民打到在地对着来不及逃走的灾民拳打脚踢起来。就在哀声四起,众人抱头乱窜之际,一条清俊的身影凌空翻过,修长有力的双腿连踢数名伤人者,跃入人群之中,剑穗轻扬,回转之间,粮行保镖纷纷倒地。
“阁下是谁?”方老板瞪起三角眼。
“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我只问你,米面涨价,是你一手操控,还是有人授意?”
“怎么?想当英雄替他们出头?”方老板冷笑道“你是能杀了我,开仓放米;还是能抓了我到县衙告一状?”
“你……我今日杀了你,也不能抓你去报官。但你给我记住,五日内,若不能让粮价降回六钱,就枉我一生自命英雄。”说完剑一挑,推开人群走了出去。
“哼,搞了半天是个光说不练的假英雄。”方老板冷笑一声,转身进屋。
行人较少的街头转角,隐蔽地停着一辆马车,车旁守着四个随从。刚才在粮行出手的侠士避开众人的目光,快步转过街角停在马车前,抱剑行礼:
“大人。”
“萧,你去了好久。”细腻如玉琢般的手掀起一角车帘。
“萧允怠慢,让大人担心了。”
“出什么事了?”
“米价上涨二十倍不止。灾民饥饿多日,已有暴动的心情。”
“二十倍?!他们这是在杀人。”
“大人,涝灾一事已毋庸置疑。主上交托的使命已达成,当务之急,是尽快回转京城,面奏主上。”
“中州受灾,主上早有预料,所以才派我来查明真相。如今查无凭证,你要我如何回去交差?”
“大人”萧允面带忧色地说“如今靐县城内随时会暴乱,州牧沈明玉也已不在城中,萧允不能让大人冒这个险。请大人还朝,奏请主上另派钦差与护军前来。”
“什么?沈明玉不在靐县?”
“适才听路人说起,沈大人被夏云侯押走了。”
“身为诸侯,私自逮捕朝廷钦派的州牧,夏云侯是想造反不成?”
“倘若当真如此,大人再待下去,恐有不测。请大人务必趁此时身份尚未暴露,尽早回京。”萧允上前一步请求道。
“萧,我都还一点儿没怕,你怎么这么怕死了?”
“萧允怕的,是大人出意外。”
“有你和神策军最顶尖的高手在,我还能出什么意外?”
“大人……”萧允惊诧地抬起头来,对上了夏轻尘那带着疲惫的微笑,原本低沉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再等等吧”夏轻尘放下纱帘坐回车里“前往县城另一边打探消息的兄弟就快回来了。你也上车来坐一会儿吧。”
“谢大人,萧允……尚可支撑。”萧允语气急促起来
“撑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若累倒了,谁来保护我。全体坐下休息。”
“是。”萧允带着几个武士,在车边席地而坐。等待多时,前往县城另一边的武卫归队,带回了亲眼目睹的现况:
“启禀大人,近日县城来了一位女神医,在城东集市上为灾民免费义诊。前来看诊的凡是怀有身孕的妇人,还能分到少量食物和药草。”
“大人,看来还是有好心人愿施以援手。这样一来,想必有很多人可以得到救治。”
“孕妇……”回忆起某些不愉快的事物,夏轻尘胃里一阵翻腾,他掀开车帘对萧允身后的武卫说“你们带着翠娘先找客栈住下来,萧少将和我去东市看看。”
“公子,路不好走,你还是坐着车去吧,我跟着他们走路就行。”翠娘在车里劝道。
“无妨,坐久了也想下地走走。”夏轻尘跳下车来,脚下高履就陷入了一堆浮土,身体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大人小心。”萧允一把搀住他的胳膊,手掌无意中与他相握,当时脸上一红,急忙收回手来退了一步。似是感到了他的不自在,夏轻尘佯装没看见地别过脸去,轻声说了一句:
“走吧。”
“公子千万小心。”翠娘不放心地嘱托,趴在车窗上看着夏轻尘和萧允走远。
东市街头,义诊的摊子前排起了迂回的长队。里三层外三层将原本就不宽敞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前来看诊的队伍中有不少怀有身孕的妇人,还有重病不起的伤患,有不少已经严重水肿,明显是饥饿所至。萧允张开双臂将夏轻尘护在怀里,挤过人群,在一个角落里站定。
“这样下去,瘟疫恐怕不远了。”夏轻尘忧虑地看着那些将死之人“就连城外的树皮也被人剥食殆尽,夏云侯竟然用绿绸假充柳叶,隐瞒灾情,已不知拖延了多久的灾情。这些人的情形,怕是活不了几日了;推算一下,一日死亡的人数,没有一百也有数十。只是我刚才就觉得很奇怪,咱们入城之后,几乎没有见到死人。”
“大人明察秋毫,萧允疏漏了。”
“这儿太多人了,根本看不到前面。”夏轻尘掂着脚伸长脖子张望着“萧,要不你挤到前面去看看?”
“此处人太杂,萧允不能让大人一人独处。”
“有了……”夏轻尘想了想,拍拍他的肩膀“来,你把我顶起来。”
“啊?”
“蹲下。”
“哦,哦。”萧允讷讷地弯膝蹲下。忽觉脖子一热,肩上一沉,夏轻尘身上的香兰草气息立刻溢满了他的呼吸“大人,你……”
萧允满脸通红地回头看着骑在自己肩上的夏轻尘,后者鼓着腮帮子满怀歉意地看着他:
“委屈你一下了,把我举起来吧。”
“是……”萧允红着脸低下头去,双手把住他的大腿,缓慢平稳地站起来。夏轻尘骑在他脖子上,放眼看去,只见远处队伍等候的屋檐下,一张简单的桌子前,坐着一位穿黑衣的女人,挨个儿替排队的病人看诊。她长长的面纱挡住了容颜,却挡不住去她头上白银的流苏簪子。夏轻尘远远见到那熟悉的打扮,
“啊,是她!”眼见那女人往这边看来,夏轻尘一把遮住脸,低头猫了起来。
“大……大人……”萧允的脑袋,热得几乎要烧着了起来。因为夏轻尘此刻正双手环住他的脑袋,将他整个搂在怀里。他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口中呵出的温度,呼吸中尽是他身上的幽香,而自己,竟然就站在一街的人海中,起了不该起的反应。
“萧,萧……”夏轻尘焦急地在他肩上动着大腿,催促他蹲下,但萧允就像是中了邪一样,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夏轻尘就坐在他脖子上,温暖的热度与他的提问一起攀升,他只要轻轻侧脸就可以吻到他的大腿,他只要转过头去,就是……
“啊……”萧允呼吸沉重地压抑着内心邪恶的欲念,手上不自觉地握紧,不想这一下却捏痛了夏轻尘的大腿。
“啊——”夏轻尘轻呼一声,身子在他肩上一弹,猛地将他惊醒,他忙不迭地将夏轻尘放到地上,蹲在他面前揉着他被捏疼的大腿:
“大人,大人……”
“萧,你怎么回事,差点就坏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