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雀只要一对上云深的正脸,脑海里尽是前一夜月下对饮时让她脸红心跳的画面。
早会结束,云深说了句:“散会。”
跟往常一样回过头,朝她伸手:“童秘书,把会议记录给……”
童雀抬头,对上他望向自己的视线。
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在说什么她没怎么能听清,前一晚差点被他夺了初吻的画面闪现。
她顿觉思维断片,如坐针毡。
推开手提电脑,合上笔记本。把本子往他手里胡乱一拍,跟阵风似的第一个冲出会议室大门,哒哒哒一路小跑着开溜。
会议室里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了敞开的大门处,室内短暂静了数秒。主位那位锁眉不语,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胆子真大,大boss还没动,她倒先跑了。”
“天晓得是谁借她的胆,听说那女的来头不小。”
站在策划总监身后两个旁听的实习生是同期校友,正交头接耳悄声说话。
策划总监注意到云深的眼风扫了过来,急忙咳了一声,给身后那两个没眼力的实习生打眼色。
两位实习生会意,瞬间变了脸色。低眉垂首,大气都不敢出。
“我特批的。”云深针对众人的疑问简短作出解释。视线在两位多嘴的实习生之间轮番游走了一遍,话音稍顿,问:“是有人对我的决定有异议吗?”
策划总监及时起身接话:“云总,是我没管好手底下的人,不会再有下次了。”
云深抬手松了松领带,看向他,说:“要是管不住手底下的人,不如由我来费这个心,给策划部松松土。”
这是打算拿他一起开刀的意思,策划总监暗暗替自己捏了把汗,反应很快地说:“云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很好。”云深轻点了一下头,起身:“散会。”
座下众人起身,静默地等着主位那位出去了,才收拾手边的东西,络绎往外走。
扎马尾的实习生意识到了点什么,紧跟着策划总监出会议室大门,试探着问:“徐总监,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短发实习生很不服气,仍在小声嘀咕:“那女的什么来头啊?明显是她先坏了规矩的,犯得着云总这么护着她?”
策划总监回头狠狠斥了短发实习生一声:“闭嘴!”
领着两个初涉职场的实习生进办公室,策划总监示意短发实习生关好门。
确认门已经关好了,策划总监指了指短发实习生,问:“你刚刚,在外头提到‘规矩’了是吗?”
短发实习生犹豫了一下,点头。
“好!我今天就教教你们,什么是规矩!”策划总监猛拍了一下办公桌,又用力指了指短发女生,怒道:“我告诉你,在腾速,云总的话,那就是规矩!他要说地球是方的,那地球就不可能是圆的!”
差点被实习生连累的策划总监越想越气,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别说你们了,就算是我,云总让我滚蛋,我在这行就他妈不可能再混得下去!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敢在云总的眼皮子底下议论他身边的人?活腻歪了!”
“滚!马上给我收拾东西滚!”策划总监指着门的方向,驱她们:“去人事部办离职手续,立刻、马上!给我消失!”
短发女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大着胆子求饶:“别……别啊徐总监。我们年纪小,很多事都不懂才会犯了这样的错。我们保证,再也不敢了!看在我舅舅和您是……”
“别提你舅!要不是因为你舅舅非让我帮这个忙,你以为以你的资质能进得了腾速?”策划总监在办公椅上坐下,勉强压下了些火,说:“作为前辈再给你们一句忠告,出了这个门,管好自己的嘴。”
策划部因两个嘴上没个把门的实习生闹了一场,腾速的人都心知肚明,有云总明目张胆地偏袒,那位童秘书绝对是“惹不起”。
出会议室大门,云深在走廊边往前走,边翻开童雀做会议记录的那个本子。在最新页没看到与会议相关的半点内容,满页的小猪佩奇。
再往后翻,又是一长串长得像吹风机的猪。在一群小猪佩奇间挤着几个字,虽被划掉了,但依稀还能辨读出——云深。
开会的时候云深就注意到她一直在游神。
所以,那时她在想着的……是他?
云深盯着挤在一群小猪间被画糊的那两个字,抿唇,嘴角翘了翘。
合上本子,回手递给尾随着他的金烁,云深说:“金助,把你的那份会议记录整理好用电子版发给我。”
“好的云总。”金烁说。
瞧着老板心情不错的样子,金烁有些好奇,偷偷翻开刚到手的本子,看着满页的小猪佩奇,眉毛跳了一下。
临办公室门口,云深低头整理了一下稍稍有些歪斜的领带,转而又很细心地把表盘拨正。
金烁推开门,侧身退至门边。
云深在门前步子顿了一下,面色如常地往里走。进门,下意识往童雀空空的办公位上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淡去,没作声。
金烁后脚跟进门,跟着往童雀的空座处看了一眼。
很敏锐地嗅到了点不对劲的味道,猜测是这两位又闹别扭了。
金烁的马屁一向拍得及时,就之前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幕,临时发表感言:“云总,您刚刚护妻的样子,真是太帅了!”
云深在自己的办公位落座,不怎么理解地看着他:“护妻?”
“我最近刚学的一个词。”金烁俯身解释,“差不多就是字面意思。”
“金助。”
“嗯?”
“最近功课做的不错。”云深难得夸了他一句。
金烁立马翘起了骄傲的小尾巴,说:“谢谢云总,都是云总领导有方。”
云深翻开金烁放到办公桌上的文件,瞥见他还没走,像是有话要说。
“还有事?”云深问。
“那个……童小姐今天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金烁尬笑着开口,“或许,我可以给云总分忧。”
“没什么,她只是……”云深忆起前一晚的事,曲指抚唇,笑:“心理素质不太行。”
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童雀正百无赖聊地把玩手机。
屏幕跳出低电量提醒,她转瞬给杨蔌蔌发了条求救短信。
刚把消息发出去,童母的视频电话拨了过来。
童雀盯着手机犹豫了一下,点下接通,屏幕上现出一张美艳妇人的脸。
视频一接通,童母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
“宝宝,能看见吗?”
“宝宝?”
“宝宝?怎么不说话?”
“听不见声啊。”
“哎呀,这里的信号怎么这么差!把我家宝宝都卡变形了。”
童母刻意提高的话音像是自带扩音器,咖啡厅里瞬间响彻呼唤的“宝宝”声音。
周围的视线全拢了过来,忍俊不禁。
童雀注意到旁人都在往她这头看,迅速别过脸。
手忙脚乱地调低手机音量,小声抱怨:“妈,诶?妈!我在公共场合呢,你小点声说话。我都多大了还叫我‘宝宝’?我这还要脸呢。”
“从小叫到大的,害什么臊啊?妈妈叫我们家宝宝,还要避着外人吗?”童母一脸的“你在小题大做”。
“我……”
童雀还没来得及出口反驳,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谢天谢地,幸好手机的电量耗完,自动关了机。
童雀把手机丢到一边,长呼出一口气。
“童小姐,好巧。”金烁走到她身边,笑得一脸灿烂,问:“我可以坐这吗?”
童雀点了点头:“坐。”
金烁得了准话,在她对面的空座处坐下。
“你怎么……”
童雀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往四面一通乱看。
“云总刚刚也在。”金烁猜到了她在找什么,解了她的惑。
“……”童雀扭头四顾的动作僵了一下,问:“那……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间进的店?”
“差不多在童小姐跟您的母亲视频前,就已经在店里了。”金烁笑嘻嘻地说。
“都……听见了?”童雀确认着问。
“嗯!”金烁点了点头,“云总还夸您来着,说‘宝宝’很可爱。”
“……”童雀愣了好一会儿,用力揉了揉丢得稀碎的脸。躬下身,滚烫的脸埋在了臂弯间。
金烁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童小姐,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童雀保持着趴桌的姿势不看他,朝他随意摆了摆手:“让我一个人静静。”
金烁很听话的“哦”了一声。
对面有离座的动静。
不消多时,对面又有了声音。
杨蔌蔌把手机充电器和移动电源推放到童雀面前,用自己的手机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哎呀,干嘛呀。”童雀不情不愿地直起身,望见对面坐的是杨蔌蔌,瘪瘪嘴,撒娇:“你怎么才来,我都快无聊死了。”
“听说早会的时候你开溜了。”杨蔌蔌开门见山地说,“在躲着他?”
童雀愣了一下,低头把手机连上数据线,接上电源,装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杨蔌蔌往后靠了靠,看着她,肯定道:“你俩有情况。”
童雀歪过脑袋看向她身后,叫了声:“哥?”
杨蔌蔌头都没回一下,不上她的套。
童雀的动作停顿了数秒,默默把歪过去的脖子扭正。演不下去了,笑言:“嗨呀,我家蔌蔌变聪明了,竟然骗不了你!”
“你这把戏,玩不腻?”杨蔌蔌说。
“杨小姐,好巧。”金烁抱着文件折回来,站到杨蔌蔌身边,问:“我……方便坐下吗?”
“巧什么呀?你刚不就在嘛。”童雀看他这荡漾的笑容就觉得晃眼,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金烁仍满眼期待地看着杨蔌蔌,傻呵呵地笑。
杨蔌蔌抬头看了他一眼,往另一侧挪了挪,给他腾位置,说:“坐。”
金烁稍显扭捏地在她身边落座,腰板挺得笔直。
“金助不忙吗?怎么有空在这喝咖啡?”童雀问。
“在等人。”金烁详细解释了一下,“一会儿子公司会派人过来,交接一下新拟的项目。”
童雀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杨蔌蔌继续之前的话题,童雀搪塞了几句。
三人围坐一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金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信封,藏在桌下抚平。捏着信封犹豫再三,鼓起勇气开口:“杨……杨小姐,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
童雀的视线转向他们身后,诧异叫了声:“哥?”
金烁迅速把刚掏出的信封塞进手边的资料袋里,站起身。
杨蔌蔌一脸看透她的表情,微微眯眼:“又来这套?”
金烁转过身,恭敬叫了声:“童总。”
杨蔌蔌愣了一下,回过头,正巧撞见童砚的视线转向了她。
童砚回手示意身后的两个黑衣男人止步,对着金烁的方向略颔首。
缓步走到他们的桌边,曲指轻叩了一下桌面,看着杨蔌蔌,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杨蔌蔌点头,起身跟了过去。
童雀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出了门,眨眨眼,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好不是来找我麻烦的。”
“童总他……”金烁慢半拍收回视线,想问的话还没出口,手机响了。
走到一侧接电话。
童雀左看看,右看看,没她什么事。低下头,划开手机屏幕,戳戳点点。
金烁挂断电话,直奔门口。很快又折了回来,把资料袋放到童雀的手边,询问:“童小姐,我这边有点急事,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把这份文件转交给子公司过来的人?他一会儿就到。”
童雀看他挺着急的样子,点了点头,说:“可以啊,不过我不认识来对接的人。”
“我稍后把您的联系方式发给他,他到了会直接联系您的。”金烁说。
“诶?那……”童雀探头问已经走到门口的金烁,“来对接的人怎么称呼啊?”
“余怀旭,余先生。”金烁回。
“……”谁?!
童雀记起从前听余怀旭说起过,他的父亲就是腾速的股东。所以金烁口中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余怀旭”?
她瞬间跟抓了个烫手山芋似的,把近前的资料袋推开。想撂挑子走人,可杨蔌蔌刚被哥哥带走,她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替她。
正踌躇不决间,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
童雀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脑子卡了一下,这个时候想起的竟然是云深?
也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什么,她稍作犹豫,调整好情绪,接起电话。
“喂,你好。”童雀说,“是金助托了我,转交给你一份文件。”
“童雀?”余怀旭在她桌边止步,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童雀仰头看他,朝他晃了晃耳侧的手机,微微一笑:“是我。”
挂断电话,优雅起身,把桌上的文件袋朝他那侧推过去:“东西在这,我还有事要忙,告辞了。”
拿好自己的东西,童雀目不斜视地越过他,往外走。
“童雀。”余怀旭一把抓住了她的臂弯,“这么久不见,连一杯咖啡的时间都不愿意给我吗?”
“当然不是。”童雀大大方方转头看他,抽回手,退行一步跟他拉开距离,直言:“主要是我俩,好像也没什么好聊的。”
“当初那件事,我有苦衷。”余怀旭说。
“嗯,知道了。”童雀问,“还有别的事吗?”
余怀旭欲张的唇抿起,没出声。明明有话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默地看着她。
“你看,我就说我们俩没什么好聊的。”童雀朝他摆摆手,“那么,后会无期。”
童雀一整天都在外头游荡,临下班的点才跑回公司打个卡。
等电梯的时候好巧不巧遇上云深,她默默把脸转向另一侧,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低头使劲捣鼓手里的手机。
云深没看她,进电梯,转身正对着门的方向。
金烁按下楼层键,跟往常一样退至老板身后,很自觉地变成透明背景板。
云深突然出声,问:“这一天去哪了?”
童雀悄咪咪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看手机,回:“我……有点事。”
云深转头盯着她看了片刻:“听说,童秘书今天见到老朋友了?”
“……”童雀滑动手机屏幕的动作一瞬顿住,悄声挪步,紧贴着电梯框,怂怂地回话:“也……也不、不算是什么朋友,就是……”
“下不为例。”云深打断了她的话,转回视线,看着楼层显示处。
下不为例?
童雀回头看他,眨了眨眼。
“下次再翘班,童秘书就别想着再打你的如意算盘了。”云深说。
明晃晃的威胁!
不过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后面长眼睛了?
童雀撇了撇嘴,很不服气地冲他的后脑勺扮了个鬼脸。
金烁近距离看着她搞怪的样子,被逗乐了,强忍住笑。
云深察觉到身后的异状,回头看。
“……”
“……”
尴尬对视了数秒,云深绷着的嘴角翘了翘。
童雀鼓起的腮帮子慢慢瘪了下去,揉了揉发酸的脸,低下头。跟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乖乖站好,低眉顺眼地回话:“知道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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