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冲河在建昌府治西,蛮名黑惠江,又名纳夷江,源出吐蕃,流径盐井卫界,又南流径此,水势奔急,洪涛汹涌,因名打冲河,下流至会川卫,合金沙江,亦曰“大冲河”。
因其水势湍急,波涛汹涌,大军想要继续进攻,便不得不渡过此道天险,仅是依靠竹筏小舟根本不可渡江。
面对眼前困境,瞿能当即派遣军中指挥李华在打冲河架桥,然而进水军需供应十分困难,馈运其艰,民劳不便,为解决卫所官兵的生活问题,瞿能再次下令,就地开垦屯田,修渠泄水,并且组织群众开采盐井,筑城置戍,扼其咽喉,一方面有力地保障了当地的经济发展,另一方面积极调动起了官军守边的积极性,以致于短时间内便改变了困境,各寨流民络绎不绝,纷纷入境,安心生产。
他这一手边打仗边生产的战斗方式,属实令朱巅峰大开眼界,果真不愧是镇守一方的顶级大将,军事眼光已经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倘若换做朱巅峰面临眼前的困境,定然会是召集三军将士,星夜赶制船只,以载大军渡江,如此方才不会贻误战机,给了月鲁帖木儿喘息之机。
然而这个策略与瞿能的作为相比,就显得稚嫩可笑了。
“巅峰,你可知瞿能为何不怕贻误战机?那是因为月鲁帖木儿太弱了,弱得可怜,根本没有穷追猛打的必要!”
“等到浮桥修好,大军长驱直入,打掉最后那几个寨子,月鲁帖木儿还能逃到什么地方去?他败亡的结果早已是定局,瞿能需要更多的考虑,如何才能降低因他的叛乱带给境内百姓民生的恶劣影响,这才是大将风范!”
蓝玉懒洋洋地出言解释道,借瞿能的英明作为再次给朱巅峰上了一课。
后者正满脸涨红地扎着马步,双手不断拉开弓弦,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从那凸显暴起的青筋可以看出,朱某人已经到了极限。
这便是瞿能传授箭术的方法,与模棱两可的张百户不同,一切从基础根基练起,先扎稳马步再说。
一旁的吕温侯同样好不到哪儿去,这个面瘫男似乎故意在跟朱巅峰较劲,明明武学修为差了一个小阶段,竟是坚持到了一样的时间,这便又给了瞿能训斥朱巅峰的理由。
到了现在,朱巅峰总算明白,为何瞿能要收下吕温侯这个弟子了。
这他娘的根本就是故意如此,以便二人之间形成激励竞争啊!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显然朱某人此刻正是受到伤害的那一位。
瞿能与蓝玉对视了一眼,尽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朱巅峰这小子的确有虎狼之姿,但个性鲜明,骨子里带着一股匪性,兴许是从军以来路子走得太顺,让他多少带上了些嚣张跋扈的气焰。
反观吕温侯却是不同,一样的虎狼之姿,一样的猛将苗子,相比于朱巅峰,这孩子更悟性更加恐怖,更能沉得下心来精研武学,是个难得的武学奇才,日后的武道定然会比朱巅峰走得更远!
对此蓝玉二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甚至乐得见到朱巅峰二人暗中较劲,互不服输。
一个是气宇轩昂的王者,另一个则是霸气无双的英豪,他们会向对方低头才怪!
正暗自思索间,蓝玉亲兵走上前来耳语了几句,令他面色一变,当即起身来到中军帅帐,冷声喝道:“查不到是什么意思?那龙雀宝刀你们查不到线索也就罢了,消失多年的东西想来也无迹可寻!”
“但是那军户户籍可是实打实的东西,顺着这条线索去查,定然可以查出这小子幕后之人,怎么会查不到?!”
亲卫单膝跪地,急忙解释道:“启禀大将军,有人不但抹去了一切痕迹,甚至还造出了一份完美的户籍黄册!”
蓝玉:“???”
嘶……
这怎么可能?
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还造出了一份完美的户籍黄册?
朱巅峰背后之人到底是谁,怎会有如此恐怖的能量?
难道说是……当今天子?!
不!
不可能!
老爷子一向重视亲亲之谊,对皇室弟子优渥无比,这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他怎么舍得让这孩子流落民间吃尽苦头,甚至还安排他前往边疆从军,征战沙场?
那除了他,还能是谁?
这户籍管控极其严苛,想要更改从下往上难如登天,从上至下却是轻而易举,有这般能力之人,不会超过一掌之数!
到底是谁?!
蓝玉端坐在椅子上,神色阴晴不定,片刻之后瞿能却是走了进来,见状心中一动,有了些许猜想。
喝退亲兵之后,房间内便剩下了二人,瞿能这才开口道:“怎么着?这孩子的身份坐实了?不是……那孩子?”
蓝玉闻言苦笑一声,低声解释了前因后果,不料瞿能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喜色,压低声音低喝道:“蓝玉,你这是身在局中,看不清形势啊!”
“不论站在这小子那背后之人是谁,都足以证明朱巅峰的身份绝不一般,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幕后之人越发遮掩,反倒是越发证明了这孩子的身世!”
“欲盖弥彰的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他这一席话如黄钟大吕,敲醒了身在局中的蓝玉。
诚如瞿能所言,尽管他未曾寻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朱巅峰就是那孩子,但越是如此,越能证明朱巅峰身世不会简单,极有可能就是那个孩子!
至少,朱巅峰自称的小乞儿,根本就是一句屁话!
那个大人物会闲着没事做,替一个小乞儿更改户籍黄册,还将伪造得毫无破绽?!
这般想着,蓝玉心中郁结尽除,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朱巅峰的身世问题,成为了他心中的一根刺,令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你现在的动作太明显了,极易给这孩子招致祸患,京师那位与北疆那位,可都不是什么善茬啊!”
“太子爷宅心仁厚,儒雅端方,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架不住北疆那位杀伐果决,文武双全,深得军中将领拥戴……”
“噤声!”
蓝玉突然出言打断了瞿能的低语,后者这才突然惊醒,心有余悸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无外人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擅自议论皇储,若是被京师里那位老爷子知晓,他们谁也别想好过!
“这事儿你我二人心中清楚便是,下次万万不可明言,以免飞来横祸!”
“至于你方才的提醒,我心中有数,待平定月鲁帖木儿后,我便会带着这小子班师回朝,想办法……”
二人的密议,朱巅峰自然无从得知,此刻他正与吕温侯大眼瞪小眼,迫切地希望对方率先放弃。
“温侯,差不多行了,好歹老子是你上司,给我点面子!”
“可以啊,叫爹!”
“该死的面瘫男,我曹你祖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