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不知从何而起,回头去抓又抓不住,夜风一吹,额角就隐隐作痛。
今日想的东西太繁太多,精神高度集中一整天,脑子有点疲。
萧迟蹙眉:“你急什么?先查一查就是了。”
两人方才商量过,窦安这事吧,单独看还能合理解释,不算格外突出,但放在萧逸这人身上来看,却是重重疑云又添一团。
但却给他们一个启发和新方向,京里查探陷入僵局,一直未有什么新进展,不妨将视线放到京外去。
窦广,真假窦安。
前者不但是萧逸一党的重要人物,他旧时还是昭明太子的心腹,横跨前后;而后者来历和存在都成谜,安王府早就是萧迟一方关注的焦点,可未曾有一个人物的形象是和此人相符的。
萧迟和裴月明略略商议,决定遣人去再查窦广。不拘江南黎州抑或其他窦广任过的州县,甚至老家,事无巨细去深扒一遍,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萧迟把邬常叫过来嘉熙堂,如此这般仔细嘱咐了一番。
邬常细细听罢,立即领命而去。
“快洗洗,早些睡吧。”
萧迟吩咐完,回到内室,见裴月明正挨着榻沿打瞌睡,困得眼皮子都有点睁不开了。
他心疼得紧,忙吩咐张罗热水等物,他上前抱起她,要往浴房去了。
萧迟敢发誓,他这会真没想鸳鸯浴这旖旎东西,他就是见她困,想着让她睡,自己给她洗就得了。
当然,他这会不想歪,不代表真进去了还不歪的。
裴月明就被惊醒了,不行,这步伐实在迈得太大了,事后和事前洗区别还是很大的。
她立马跳了下来,“我自己就行了。”
斜了他一眼,一溜烟就跑了。
萧迟这才想起那旖旎过程,喉结动了动。
现在进不去,不过没关系,他争取一下早晚也是可以的。
这般想了好半晌,才肯转身往另一边浴房去了。
萧迟恨不得时时和她黏在一起,天天亲热才好,不过想归想,今天她累了,他也舍不得。
很快洗漱完毕,两人躺在拔步床上,这春末时分,已渐渐有些热的感觉,他年轻小伙火力旺得不行,裴月明就嫌热,有点不爱和他黏在一块。
还不到用冰的时候,睡到半夜一脖子汗忒难受了。
萧迟不干了,死活凑过来,八爪鱼般拔都拔不开,“我不搂这么紧还不行么?”
有点委屈,好吧,那行吧,裴月明只好随得他了。
睨了他一眼。
凑上前亲了亲他,萧迟反应极快忙往前一凑,两人交换了一个缠绵的深吻。
“快睡吧,明儿还得进宫一趟呢。”
“我听阿芜的。”
萧迟亲了她一下,这心满意足闭眼睡觉。
……
临睡前的小小空暇,都过得快活得紧,只可惜实在有点嫌短了,次日天未亮起身,两人又得忙开了。
到辰正,段至诚等人下朝赶回,萧迟就匆匆换了身衣服,往皇宫去了。
一身四爪团龙纹的天青色亲王常服,萧迟坐在车厢还不忘琢磨公事,神态自然,心情平静。
皇帝单独召见,没说什么事,但肯定是公事。他并不认为皇帝还会因要许久不见了,然后特地召他入宫去聚什么父子亲伦。
不管是皇帝,还是他,曾经的所谓慈父爱子,早就渐行渐远面无全非了。
织金杏帷的平顶三驾大马车在含庆门停下,换了轿辇,直达紫宸宫,萧迟在御书房外立了一会儿,颜琼陈平等人退了出来,皇帝召他进去。
进去一看,除了十数名大太监以外,余者都遣出去,皇帝坐在御座后,抬头看他。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福金安。”
“起罢。”
不咸不淡的见礼和叫起,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起身,到侧边的短榻坐下。
“坐。”
萧迟坐在炕几一侧。
小太监端了茶来,他没喝,微微垂眸坐着,等皇帝发话。
皇帝没有废话,直接说:“此趟南行,你需留心靖王。”
这趟钦差,除了明面上的差事以外,皇帝还有暗地里的任务给两个儿子。
靖王,本朝很特殊的一个藩王。
特殊在哪里呢?
他有反心,并一直蠢蠢欲动。
靖王是亲王爵,世勋,第一代靖王是太祖胞弟,忠心耿耿骁勇善战,为大晋朝开国立下汗马功劳,开国后,封靖王,世袭,封地矩州靖邑,即现今的江南东道西北角的位置。
历代的靖王都是忠的,一直延续到上一代的靖王萧荀也是。从先帝起西南就时有叛乱,萧荀领兵深入西南群山多次平叛,功勋卓绝,可惜后在最后一场大战身中敌军毒箭,为国捐躯。
值得一说的是,如今宫中的四皇子,就是萧荀遗孤。
现今盘踞江南的靖王,是四皇子的亲叔叔萧荣。
西南毒虫毒瘴极多,仗打得极其不易,萧荀四个儿子有三个牺牲在战场上,最小的,也在最后一役失踪过。
当时找不到,就上报了死讯。
历代靖王都是功勋,萧荀还是大功战死的,这爵位是肯定得封下去的,因此明知这个萧荣不大安分,萧荀无嗣,皇帝还是不得不封了他。
旨意下去,玉牒续名,萧荣正正式式承了爵以后,才得讯四皇子找到了。
当时皇帝也是刚继位没几年,并不适合采用强硬手段,于是只得把四皇子接上京,收为义子。
“你们此去,解决通济渠之事只是其一。”
“其二,摸清靖王盘踞江南的详情。其兵力,军械,粮资,等等具体情况。还有,其对江南官场的影响力,地方官员的勾连情况,等等。”
当初没法立马下手解决,如今靖王盘踞江南气候已成,已到了不得不除的时候了。
皇帝喝了半盏茶,将杯盏搁回炕几上,“朕让霍参率一千御前禁军,为钦差卫队,与你二人同去。”
这次去江南,可比巡视河北郑重多了,霍参御前禁军中郎将,是皇帝的心腹。
霍参很快来了,跪地铿声:“卑职领旨!”
“还有一个。”
皇帝看了张太监一眼,张太监出了御书房,很快领了一个人进来了。
蓝衣玉带,十七八岁年纪,眉清目秀的少年,有些怯懦,入内忙见礼,“儿臣见过父皇。”
“请三哥安。”
是四皇子萧绵。
“这趟,你领小四一同前去,遇事,可随机应变。”
主要预防靖王那边有什么突发情况的。
“不必声张。”
皇帝吩咐完了,“下去罢。”
言简意赅,全程公事,未多说半句其他。
萧迟并不意外,他起身与萧绵霍参一起领命,接着就出了御书房。
霍参还得去点人准备,他时间更紧,一出去就立马拱手告退了,“两位殿下,请许卑职先行一步。”
萧迟颔首。
萧绵有点不安,小心看了萧迟一眼。
“你……就先随我回王府罢。”
皇帝说不必声张,意思就是四皇子微服出京,以免打草惊蛇。
萧绵就跟着萧迟先回宁王府了。
出去一个人,回来添了一个,裴月明有点诧异,不过没表现出来,忙迎出福了福身,“四叔。”
萧绵更诧异,这是萧迟的外书房啊,不过他没敢问,忙回礼,“三嫂安。”
内向得有些怯懦的一个少年。
裴月明对萧绵其实并不陌生,以前在尚书房两人还做过同窗呢。萧绵一向都是这样的,是皇帝刻意养的。
如今西南已平,显然皇帝解决现任靖王后,就并不打算再放一个能干又掌兵且还有显赫祖荫的藩王了。
“我已命人备下客院,请四叔先去休息吧,委屈四叔了。”
听萧迟略略说两句,裴月明立马先吩咐王鉴去准备客院。不过皇帝旨意不得声张,要掩人耳目,会有点点委屈。
萧绵忙道:“不委屈。”
他拱手道谢,又告了退,这才跟着王鉴出去了。
裴月明看了眼窗外渐渐远去的单薄少年背影,她觉得她都被萧逸整出毛病了,忍不住想了想,话说,这四皇子没办猪吃老虎的吧?
她无奈摇摇头,这才问萧迟:“怎么回事?”
萧迟便将皇帝的吩咐给她说了说,顺便还科普了一下这个靖王的前情。
“靖王啊,我听说过一下。”
但并不详细,只知道是势力不小,皇帝也不好轻动,因为人家世代功勋。
原来是这样。
“那行,不过咱们就得调整一下人手和行装了。”
行吧,反正都是干活,多一个任务就多点干点儿呗。
裴月明问:“那萧逸呢?萧逸知道这事吗?”
“知道。”
皇帝倒没有单独召见萧逸,但密旨已经送去安王府了。
“那萧绵呢?”
那四皇子呢,萧逸知道吗?
萧迟摇头:“我也不知。”
他并不知密旨有没提及萧绵,问过张太监,不过现在张太监嘴巴比蚌壳还紧,非必要的,大事小事甭想从他嘴里撬出来半句。
那行吧,裴月明说:“那咱们就先当不知道的准备吧。”
如果萧逸不知,那就等有需要亮出来时再说吧。
反正皇帝口谕不得声张,他们遵旨而已。
行,就这么办!
只不过临时添了一个人,又得调整不少事情了。
诶,皇帝怎么不早说?
抱怨了一句,萧迟拉着裴月明回来书房内,凑头过来正要亲一下,被裴月明伸手堵住嘴,她没好气:“赶紧干活儿,多少事呢?”
萧迟不干了,“就亲一下怎么了?”
能耗多少时间?
今天早上出门急,早安吻都没亲上呢?
多少事也不差这一息功夫了不是?
他意见就很大了,裴月明翻了白眼,揪着他领子拉过来,“叭叭”两下。
“行了吧?”
说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家伙。
当然行了,萧迟翘了翘唇,两人又亲了一下,接着,就不得不继续忙碌起离京事宜了。
……
明日就出京了。
安王府也极忙碌,时不时有人员调整安排往外送,太监宫人忙碌奔走,衣箱器具收拾,骡马车架检查,忙得是不可开交。
位于清溪堂的安王萧逸,想必很忙吧?
外看,肯定是这样的。
但实际并不是,萧逸让申元等人自去书房,他端坐在广厅大敞的菱花窗前,提起沙瓶,缓缓往碧玉小壶注入刚沸的泉水。
茶香袅袅,清风徐徐。
非常悠闲。
该准备的,早在皇帝下旨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外头的忙碌,只是假象。
黄花梨茶盘上有两个碧玉小杯,烫洗过后,稍晾,注入碧色茶汤。
他在等待一个特殊的客人。
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也会是最安全的地方。今日安王府前门侧门后门小门齐齐洞开,宫人太监幕僚大小官员不停进出忙碌,有心之下,混进来一个人,并不难。
没多久,这个特殊的客人便到了。
脚步声不疾不徐,落地极稳,一身深黑色束袖长袍,衬得脖颈和颜面洁白如玉。
这是个年轻人,肤白唇红,生得极清隽俊俏,一双熠熠桃花眼。
赫然竟是窦安。
正确来说,是曾在鄣州出现过的那个假窦安。
只相比起裴月明当时所见,此刻他气质完全迥异,一双惊艳的桃花目却未曾含情,眼神极锐利,眉毛没有再刻意修剪,刀锋般斜挑入鬓,压下他那清俊五官的所有绰约潋滟,气质冷肃,眉目摄人。
年龄仿佛也一下大了几岁,约莫二十四五的年纪。
窦安缓步行来,撩袍坐在炕几另一侧,萧逸将碧玉小杯推了过去,“成了。”
不枉二人费了这么多心思,推动出一个逼立新太子的局面。
“不这般,他又怎么会把你二人都遣往淮南?”
这个他,即是皇帝。
窦安挑唇冷冷一笑。
闲话少说,二人接着开始商议。
耗时不长,每次见面之前,彼此心中都有腹稿,交流过后,二人想法是一致的。
“具体的事,后面再说。”
这个时候,当然该喝酒。
萧逸从按下提出一个白瓷小坛,拍开封泥,酒香四溢,汩汩倒了两杯。
“愿你我马到成功!”
两个碧玉小杯碰在一起,萧逸和窦安对视片刻,垂眸,一仰而尽。
清冽的酒水入喉,一线炽热滚下,窦安掷下小杯,站起转身离开。
碧玉小杯滴溜溜地转,萧逸侧头,窗外窦安冷肃挺拔的背影疾行渐远。
他垂眸,注一杯酒,端起端详片刻,举手饮尽。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宝宝们别急哈,咱们跟着小迟和月月来~(▽)
我们明天见啦!么么啾~(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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