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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承的眼神中掩盖不住一闪而过的错愕,除却心底的哪一点小小的惊艳之后,那点小心思很快便被恼怒取代。这个小少爷他委实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维护着眼前的这个废物。这个废物究竟有什么好?
“昭昭妹妹,你就这么向着这个废物?”骄傲的小少爷有些难过,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的眼睛就不能盯在自己的身上呢?为什么她不能看到自己,而要去拉着旁边的那个人?
“闭嘴!”沈昭昭怒目斥道,“你说谁是废物?我看你以多欺少,才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行为!”
“你!”陆承涨的脸色通红,其实早年他和沈昭昭的关系也不算特别好。
原因倒也很简单,沈昭昭总会抢走属于他的宠爱。每每她来到这里后,就特别喜欢缠着洛其琛,一向温柔的洛师兄便会很快把他这个师弟抛在脑后,和这个漂亮的像个年画里走出来的精雕玉镯的女娃娃在一起玩。
陆承心里不高兴,洛师兄不跟他玩也就罢了,为什么这个漂亮的小妹妹也不喜欢跟自己玩?他们两个在一起了,自己算什么呢?
这个时候,男孩子的劣性就显现了出来。偷偷摸摸之下,他可没少欺负过沈昭昭。沈昭昭也不是个傻的,她一旦觉得自己被欺负就跑去告状,之后陆承就会被洛师兄斥责一顿。年幼之时,他可没少为这些事情怄气。
现在又是这个样子,简直是新仇加旧恨,让陆承的心情越发的不顺。陆承和沈昭昭在某些地方都是很相似的,比如都是自幼娇宠着长大,比如,往往气头上便会口不择言。
“沈昭昭!你话不能说太过分,维护人也要有个底线!难道忘记了洛师兄对你有多好吗?你说我是懦夫,我看你还是白眼狼呢!就是没良心,几句好话转眼就被别人勾走了!”
“洛其琛”这个三个字就像是龙之逆鳞,碰不得,说不得,提不得。没多听别人说一句他有多好,就如同在沈昭昭的伤口划下一刀又一刀。而现在这个伤口就再一次被残忍的揭开,完完全全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之下。
这是沈昭昭没有想到的,她被猝不及防的疼痛遏住了喉咙,连呼吸也下意识的停止。
沈昭昭身体下意识的一僵,她觉得身体之中有一道火山就要喷发,整个人被烈焰焚烧的几乎要爆炸了:“陆承你是什么意思?!我就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怎么了!这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本来就不是只有你洛师兄一个人,怎么我还要像你一样天天围着他转了?没错,我就是没良心,我就是见异思迁,我就是三心两意,我就是喜欢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了!?你咬我啊!你让洛其琛来打我啊!”
话说到后面,沈昭昭也已经有些不清楚究竟说了什么。她气头上来,又是痛又是难受,几乎到了不知道该怎么是好。
每个人都看见洛其琛对她的好,曾经她也是这样认为。可是最后呢?她死在了冰天雪地的昆仑,而眼前这些叫嚣着她对不起洛其琛的人呢?他们在哪里?!谁可曾站出来替她说过一句话?谁可曾拯救她于绝望之中?
没有、没有!谁都没有!通通没有!
想到这里,沈昭昭的眼眶中不自觉的就溢满了水光。她深吸一口气,死死抓住了晏长庚的手,就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愿意松开。
晏长庚身体微动,就站在了她的身后,沈昭昭身体有些发软刚往后靠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胸膛之中。她抬起眼看去,模糊的视线间只能看见那一缕乍破的天光,和晨曦之中那人的眸光一点,如墨色浸染。
“别哭。”
他低语,如同情人之间最旖旎的呢喃。
“谁、谁哭了!”沈昭昭开口就要呛声,声音却已经带上了几分抽噎,她抽出手来咬住自己的胳膊,倔强的不愿意发出声音。
那个时候,她无数次的梦想着,希望有人可以抓住她的手,将她从极寒之地拉出来,带她走到晨光微曦的天际,看着太阳如火般升起。整片天空完全被照亮,连大地都染上温暖的颜色,驱赶最后的长夜。然后,再对自己说一句——
“昭昭,别哭了。”
“这只是是个梦。”
晏长庚长臂一伸,就将她带入了自己的怀中。这个身高倒是正好,沈昭昭顺势就可以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将自己狼狈的一面完完全全的藏起来,任谁也看不见。
从他身上传过来一阵淡淡的草木清香,像是初春时节草长莺飞下的生机,仍带着些料峭的寒意,却也挡不住寒意下的冰雪消融。
晏长庚再抬眼扫视过来的刹那,陆承只觉得双腿一软。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那个瞬间,晏长庚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那怎么也藏不住的冷意,几乎要将目光所及之处全部冻结,他面无表情的看向自己时感觉就像是在看一个毫无生意的死物。陆承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如果他再呆这里,他真的会变成一个死人。
但当他低下头看着沈昭昭时,目光中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陆承握了握拳头站在原地涨红了脸。看见沈昭昭这样他也有些控制不住的难受,但天生傲气却不允许他低声下气的祈求原谅。再加上晏长庚的眼神鞭笞,他只觉得如坐针毡,头也不抬的粗声粗气道:“哼!反正、反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我走了!”
说完他带着身后的小弟,几乎是头也不回的落荒而逃,背影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沈昭昭埋在晏长庚怀里早就平静了下来,她抽噎了两下也觉得自己怪没意思的,好歹也活了一辈子了却被一个小子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之所以迟迟没抬头,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然而等陆承一走,这感觉又太不一样。
她已经不再是十岁的孩子,而晏长庚也不是昔日只有十四岁的少年,他们……长大了呀。这样埋在一个青年的怀中,可以说是十分的不妥当,若是被别人看见了,保不准又要怎么嚼舌头了。
想到这里,沈昭昭想也没想的立刻就将晏长庚推了出去。
晏长庚有些猝不及防,竟然被她推着倒退了两步,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他上上下下的扫视着眼前的少女,见她两腮带粉,水汪汪的杏眼忽闪忽闪的模样,有些玩味的开口:“好些了?”
沈昭昭听出了他话中的打趣,瞬间燥的满脸通红,一个眼波横过去道:“什么什么东西,别岔开话题!我还没问你呢,我爹怎么没来?还有,卿凤小师妹是怎么回事儿?”
如果晏长庚是废灵根的话,不要说是青羽宗的外门弟子,只怕是要给他们做仆人,按照杨掌门那样的秉性都是不乐意的。
晏长庚却丝毫不觉得惊讶,仿佛早就知道的模样,他安静的收回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晏长庚,”沈泠不会觉得是自己法器出了问题,只可能晏长庚身上有什么难言之隐,“青羽宗的人对你做了什么?”
晏长庚拢了拢袖子,他换上了身藏青色的新衣裳,更衬的身形挺拔如修竹,眉目间一片淡然,“我自己做的。”
沈昭昭心底一惊:“晏长庚,你这是什么意思?”
晏长庚只轻轻瞥了她一眼,继而缓缓开口:“我原是火系天灵根。”
沈昭昭倒抽了一口凉气,和沈泠对视一眼,这样的天赋几乎算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了,即使是去玄光宗成为掌门亲传弟子也是绝对没有问题的,“那怎么会?”
“杨志瞒下了我的灵根,收我为亲传二弟子,韩羽为大师兄,韩羽则是金火双灵根。”晏长庚的语气毫无波澜,就像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他给我和韩羽的心法完全不同,后来我才知道,他不过是想要我作为炉鼎,成为他和韩羽师徒二人的采补之器罢了。”
沈昭昭捂住了嘴巴,沈泠的面色也十分难看。
修仙宗门中确实不失这样的做法。掌门嫉妒小一辈的天资聪颖而误导其修炼,或养成炉鼎为自己采补,这些龌龊事,并不是没有的。
“发现的那天晚上,回到房间,我便废了自己的灵根。”废去灵根的痛苦被晏长庚一句话轻描淡写的揭过,“杨志发现后勃然大怒,却唯恐此事前因后果暴露,故而未将我逐出宗门,反而将我赶到了外门去。”
“真是人渣!”沈昭昭忍不住斥责出声,“爹爹!我当时就不该拦着你,就该直接杀了那杨志老儿才是!”
沈泠苦笑一声,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情是打打杀杀便能解决的?
晏长庚没有背景,落入杨志师徒二人手中根本不会有人助他逃脱,唯有自废灵根方有一条活路。然而,这也是一场赌博。如若他被赶出宗门,等同于废人,就算说出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人会相信,并且还会被抓住把柄随时可能被青羽宗灭口。
而青羽宗敢让他们带走晏长庚,也是看着沈泠父女二人虽然名声大噪,背后却没有宗门依附,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罢了。
真是好算计。
沈昭昭忍不住窜到了晏长庚的面前,认真打量起了眼前这个人。晏长庚被她灼灼的目光看的面不改色,仍旧巍然不动。
明明是天子骄子的命,却非要经历这些,如果今日自己没有将他带走,等待他的又会是什么呢?
想到这里,沈昭昭忍不住拉过了他的手道:“你放心,杨志那王八蛋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既然到了我们身边,以后除了我,谁也不能欺负你!”
“昭昭!”沈泠哭笑不得,看自己这女儿说的什么话!什么叫除了她谁也不能欺负人?难道是她就可以理所应当的欺负人家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