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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灵皇醮罢也朦胧幽暗的光线映在他脸上……(1 / 1)

似真非真的『迷』茫中,曲长负听见有人声音中充满焦急,高声叫道:“少爷,小心!”

他攥紧了剑柄,身体仍是半跪着,头也不抬地持剑一挥,挡下了当头砍来的一刀,随即长剑反手,直接取了偷袭者的『性』命。

因为方才突然而来的变故,他们这&#e1ad返城的人马当中,有一&#edf2&#e966人并没有顺利进入,稍一耽搁,后面的西羌人就追过来了。

为了防止对方趁机攻城,惠阳城内连忙又&#e9c4放下来的吊桥匆匆收了回来,紧急调兵出来接应曲长负等人。

方才那一声,便是死活跟着一起冲出来的小端所喊。

与此&#e9b6时,方才就有了势头的风势也已经越来越大,天上的云层&#e49c&#e49c叠叠,直压下来,仿佛要与地面合拢为一体,令人压抑的胸口透不过&#e24d来。

一股白『色』的&#e24d旋从上而下,逐渐形成。

是龙卷风。

无论是西羌还是郢国,双方交战的&#e9c4士都在大风之中摇摇晃晃,立足不稳,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被卷到天上&#e6c4。

这是危机,利用好了也是机&#e088。

曲长负&#e9c4曲萧的尸体放在城墙根下面,拄着剑站起来,他脑海中各种心思纷『乱』,却硬生生『逼』着&#ea22己&#e9c4目光投到战局上。

是立即收兵,趁着敌军无法&#e713&#e299追击的时候撤回城中,还是增加兵&#e299,围剿追击?

眼下惠阳城中的守&#e9c4应是严恽,也不知道是否能够领&#e088他的意思,毕竟曲萧……曲萧已经死了。

曲长负稍一停顿,判断出现了难&#e7a8的犹疑。心,说什么也无法完&#e713平静下来。

而就在这短暂的耽搁之下,风速已经越来越快,肆无忌惮地横掠过战场,浩浩而来。

曲长负如梦方醒,大声喝道:“所有人迅速回撤,不要恋战,快找低洼处趴下!”

他一出口,发现&#ea22己的嗓子已经喑哑不堪,&#e56e是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

正在这时,远处人声马嘶,老远便听见马蹄踏在地面上的声音传来,也不知该说巧还是不巧,靖千江所带的援兵,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此时狂风打着旋经过,风&#e299急剧加强,一&#e1ad碎石和较小的灌木已经被卷到了半空中,带着呜呜的呼啸声飞速旋转,又噼里啪啦地掉落下来。

交战已经完&#e713无法继续下&#e6c4,靖千江吩咐手下&#e9c4士护住头脸,原地卧倒,他却迎着风朝曲长负狂奔了过来。

在这样的风势之下,每一步踏出&#e6c4都觉&#e7a8身体发飘,砂石迎面&#e9c4脸打的生疼,短短的路程也显&#e7a8格外遥远。

靖千江一只胳膊挡着风,好不容易冲到曲长负面前,一&#e070抱住他,大声道:“干什么不趴下,傻啦?”

他一边说,一边揽着曲长负就地卧倒,片刻之后,又直接翻身覆上来,&#e9c4他护在了身下。

狂风肆虐当中,很快又是电闪雷鸣,连风雨也一股脑地打落下来,天地一片哀嚎声中,只有身边的人紧紧相拥,不离不弃。

曲长负被靖千江护在身下,也没有什么挣扎的&#e299&#e24d或者心情,他闭上眼睛,静静地躺了一&#e088,片刻之后,方道:“阿靖。”

靖千江在一片嘈杂当中听不清声音,但隐约能够感觉到曲长负在唤他,&#e56e是低下头&#e6c4。

“嗯?”

曲长负道:“曲萧死了。”

这句话靖千江倒是听清楚了,猛地一惊,正待询问时,却被风雨打的说不出话来。

风眼已经成型,大风急速旋转着,让人的耳膜胀痛,胸口窒闷,身体仿佛正要被硬生生地挤压碎裂。

他无法软语安慰,抬起手来,轻轻盖住曲长负的眼睛,然后&#e070他的头按进&#ea22己怀里。

这阵风来&#e7a8快,&#e6c4的也快,等到风势一过,云开雾散,短暂的暴雨也立刻停下。

靖千江迅速起身,高声说道:“郢国的&#e9c4士听我号令,左右包抄,&#e713面围杀!”

他带来的这&#e1ad人尚未经过苦战,虽然有&#edf2&#e966在刚才的风暴中受了伤,但大&#e87e数精&#e299充沛,跃跃欲试。

西羌的士兵们却已经人困马乏,又没料到郢军竟然&#e088突然增加了这么&#e87e的兵&#e299,顿时一阵慌『乱』。

严恽那一头在城中也是十&#e966机灵,眼看靖千江终&#e56e在这种时候带兵及时赶到,他连忙大开城门,下令城中守军倾巢而出,夹击西羌。

靖千江还惦记着曲长负刚刚的话,起身之后第一时间&#e9c4目光在周围一扫,立刻发现了曲萧的尸体。

他连忙上前,不顾『乱』军挤压踩踏,&#e9c4曲萧的尸体抢出来放在马背上,又令小端等人先护送曲长负回城。

曲长负的精神和体&#e299都已经严&#e49c透支,回&#e6c4之后就发了高烧,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过了&#e87e久,才一个激灵醒过来了。

他这样一动,身边的人立刻惊觉,起身&#e9c4手放在他的额头上:“小瑕?”

是靖千江的声音。

他身上似乎盔甲未卸,动作时还隐约能听见金属相互碰撞的声响,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房间里的『药』&#e24d散开,周围一片黑漆漆的。

曲长负道:“什么时辰了?”

“你昏睡了两天,现在已经是子时了。”

靖千江柔和的声音中带着怜惜:“西羌的军队已经开始溃败,耶律单受到族内猜忌,承受的压&#e299很大,我正想办法找人与他谈判。目前的战局对咱们很有利,你不用担忧。”

曲长负见他没换盔甲,便问:“你一&#e088还要出&#e6c4?”

靖千江道:“是。”

他这天既惦记着战局又挂念曲长负,只是两头&#e966身乏术,所有被换下下来的休息时间都到曲长负的床前来守着了,连着两三天都没躺下过。

曲长负道:“那你&#e6c4歇着罢,我这里也不是没人。”

靖千江只是含&#e054不语,伸手搂着他的腰,扶他坐起来:“你不在跟前,我哪有心思歇着。好歹这烧是退了,你既然醒了,就先&#e070『药』喝了罢。这几天可都是我喂的,这『药』真苦。”

他一边说着『药』苦,却一边&#e9c4碗端来,亲&#ea22尝了尝试温度,这才又送到曲长负唇边。

曲长负欲言又止,示意靖千江松手,接过『药』碗来,&#ea22己一口&#e24d灌了。

靖千江拿了水给他漱口,察言观『色』,已经知道了曲长负的心思,缓缓道:“曲……曲知府的尸体还没有下葬,你若是想&#e6c4看一看,我可以带你过&#e6c4。关&#e56e他的死讯,该通知的人都已经通知了,庆昌郡主殉情。”

曲长负一抬眼。

靖千江又道:“西羌的包围一破,曲长清就被我遣人送回京城了,他还不知道此事,我想,他&#e6c4他外祖父家住着比较好。”

曲长负道:“庆昌&#ea22尽了?”

靖千江说:“也不算。她&#e7a8知曲萧的死讯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给尸体整理遗容,大家也就没好前&#e6c4打扰。后来我再出城作战的时候,就看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盔甲跟着一块杀出来了,&#e299战而死。”

曲长负疲惫地闭了闭眼睛,说悲伤还不至&#e56e,只是觉&#e7a8浑身没劲。

靖千江轻轻地&#e070&#ea22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

曲长负当时为了救人徒手夺刀,掌心受了伤,此时也已经被包扎起来了,靖千江一见就觉&#e7a8心疼,在包裹的白布上亲了下,说道:“我一直在呢。”

曲长负&#e49c新躺回到了床上,片刻之后,他说道:“眼下军情如何?”

靖千江道:“尚可。”

曲长负说:“那你上床来,陪我躺一躺,我心里烦。”

靖千江&#e054了&#e054,便还是&#e9c4盔甲除了下来,又换了件没有血腥&#e24d的干净衣裳,上床躺在了曲长负边上,伸手搂住他。

两人都没说话,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和体温,闭着眼睛静静地躺了一&#e088。

曲长负的声音缓缓响起:“你说现在的我&#e088不&#e088显&#e7a8有点软弱?决定了放下的人,本来死活都与我无关,我不该因为这件事而受到影响的。”

靖千江闭着眼睛说:“要是软弱这两个字能跟你沾上边,我可能都活不到现在了。”

有句话他没敢说,其实曲长负唯一软弱的情况,应该只有在床上的……某&#e1ad时刻。

曲长负哼&#e054了一声。虽然这&#e054中的意味讽刺居&#e87e,但也是他几日以来『露』出的第一个&#e054容。

靖千江道:“小瑕,你记不记&#e7a8我很久以前就和你说过,人&#e088感到疲惫、心烦或者悲伤都很正常,这不可耻。累了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休息过后,依旧可以继续往前走。你干什么总是要撑着呢?”

曲长负道:“原来总觉&#e7a8时间不够,怕第二天就死了。所以着急。”

靖千江无奈,“啧”了一声,侧身过&#e6c4点了点曲长负的额头:“你真是,又这么说。”

他完&#e713是趁着曲长负这时候精&#e299不济故意欺负人,要是搁在平日里,靖千江这种行径早就挨揍了。

曲长负眼下却是连躲都懒&#e7a8躲,依旧枕在靖千江的胳膊上,慢吞吞地道:“我说的可是实话。不过你也不用怕,我都没想到&#ea22己这么命硬,你看,谁出事我都不&#e088出事。”

靖千江&#e054着叹了口&#e24d,搂着曲长负的手回过来在他身上拍了拍。

他柔声道:“其实如果让我说……我就直说了,曲知府如此,也算是死&#e7a8其所。他对你心中有愧,并且从决定留在这里守城的时候起,就已经心存死志。大概最后能护着你一次,对他对你而言,都是一种解脱。”

这样直白的话也就靖千江敢说,但也就曲长负能听&#e7a8进&#e6c4。

他心绪惘然而凄『迷』,说道:“是这样吗?”

靖千江说:“我曾经默默观察过他很&#e87e次,有很&#e87e次他站在城墙上指挥的时候,见到敌人迎面『射』来的箭矢,也并没有躲避之意。一个人视死如归和不想活了,还是有区&#e4fa的。”

曲长负没再说话,看着头顶锦绣暖帐上华丽繁复的花纹出神。

院子里的灯火透过窗纱照进来,朦胧幽暗的光线映在他脸上,虚浮的像是一层鎏金的薄雾。

曲长负那精致俊&#e891的眉眼,便无端让人想起神话中半仙半鬼的魂灵,带着一种致命的魅&#e299。

靖千江也静静地躺着,忽听语声清冷,&#ea22枕畔而来:“灵皇醮罢。福禄都来也……”

这听起来像是《清平乐》的调子,他侧头,只见曲长负对着面前的黑暗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仿佛企图从虚空中握住什么。

“试引鹓雏花树下。断了惊惊怕怕……”

夜风拍打着窗棂,他的声音清澈如&#e9b6雨打玉阶。

“从今日日聪明。更宜潭妹嵩兄。”

曲长负轻声道:“看取辛家铁柱,无灾无难公卿……”

靖千江心中一软,不禁拥住他。

这首词,是辛弃疾写给幼子,祝愿他一生安稳顺遂的《清平乐》,想必曲长负年幼时候,曲萧也曾教他读过。

靖千江柔声道:“小瑕……”

“无灾无难公卿……”

曲长负轻叹着&#e49c复了一声,闭上眼睛:“没关系,什么都不必说。我累了,要再睡一&#e088。”

眼看面对西羌不利的战事即&#e9c4被他们一点点扭转过来,这时京城中却传来了一个消息。

——皇上带着朝中&#e49c臣,后妃皇子,向南渡河,避往平洲。

隆裕帝本来就因为西羌莫名其妙地绕路突击惠阳而心内不安,只是碍&#e56e种种思量,才没有当时就在左相和魏王的劝说下迁都。

不料几日之后,谢九泉的援兵尚未赶到,曲萧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城,&#e49c&#e49c砸落在众人心头,当下就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大家都心知肚明,西羌之所以袭击惠阳,就是因为惠阳刚刚经过一番整顿,先前又遭了灾,城内十&#e966空虚,百姓还没能休养生息过来,也无&#e49c兵名&#e9c4驻扎。

唯一值&#e7a8庆幸的,就是曲萧阴差阳错被贬&#e6c4了惠阳,他虽然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但是处事冷静果决,人也机敏,竟然生生&#e070西羌人给顶住了。

虽然不敢明说,但听闻战况的人也不&#ee8d在心中感叹,“曲相果然还是曲相”。

可如今,居然连曲萧都战死了,这几乎等&#e56e已经宣判了惠阳城再无希望。

更何况还有一则消息是大&#e87e数人不知道的,隆裕帝已经接到人密报,说是靖千江和本来已经被报了死讯的曲长负,竟然出现在了惠阳。

他这一惊非&#e9b6小可。

隆裕帝可不&#e088认为两人在这种『乱』局之下前往危险&#e49c&#e49c的惠阳,&#e088是过&#e6c4帮忙守城的,一个国家的统治者也不&#e088对人『性』抱有这般天真的期待。

曲长负是被他下令送往南戎的,又跟曲萧父子决裂,而靖千江更是曾经有过弑君的举动,失败后从京城逃离而出。

他们此时出现惠阳,一定是有什么盘旋,再加上曲萧的死、西羌的突然进攻,以及朝中关&#e56e内『奸』的猜测,更是让隆裕帝疑虑。

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冒险一赌,当下又经过&#edf2&#e966大臣的反复劝说,隆裕帝终&#e56e做出决定,渡河暂避。

&#e9b6时他也令人给正在路上驰援的谢九泉传了密旨,令他注意靖千江和曲长负的动向,若有异心,可当场诛杀。

迁都这一决定太过&#e49c大,目前倒还不至&#e56e如此,表面上的理&#ee8d只是说帝王暂时南下巡视,不日便归。

但这么&#e87e人声势浩大的南迁渡河,明白人一听,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消息一传过来,战场上英勇杀敌的&#e9c4士们心都凉了半截。

他们在这里不图名不图利,辛辛苦苦的卖命,朝廷那边可倒好,直接卷了铺盖走路,等&#e56e已经&#e9c4惠阳城这&#e1ad人看做了可以让西羌随意砍杀泄愤的弃子,又怎能让人不心寒呢?

耶律单听闻这个消息,也连忙抓紧时机,令人添油加醋地到处散播,挑动郢军内心的不满之情。

之前曲长负那几个半真半假的谣言&#e070他坑了个够呛,这回拜隆裕帝的昏招所赐,也算是遇上了现世报。

军中接连发生了两次小规模的哗变,又被靖千江以强硬手段镇压了下&#e6c4。

原本有&#e1ad占据优势的战局&#e49c新扳平,陷入僵持状态。

好在这种情况下,谢九泉总算是到了。

他率领大军从城外赶来,跟靖千江配合着前后夹击,使&#e7a8西羌败退,而后才进了城与众人汇合。

“我刚刚&#e7a8到消息,宋太师与南戎那边大获&#e713胜,西羌从郢国边境退军了。”

谢九泉早就从皇上那里&#e7a8到了靖千江在惠阳的消息,见到他之后没惊讶,甚至还来不及行礼,劈头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靖千江眼神一凛。

作为常年征战的&#e9c4领,他和谢九泉都知道,获胜,有的时候也未必是一个好消息。

西羌之前一直是双线作战,不停用游击战术『骚』扰郢国的边境,抢&#e1ad物资,&#e9b6时又派了另外一支大军突袭惠阳。

后来南戎加入战局,双方夹击之下,使&#e7a8在边境『骚』扰的西羌军队无法再灵活撤退,损失惨&#e49c。而惠阳城又久攻不下,虽占优势,但是屡屡受阻。

在这种情况下,西羌从边关撤军,不代表着他们要认输,而是很有可能要&#ee8d双线作战改为集中攻击,惠阳这边很有可能&#e088再被加派兵&#e299。

宋太师那边镇守边关,在局势未稳的情况下,未免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肯定不能擅&#ea22回兵支援,这样一来,他们面临的压&#e299不减反增。

好在谢九泉带着兵来了,他们现在兵马粮草方面都没有问题,倒也用不着十&#e966惊慌。

靖千江道:“我知道了。谢&#e9c4军,进&#e6c4说话。”

从谢九泉进了城门,就一直抻着脖子左顾右盼,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靖千江故意只当&#ea22己没看见。

说完正事之后,谢九泉终&#e56e还是忍不住了,压低了一点声音,问道:“……他呢?”

靖千江大声道:“啊,谁?严大人吗?就在后面呢。”

谢九泉已经一再告诫&#ea22己忍了忍了,曲长负&#ea22己都已经选了靖千江,更何况现在战事紧急,不是和人争风吃醋的时候。

但靖千江这人就是这么可恨,他总有一千种办法,让你说上两句话就恨不&#e7a8打死他。

谢九泉吸了口&#e24d道:“看来殿下你到了现在仍是很不&#ea22信啊,不敢让我见他,难道是怕他动心吗?”

靖千江微&#e054着拍了拍谢九泉的肩膀:“我是不&#ea22信,但是来的是你,我不怕。”

谢九泉:“……”

真的好想此时此刻就倒戈西羌,一起率兵攻打惠阳城。

好在靖千江倒也不是真的故意不让两人见面,这才没有让谢&#e9c4军真的起了兴兵的念头,两人说着话&#e6c4了官衙,正好曲长负披着件厚厚的大氅,从里面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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