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苍白的脸上有一层细密的水光,表情一变再变,最后变得极其痛苦。“为什么要离开我?不是说了和我在一起吗?你是不是在骗我?”阮离尖锐地叫着,手指在空中不停地颤抖,像是崩溃了一样,歇斯底里地呐喊,声音破碎了一样带着哑音。
四季望着陷入了自己情绪的阮离,他又回到了以前的模样,不再是说了在一起之后温顺的样子,他将自己撕裂开来,露在她的面前。
四季要韩严非网购的书在今天终于到了,顺便还买了很多高科技玩意,四季看着韩严非提得要死要活的,笑得合不拢嘴,也勉强原谅了他有意无意的扇风点火。
因为阮离身体的原因,治疗计划被改在了一周之后,所以韩严非并没有急切着找阮离沟通,他站在门口,满头大汗:“买这么多东西,不要钱吗?”
“女人天生喜欢购物你不知道吗?”四季很是骄傲,满意地指挥着师兄将东西搬进房间,因为医院规定,外来人员无法入内,所以送货上门的服务无法享受。
“是是是,我家那位常常购物车里拥有数十种东西”韩严非点点头:“我还有个病人,先过去了,你照顾好你家那位。”
四季默默地瞥了他一眼,幽幽地把门关上,惹了阮离的人是他,结果收拾残局的人却是她。
四季回到卧室,阮离果然还在熟睡,昨晚两人相拥而眠,难得睡得香,结果半夜阮离又开始发烧,折腾得她凌晨四点才睡觉,早上又被快递的电话催醒。
现在有护工每天定时过来打扫,也会帮忙做饭,四季陪着阮离在床上的时间也就无形地多了。
四季将阮离唤醒,扶着他去洗漱,然后再陪着他吃早饭,看准时间督促他喝药。
阮离也越来越依赖她,像是得了肌肤饥渴症一样,时时刻刻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今天是阅读之日”四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很是认真地和阮离交流,不过阮离还是不停地试图靠在四季的怀里,斜着身子,大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床的范围。
四季喜欢看书的习惯养成了很久了,她想着,两个人在一起,总该有些共同爱好的,况且书是可以影响一个人的想法的。
“阮离,你听到我说了吗?”看到用头往她怀里不断挤着的阮离,四季无奈地用手推开他的头,语气带着严肃。四季一直觉得自己的性格很好,不过在碰到阮离的事情的时候,她总是觉得智商和情商通通不够用。
阮离被推开之后,十分地不快,表情就很明显。四季从来没有在阮离脸色看到过这样特殊的生气表情,就是有着不满,抱怨和浓浓地依恋混着的表情。
四季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好了好了”她笑着坐在他的床边:“我想看书,你陪着我好么?”
阮离搂住四季的腰,默默地躺下,将自己的头放在四季的腿上,顺从地点头。四季想了想,阮离还是太孤单了,他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爱好,所以才将所有的爱恨情仇都寄放在她的身上。
就像一个人将所有的钱财都投在了一个股票上一样,孤注一掷,所以当失去了那唯一之后,他就一无所有,只能绝望地崩溃,只能惨烈地死去。
她不希望阮离是那个孤注一掷的人,她希望他可以有很多的幸福的来源,哪怕都是些细微的幸福,都能带给他不一样的生活。
“我还是像以前一样都给你听吧。”四季这一次看的是散文,是英国罗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的年轻与年老“aswegrowold,asortofequablejog-trotoffeelingissubstitutedfortheviolentupsanddownsofpassionandthesameinfluencethatrestrainsourhopes,quietsourapprehensions”
四季缓慢地用英文读着,英语对于她来说和母语一样流利,她写论文时常常需要写上万字的英文,所以她懂得这个语言的魅力,也会沉浸在英文的诗篇之中,而她没想到,英语对于阮离来说,也是特别的,塔宣告着,四季那远离的八年。
阮离一直静静地听着,所以四季会容易忽略,忽略他埋在她腿间的那张脸已经慢慢地开始扭曲。
等到四季念完,将手指放进阮离浓密的黑发之中,一下一下仔细地给他梳理,柔声道:“你说当我们都老了,是不是也会将以前看不开的事情看得越来越不重要,将以前的爱恨情仇化作青春的回忆。”
阮离身子一僵,原本那些不可触碰的流着鲜血的伤口缓慢凝固,他和四季,他等得太久太绝望,只管得了现在,只抓得住她的咫尺,哪里顾得上以后,哪里想象过未来。
而她现在和他说,未来,是不是代表他们还有未来?
阮离将埋着头从她腿间抬起,苍白的脸上那些骇人的表情还并未完全散去,不过终于收敛了些。四季作为专业的心理医生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现在内心的汹涌和他的不对劲,她声音更加柔和。
“你老了之后,还会这样抓着我不放吗?”阮离听着四季的问话,毫不犹豫地点头:“不会放开你。”脸上还带着狠绝,四季只是无奈地笑笑。
“我想我老了之后可能都会笑话自己,曾经和你争锋相对。”别说老了,就是现在想起刚刚回阮家的日子,故意气阮离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不像自己,她如果真的狠心,完全可以不管不顾不问,何必对他有任何情绪。
阮离抿了抿嘴唇,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你刚刚是不是生气过了?”四季看他情绪缓和才问道,她比较想了解他的每一次情绪变化,他现在进行的是初步隔离治疗,除了她和医生外,暂且不见任何人。
阮离默默地偏了头,缓缓地躺回四季的腿间。
“我不喜欢你说英语”他将脸埋在她腿间,才压抑地说道,他的声音闷闷的,像是积压了许久一样。
“为什么?”四季好奇了,摸摸他的头。
“不许说”他不肯正面回复。
“为什么?”
“不准说”这一次他的声音带着决绝地恨意。
“为什么?”四季坚持问
他这次无论如何都不开口了,他背后也没有再传来四季的声音。
他有些迟疑地转过身来,向前抓住了四季的手,摸到了柔软才有些安心。
“因为我去美国的原因?”四季拍了拍他的手:“你在意这个是不是?”阮离身子瞬间僵直,他难堪地抓紧四季的手,他不想听,一点也不想提。
“阮离,我记得刚回来那次你住院你问过我,我离开的八年干了什么,所以这一次,换我问你,这八年,你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阮离没有回答,他的回答被他急促地喘息声和咳嗽声所替代,他蜷缩着身子,忽然干呕出声。
“唔……唔……”阮离的腹部有着强烈撕裂感,胃部的恶心让他痛苦地发出呜咽的声音。他再也不想回到那八年的那些生活,就像是腐尸一般,另他疼痛。
四季将他抱住,让他趴在她的肩上,他的嘴角有着唾液,湿润的触感让四季觉得湿麻。心口的疼痛在他被抱住之后得到了缓解,阮离喘着气“呜……呜……”地叫,牙关都在打着颤。
“好我不问了,不问了”四季安抚着他:“我保证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好不好?”
阮离在她怀里不断抽动,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四季正准备跳过这个话题,扶着他躺下,就看到他黑黢黢的眼睛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他是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但四季觉得他也许真的在看着什么。
“其实没有什么”阮离的声音有着诡异地平静:“我都忘了,四季,那个不是我,是一个死了的阮离,我不记得了。”
四季察觉到他语气不对,正想阻止他,阮离忽然细细地笑了起来:“我不会再过这样的生活,四季,你知道的”他的手慢慢扣住四季的头,将她猛烈地撞进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