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要抬一口棺材确实是有点吃力,没等边给张道长护法的另外两个弟子一起下坑帮忙,谢必安手中的锁链就如有自我意识般奔着棺材去了,在棺材缠了几圈后,谢必安看似轻轻一抬手,整口棺材就稳稳地从深坑里被提了出来。
轰的一声,棺材落在平地发出了沉闷的声响,惊起了边刚挖出来的一片尘土。
夏裕阳走前去,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站在边看到的那些纹路,根本不是棺材板自带的花纹,而是密密麻麻的血红色咒语。
他从张道长摆好的祭台抽了一张黄纸,往咒语擦了一下,黄纸一下子就沾了铁锈般的痕迹,凑近了看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这咒是血画的,不是朱砂。
任何术法,无论哪一派别,但凡涉及到用血画咒,都是杀伤力极强的,尤其是在歪门邪术中,血咒是极其歹毒的术法。
这样一口几乎被血涂满的棺材,让人看了就心底发冷。
他转过头看了方筱一眼,对方朝他点点头,他这才说道:“开棺吧。”
几个小道士拿了长钉子往棺材缝里一插,然后合力把棺材盖撬了起来。
尸体埋在地底下一年多,正常来说应该已经腐化得差不多了,哪知道他们一开棺,竟未透出半点腐烂的气息,反而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和泥土味。
夏裕阳探头一看,就算早有心理准备却仍然被惊到了,只见方筱的尸体仍完好地保存着她死时的样子,双目圆睁,心脏的位置被开了个大口,血都流在棺材里,把深棕色的棺材木染成了红中带黑的颜色。而她的身体,包括衣服,也画满了复杂的咒语纹路,夏裕阳怀疑,这些画咒的血,说不定也是方筱的心头血。
“这尸体应该是用了什么防腐的东西,再加地底下温度低,才一直没有腐化,只是贫道觉得这些咒语看起来着实熟悉,但却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东西。”张道长开口打破了现场的沉默。
“是缚魂咒。”夏裕阳接口道。
“缚魂咒?!”张道长一下子失声喊了起来。
“对,就是缚魂咒。我从小就可见阴魂,因此对这些术法类的东西非常感兴趣,以前在一个灵异论坛看到有人讨论这种符咒,还配了图片,就是这个样子的。”
夏裕阳确信自己没有记错,当时开帖的那个人说得非常详细,他还觉得对方故事编得还挺好,在帖子里跟了几层楼,后面这个帖子好像被发起话题的那个人自己删了,没想到时隔几年,竟然在这里看到了真实的缚魂咒。
“缚魂咒本是部分激进术士用来收厉鬼的,但这个咒术并不被道中人所倡导,抓到阴魂,无论好鬼厉鬼,都该尽量超度后送由地府处置,而不该自己动用私刑。缚魂咒对于鬼魂来说就与刑罚无异,它威力狠辣,会让鬼魂痛不欲生,用在厉鬼身容易激起它们更大的怨气,一旦操作不当就会被魂体反噬。”
张道长见自己的弟子都对缚魂咒无甚了解的样子,给他们解释了一下。
听他这么一说,方筱也想起来了,在她刚从地底醒来的那段浑浑噩噩的时间里,她一直觉得很痛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撕扯鞭笞着她,她越是痛,就越是恨江学恺他们,恨越深,她能吸收到的怨气就越多。
夏裕阳和谢必安都不说话,他们在思考同一个问题,之前他们都以为方筱是地缚灵,才在此地停留了那么长时间,猜测她后来也许是修炼到家,才得以离开惨死之地。可如今看来,竟是处处都透着古怪。
首先,因为方筱记不清自己死前的最后一段记忆,所以他们无法判断她到底是死在家里,还是就是死在这个地方,但从这些咒语来看,一开始束缚着她的或许根本就不是死地对她的缚力,而是这层层叠叠的缚魂咒。
其次,一个神画的咒语,怎么可能被一个厉鬼冲破?神鬼二道之间的等级压制,不是任何鬼魅力量可以推翻的。假设对方费尽心机画这些咒是为了镇压方筱,怎么才一年多就让方筱跑出来了?别说是咒语出现了纰漏或者咒力不够,这种情况会出现在普通术士身,却不可能出现在神身。
最后,方筱死去才短短一年多时间,就变成了最高等级的摄青鬼,这种成长速度是绝无仅有的,从埋尸地西北角的尖刀煞,到印满整口棺材的缚魂咒,再到那或许是用方筱自己的心头血充当的“朱砂”,这些元素,无一不在激发方筱的怨气,甚至可以说是在纵容方筱引怨入体,让她以最短的时间修成了摄青鬼。
夏裕阳一边琢磨着一边围着棺材巡视起来,终于在靠近方筱头的那面棺材板找到了漏洞,一小处看起来似乎是被故意拭去的血字。道中人都懂得,咒语不全则不成咒,缚魂咒被擦掉了一角,也就是说,方筱真正可以离开埋尸地的原因,是缚魂咒被破了。
可是,除了江学恺和那位堕神,还有谁知道此事呢?一件连天道都被瞒过去的事,不可能有第三人知晓,而江学恺明显恨不得让方筱灰飞烟灭,怎可能来破坏缚魂咒?所以说,放走方筱的,根本就是看似要镇压她的那个神。
夏裕阳沉默了一会,直接开口:“先报警吧,晚点我去趟特侦部,这事已经牵扯到人命,必须由警察部门介入。”
“那这棺材怎么办?”张道长问道。
“恢复原样。为了避免给大家带来麻烦,我会以地府的身份去报案,这里必须恢复成我们没挖过之前的样子,谢老哥,这个就交给你了。”
谢必安对夏裕阳点了点头,长袍的袖子一挥,在鬼力驱使之下,从破开的棺材,到每一锹挖出来的泥土,都像活过来了一般,按出来的顺序原封不动地“蹦”回了坑里。没几分钟,眼前那个深坑就不见了,仿佛那个坑只是大家的幻觉。
“张道长,今天辛苦您了。这里的善后工作交给你们可以吗?我回地府还有要事,如果傅导问起我,就说我去玄安观了。”
“没问题,小友,你有事忙就去吧。”张道长爽快地答应了。
“多谢道长,改日有空再去您观中拜访。”
……
一回到地府大殿,夏裕阳就急切地问谢必安,有没有看出什么规律来。
“和次邱惠事件一样,对方的目的根本不在某个人身,而在于闹事,他亲手封了方筱,却又给了她修炼的绝佳环境,后来又亲手把她放出来。我猜测,他原本的计划应该是怨气深重的方筱一出来就四处闹事,但没想到方筱生前品行纯善,死后就算成厉鬼也未完全泯灭人性,尽管在剧组范围内引起了恐慌,却没把事情闹大。”
“对,而且我发现了另一点。”夏裕阳补充道。
“什么?说来听听?”谢必安和方筱两张僵硬的鬼脸出现了同款好奇。
“邱惠和方筱都是京城人士,邱惠住在有名的富人区,方筱家里是德高望重的舞蹈世家,她们都算是普通人中有影响力的那类人。方筱这件事还更明显,直接选在娱乐圈下手,现在的明星可不比以前的伶人,收看娱乐圈消息成了许多人生活中的一部分,假如这件事真的从娱乐圈闹开来,这个影响力有多大,影响范围有多广?对方难道是想让人间再度相信鬼神之事?”
夏裕阳还是想不通那个神族这样做的原因,每件事都闹得这样波折,可从这些事来看,对方似乎又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对方的脑回路实在是复杂。
“现在对方根本不正面出现,总是东晃一招西晃一招,简直恼火!”谢必安没想到总是高高在、骄傲端庄的神竟也这样能苟。
“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把方筱这件事解决完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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