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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静傻了眼——明明行李箱在阮先生手上啊,她拿的不过是和重物完全不搭边的手提包,可一群人却殷勤得仿佛恨不得五花大轿将她迎进门。

“这……怎么这么奇怪?”

“你不是说先生‘冷落’了你吗?”阮生却理所当然地,“现在呢?还冷落吗?”

“……”

第四曲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不冷落,真的太不冷落了。

从厦门回来后,全府对她的态度简单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以至于两天后出来饮下午茶,连mrvy都说:“不错嘛,守得云开见月明,听说就连阮初云都对你服服帖帖了?”

恩静笑:“哪有那么夸张?”

不过是因为在接李阿姨来港的问题上,恩静帮她同阮生说了些好话,所以自厦门回来后,初云待她虽然称不上亲热,可从前那些冷嘲热讽也都消失了。

“对了,不是有事要告诉我吗?”

“嗯。”mrvy搁下咖啡,左右巡了眼后,沉下嗓音:“关于我们之前怀疑过的事,连楷夫找医生确认了。”

一句话将恩静拉到厦门奇遇里:“结果呢?”

“你的揣测没错。医生确定了,导致阮初云入院的,就是那晚被放到我们房间里的恙虫。”

她握在杯柄的手突然间一紧:“也就是说,有人用同样的伎俩,将恙虫也放到初云床上?”

“是。”

恩静拧起眉,看着好友凝起了一脸的疑虑。

“怎么了?”恩静问。

“我在想,现在到底是谁想在对付阮初云的同时,还想对付你呢?”

饮完午茶回家时,日头已落下了天边。

恩静一踏进家门,就见mrvy口中对她“服服帖帖”的阮初云,突然间像是疯了一样地朝她奔过来,一把揪住她衣袖:“是你!一定是你!你这个女人,一定是你怂恿大哥……”

恩静错愕,还没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又听到身后阮东廷怒喝一声:“阮初云!”

瞬时间,初云只敢淌着泪站在原地,一双大眼恨恨地瞪着她。

可被瞪者却一脸茫然:“怎么了吗?”

此时整个阮家都沉浸在某种凝重的氛围里,阮生铁青着脸,初云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摇头,而几个佣人则束手无策地站在一旁,连大气也不敢出。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阮东廷只是冷冷地瞪着初云:“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明白,别祸一闯出来就想赖到别人身上,要知道,厨房里的监控可不是你大嫂逼你装上去的!”

“什么?什么监控?”此时秀玉也正从房间里出来,刚好听到这一句。事隔了好几个月,原以为阿东早已经放弃了追查,谁知今天竟又让她听到这么句话。

只见老人迅速从二楼下来,直逼到初云面前:“装监控的人是你?”

“妈咪……”

“别叫我妈咪!我没有你这种女儿!”秀玉气得面色铁青,“说,为什么要那样做?给我老实交代!”

初云瑟缩了一下。

“说啊!”

“不是……真的不是我……我只是、只是知道有监控,我只是……没有告诉你们,可那真的不是我装的啊!”

“闭嘴!”她话未说完就被阮东廷打断:“不是你装的?我也希望不是你装的!一开始《x报》的负责人和我说是你我还不相信,哪知今天那和你‘来往过密’的记者竟然跑到‘阮氏’来和我说,当初的事就是你和他联手做的!”

“什、什么……”阮初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他……你是说王加生?”

想必王加生就是那与初云有过接触的《x报》的记者。阮东廷脸色铁青:“那姓王的到澳门赌了一屁股债,今天被债主架着来找我,说能帮他还钱的话,他就把当时的‘秘密交易’告诉我。”

阮初云就像是听到了什么荒唐言,泪水糊了一脸,却还不停地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和他哪来的秘密交易啊?不过是一起吃过一顿饭,哥……”

“别叫我哥!从明天开始,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搬出‘阮氏’,财务部不需要你!”

“什么?!”

“再说一句,你就连阮家都别想呆下去!”

初云无力地瘫到了地上。

竟然是她——与监控器有关的人,竟是她!

连楷夫说,当初在剑桥合租过的人都深识这“x-g”的妙处,所以他列了名单让mrvy将那群人一个个研究过去——从何秋霜、何成,到一列同从香港过去的学弟学妹,却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是阮初云!

即使再不喜欢她这个大嫂,可爱大哥爱家人的心她还是有的啊!丑闻一旦曝光,难道首当其冲的不是阮家人吗?阮家受牵连,对她个人又会有什么好处?

恩静疑惑的目光夹杂着强烈的不赞同,在初云身上越攒越浓,直到她听到自己的名字。

“把手头的帐务和恩静交接一下,从下个月开始,恩静,你到‘阮氏’来实习,就接她的位置。”

“什么?”恩静没想到阮东廷竟然会来这么一出,错愕得不知所以:“可我不是学会计的呀!”初云到英国时学的就是财会,可她在厦门唱南音,来香港后也只在大学里寥寥修过几门声乐课,这样的资质到“阮氏”去任会计,岂不让人笑死?“而且我也没什么经验……”

“你平时不是常帮妈咪做帐?”

“可那只是家里的帐啊,‘阮氏’那么大,光在香港就有三家连锁酒店……”

“那就从现在开始学,恩静,财务部有一名资深的前辈,你就跟在他身边学习,等上手了,再正式上工。”

“可是、可是我没有基础……”

“慢慢来,”他口气温和却不容抗拒,顿了一顿,又说:“恩静,我相信你。”

一时间,恩静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又听到了这一句话——我相信你——他看着她,暗邃的目光只定在她一人身上,在她脸上,在她眼中。

一句话似有千斤重,一句“我相信你”,其实谁也不知道,并不止是表面上的相信而已。在阮家上下十几双眼睛前,带着笃定的神情,他说:“先实习,酒店里会有前辈教你,恩静,我相信你。”

她还能说什么呢?

恩静接的是初云的班,做的自然是初云从前的工作,比如员工的工资核算,比如“阮氏”的一部分成本支出。

在企业内如此,在家中,妈咪见她连“阮氏”的帐都敢做了,便放开了手:“好了,以后这家里的出入帐也让你全权负责吧,妈咪就不再操这个心了。”

一时间,里里外外的财务都落到了她这个“阮太太”的手上,于是自这个春末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便从阮家大门外漫延至大门之内——

“我们先生现在对太太可好了,家里什么事都让太太决定!”

“何止是家里?连酒店的事也让她插手呢!”

你看,俗世人眼中的好,就是这样了:他给你权力,他认你的地位,他手下的人全都要听你的话,以此,阮太太坐实了“阮太太”的位置。

至于那些细微的旁枝错节,比如爱,比如男人对一个“女人”而不是对一个“结发妻”的温柔,谁又在乎呢?

阮东廷给恩静安排的前辈姓杨,是财务部的主管,当初阮初云留英回来,到“阮氏”实习时,就是他带起来的。

谨慎如恩静,硬是跟在杨老身边学了两三个月,才敢独自接手“阮氏”的一部分帐目。

可谁会料得到,已经这样小心了,她所做的帐最后还是出问题了。

这天在“阮氏”里,有员工说恩静将他的工资算错了,比起之前二小姐给的足足少了五百块。

这是恩静正式接手阮氏帐目的第一个月,她将那帐目重新核算了一遍:没错呀,底薪绩效加班费满勤奖,于是又将那员工唤进来,当着面算了一遍。可那员工还不满意,坚持说她的算法与初云相差太大。

原本恩静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谁知这员工当天就忿忿不平,第二天,竟有三个同样忿忿不同、同样声称“被少算了五百块工资”的员工和他一起来到财务室,一致要求恩静重新核查工资。

因为人多,她又仔仔细细地将四人的工资核算了一遍。可是——没错呀!连分连毫都算出来,完全没错!

可当天下午,那几名员工便一同坐到了财务部门口,将财务部的大门堵死。

瞬时间,举店震惊。

这是做什么?静坐?示威?抗议?

当晚阮东廷就将恩静叫进书房里:“你确定那几个人的工资都没有算错?”

“确定,我来来回回算了好几遍了。”

阮东廷沉吟,浓眉紧锁了片刻,才下结论道:“看来,是故意滋生事端了。”

“滋生事端?为什么?”恩静不解。

他抬头冷静道:“人马轮换,有时是会这样的。或许这些员工之前受过初云的恩惠,也或许,”他顿了下,目光陡然间转冷:“就是初云教唆的!”

一股凉意从她背后森森然爬起——初云教唆的?那个刀子嘴却豆腐心的初云?那个因为偷偷在厨房装了监控所以被免职的初云?

可是,这么做损害的可是“阮氏”的声誉啊!就为了吐一口恶气?就为了把脏水泼到她这个“大嫂”身上,值么?

“还在想什么?”阮东廷原本正在审核一份资料,见她满脸深思,以为恩静正为员工闹事而烦恼,干脆阖起文件:“我明天会开除他。”

“没必要吧?”

“怎么没必要?你刚上工就有人给下马威,不处理好以后岂不是谁都敢爬到你头上?”

“可是,”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妥,“别人会不会说你公私不分?”

“那不是更好?知道老板公私不分,那些聪明的才会知道老板娘得罪不得。”

就像家里的这帮佣人,前几年看阮先生一点都不将阮太太放在眼里,便一个个也不把她放到眼里。

想到这,恩静轻叹了口气。

“怎么?不高兴?”

她轻轻摇头:“没有。”

阮东廷一面盯着她一面站起,长腿绕过书桌,来到她眼前:“不高兴我这么处理?”

“没有啦,只是……只是怕你会被人在后面说闲话……”

“为了我太太,被人在后面念几句不也挺好?”

“啊?”

“人人都说阮氏夫妇举案齐眉。当先生的不维护太太,怎么‘举案齐眉’?”他说得一本正经,那严肃样儿让她几乎要以为他是认真的,直到看到他眼底玩笑的星火。

“哎,你这人……”恩静的叹气声幽幽。

“怎么?”

“连开玩笑都这么不好笑。”

“……”

隔天恩静在办公室里,左思右想着阮生昨晚的话——或许这些员工之前受过初云的恩惠,也或许,就是初云教唆的。

不知为什么,她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干脆问老前辈:“杨老,初云之前的工作情况怎么样?”

“二小姐啊?说实话吗?”

“当然。”

恩静以为杨老这口气定是初云做事不认真,谁知老先生却说:“说出来太太您别生气,我绝对没有拿二小姐和您比较的意思。但是,她做得好,是真的很好:原本就是专业出身,帐得做好不说,性子虽然娇了点,可平日里也能和员工打成一片,所以在她任职期间,”说到这,杨老顿了一下,一副“我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哟”的表情:“从来没有员工因为工资闹过事。”

恩静错愕——和员工打成一片?这样的初云,还真和她平日里看到的二小姐不太一样呢。

只是这不太一样的二小姐,当真会利用自己和员工的关系,教唆他们来闹事么?

她不清楚,可另一厢,阮生已大概这么认定了。

一进办公室,阮东廷便将人事处主任叫了进来:“那个带头闹事的是叫‘王阿三’吧?多付两个月工资,开了他。”

“这不好吧?”主任看上去有些为难,“其实他也没犯什么大事……”

“得罪董事长夫人不算大事?”

主任愣在了那里。

杀一儆百,杀鸡儆猴,上下五千年来管理者们最擅长的一招。

可谁知道,这回用在“阮氏”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隔天秘书神色焦急地闯进他办公室里:“不好了不好了!阮总,昨天被辞退的员工竟然在酒店外示威啊!”

阮东廷迅速下楼,就见那前手领了辞退金的家伙此时竟举着个“还我公道”的牌子,带着其妻其子在酒店大门口静坐!

“阮总,这……”

“马上找人打发掉他们,别让事情闹上报!”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大堂经理几乎要哭了,“记者过来了。”

恩静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在酒店门口看到记者时,她当机立断,叫来司机:“送我回家!”

是,现在能解决问题的,只有阮初云!

其实那员工来闹事的第一天她便要找她核对了,可初云回应给她的只有冷嘲热讽:“大嫂不是很厉害吗?妈咪昨天还夸你上手快呢,怎么?现在一点儿小帐就要来找我了?”

冷嘲热讽没关系,关键是,热嘲热讽后还拒不帮忙——恩静一想到她就头痛。

回到家时向张嫂打听了初云的去处,张嫂说:“二小姐有客人呢,就在后花园里。”

走过去一看,竟是之前被她们从大陆带过来的李阿姨。

很明显李阿姨过来的目的和她一样:“初云小姐您别顾着呕气啊,现在问题那么严重,我早上去上班时,那王阿三可是带了老婆孩子在酒店外示威的啊!原本念着同样是大陆过来的,我刚到酒店上班时,他还会给我一些照应,可今天、今天就连我和他说话他都不理我了,情况好严重的!”

“可真不是我教唆的啊!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来说我?陈恩静说是我交接没交接好,妈咪也说是我的错,昨天还被大哥臭骂了一顿……”

“那现在就更应该马上回酒店!”恩静冷着声,插入两人的对话里。

李阿姨一看来者是恩静,顿时紧张了起来:“太、太太,我也是看事情太严重才偷偷跑出来,酒店的活都做好了,您千万别计较我旷工……”

恩静摆摆手,现在没空再去计较这些小事了。那任性的女子一看来者是她,就直接拉下脸:“又是你?昨天害我被大哥骂得还不够吗?竟然还有脸让我去帮你?”

“现在你还以为是在帮我吗?”

初云一顿,恩静又说:“连记者都闹来了,阮初云,你还以为自己是在帮我吗?当真不顾‘阮氏’的名誉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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