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老城区路上行人渐少,街道两旁店铺一家接一家收工关门,最后只剩一间卖串串小店还亮着灯。
串串店老板收拾好外面两张折叠桌,弯下腰正要往店里抬,忽然看到不远处路灯下有个佝偻身影正往这边走。
他心下一跳,又慢慢将桌子放下,大着胆子朝前走了两步。
借着路灯光,他才看清,蹒跚着往这边移动是个老太太,身上穿着电视剧里民国那种老式布衫,手里拄着根通体黑色,还缠着不少小铃铛拐杖。
老太太边走边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拐杖上铃铛便随着她动作慢慢晃动,发出细细沙沙声音。
这大半夜,连约会年轻人都回家了,一个老太太在这里干什么?老板看着昏黄灯光,心里有些发憷。
老太太走到十字路口,在怀里摸索了两下,不知道掏出了什么东西扔在了地上,然后继续朝这个方向走来。
隔壁那条街小区里传出了几声狗叫,让老板稍稍壮起了胆子,他手里拿着抹布,小声问道:“大娘,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回家啊?”
老太太迟缓抬起头,朝他笑了一下,满是褶子脸看上去甚是吓人。
“我出来找我女儿,她好像找不到回家了路了。”
老板听到沙哑说话声,心里倒是没那么害怕了,只是有些奇怪,看这老太太样子也有六七十岁了,她女儿少说也得有三十来岁了吧?
一个三十来岁人怎么会找不到回家路呢?除非她是个傻子。
想到这里,老板看着老太太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同情,这么大年纪还要照顾一个傻女儿,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他走到路边,朝老太太道:“您不行报个警吧?让警察帮忙找能快点,这片区域也不小,这大半夜您自己得找到什么时候啦!”
老太太摇摇头,眼中带着难过道:“找不到,警察也找不到,还得我自己找。”
“这……您女儿走丢多久了?”听老太太这话,她那女儿丢时间可不短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她快两个月没回家啦!”
两个月?
一个傻子丢了两个月那都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说不定都走到隔壁市里去了。
老板越发同情这老人家,就这样找了两个月都没找到,老人心里该多难受啊。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对老太太道:“既然都两个月了,那也不差这一会儿,您要不先回去休息,白天再来找?”
老太太笑了笑道:“小伙子,你是个好人,赶紧回家去吧,这边一到晚上可不□□全。我白天没时间啊,还得照顾病人,只能晚上出来找找了。”
老板本来还想再劝她几句,但看着老太太坚持模样,只能叹了口气道:“您吃了晚饭吗?没吃我这还有些东西您垫垫肚子,反正我也要收摊儿了。”
说着从冰柜里捡了些菜开了小锅。
老太太很自觉地找了个座位坐下,菜煮好后她慢悠悠吃完,从兜里掏出一只铃铛递给老板,又慢悠悠走出店门。伴着拐杖敲在地上嘟嘟声音,佝偻身影渐渐在路灯下远去。
老板看看手里铃铛,似乎是银质,表面已经氧化变黑,但是铃铛身上花纹倒是很精致。
他把铃铛往兜里一塞,快速收拾了店铺,骑着小电车往家里赶去。
骑过两个路口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老板自觉停下等绿灯,他漫不经心往左边一看,竟然看到刚刚那个老太太站在一两百米外,手里似乎抓着一根绳子在使劲拉。
老板本来想过去看看,但是这个时候指示灯恰好变绿,他便没有再多管闲事,拧着车把往前去了。在老太太身影从余光中消失前,老板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惨叫,然后他就感觉到左下角衣服被拉了一下,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往左边偏,车子差点栽倒在绿化带里。
他赶紧刹车,脚落在地上,摸了一下衣服左边衣兜,摸到了刚刚随手装进去小铃铛,小铃铛在他手里轻轻晃动,发出清脆响声,在寂静路上十分诡异。
老板往右边看去,一条线斜斜从路右侧施工地伸出来,挂在了下水道窨井盖上,如果他刚刚直直闯过去,肯定要被勒住脖子勒下车。
他心有余悸摸了摸脖子,看看小铃铛,下意识觉得,刚刚拉他就是这只小铃铛,然后赶紧把东西塞进兜里,寒毛直竖往家里赶去。
一条街外,闪烁路灯下,老太太似有所觉往右边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个笑容在被她抓在手中那条透明身影眼中,如同恶鬼一般可怕。
“我真没见过你女儿啊!”透明身影是一个青年,他满脸恐惧,瑟瑟发抖道。
老太太手中拐杖晃了一下,细碎小铃铛哗啦啦响起来,被她抓在手里青年身体立刻像是被风吹过水面一样,起了阵阵涟漪,然后他嘴里就再次响起了惨叫声。
“我女儿在哪里,你肯定知道,她见过你,她身上有你味道。”老太太冷着脸,在路灯照射下,比面容青白青年更像是地狱爬出来恶鬼。
青年已经被吓破了胆,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一个劲儿惨叫,如果不是灵体,他肯定要被吓尿裤子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怎么这么没用!”
“你快放开我,放开我!老子是白兴腾,是白家独苗苗,你敢伤害我,我爸不会放过你!”青年听到她叹气,更加害怕,疯狂大喊道。
老太太移开视线看向别处,远处路灯连成一条线,越发寂寥。
“我笑笑啊,你到底在哪啊。”她喃喃自语道。
说完她把青年挂在自己拐杖上,蹒跚着往来时方向走去。
——
祁禹秋接到刘昊电话时候,正在陪唐老夫人下象棋,老夫人看起来温温柔柔,落子却是杀伐果断,把祁禹秋逼得连连败退,最后只能无奈认输。
“姜还是老辣。”祁禹秋朝老太太比了个大拇指。
老太太带着些小得意挽了挽头发,摆手道:“都是我家先生教得好呀,有时间你和他下一局,他比我可厉害多了。”
祁禹秋一不小心被塞了口狗粮,噎得端起面前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便听到了放在旁边手机在响。
他接了电话,刘昊道:“祁先生,有生意来了。”
祁禹秋一听精神振奋:“你先说说是怎么个情况?”
“是莫军带过来人。”
下午两点多,莫军带着一个瘦削中年男人找上门来,男人姓白,叫白成业,白成业来了之后便十分焦急求他们救救自己儿子。
白成业说他儿子昨天晚上睡觉时候还好好,今天早上阿姨去叫他起来吃饭,却发现他突然傻了,像只狗一样缩在卧室角落里,不让人靠近,不管是谁,只要一靠近他他便一直汪汪叫,还往人身上扑。
祁禹秋奇了,道:“莫军带来?他不是玄学协会人吗,怎么把人带我们这里来了,听这意思那姓白小子像是得了失魂症,他们不至于连叫魂儿都不会吧。”
此时电话那头响起一阵悉索声,然后再传出来便是莫军声音,他道:“祁先生,招魂我们自然也会,可是难就难在,这魂在哪儿我们都找不到啊,什么办法都试了,连方向都没有。”
那小子只丢了一魂一魄,按理说应该很好找,招魂铃一响,他丢魂只要在一定范围内都能返回,但是他们把铃铛都快摇散架了,也没能找出来这小子在哪里。
“那行,你们等一下,我这边很快就完了,五点钟我会回办公室。”
莫军赶紧应道:“好,好,我们就在这等着您啦。”
挂了电话,刘昊推推眼镜道:“你们先坐,距离五点还有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祁先生会准时赶回来。”
白成业十分焦灼道:“这,那位大师这么忙啊,不能早点赶回来吗?”
他儿子现在还在家里发疯,他可要担心死了。
刘昊道:“我们祁先生正在做一桩大生意,您还是耐心等等吧。”
“是啊,祁先生是有真本事人,忙一点也正常。”莫军搭腔道。
白成业没办法,只好坐在沙发上,不停看表。
他儿子早上刚出事,医生检查不出病因,他便联系了各路朋友,想请个靠谱大师,这年头骗子太多,找到不靠谱反而要耽误救治时间。
经过一番波折他才在一个朋友引荐下认识了一个老道士,可惜那老道士虽然看起来有两把刷子,也没能解决他儿子事儿。老道士还算负责,帮不上忙也没撒手不管,将他带到了这个所谓玄学协会。
据说这玄学协会是官方组织,十分靠谱,而且看着就很正规,他才信了这些人话,又被带到了这个小小工作室了。
现在想想,这怎么越看越像是一个圈套呢?
白成业越思考心里越不踏实,这种不踏实在看到赶回来祁禹秋时达到了顶点。
祁禹秋怀里抱着画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男人,把画递给刘昊让他放好,才道:“说吧,你儿子最近有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儿啊。”
白成业疑惑指着他,问莫军:“这就是你们祁先生?”
莫军点点头,道:“你别看祁先生年轻,他能力可比那些老道士厉害多了,我们这一行吃饭虽然也看年龄,但是更多还是看天赋啊!”
说完凑到白成业耳边,小声道:“收收自己眼神儿,你可别小看祁先生啊,人家都说了治不好不收钱,真得罪了人家,你儿子可就危险了。”
白成业勉强收起脸上表情,深吸一口气道:“祁……先生是吧,我儿子他最近确实没干过什么亏心事儿,我这人管教孩子一向很严,他敢乱来我能打断他腿!”
祁禹秋摇头道:“没做亏心事儿,那是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不然人家犯不着抓了你儿子一魂一魄还使手段把他关起来啊。”
“你说,我儿子是被别人抓走?!”白成业瞪大了眼睛。
祁禹秋挑眉笑道:“这不是明摆着事儿嘛,真是自己失了魂,他肯定还在你家附近飘着,怎么可能找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