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幼萤清楚地看见,暴君的眼中陡然闪过一阵杀意。
那寒意,凉得刺骨,她看不懂那个“丽”字所代表的含义,只见着殷红的血从令牌穗子上一滴一滴落下来,蜿蜒到她的脚边。
少女心有余悸,惶惶然往后退了半步。
她害怕。
她在发抖。
姬礼这才终于注意到她,略一垂眸,便看见那样一张惨白的小脸儿。她似乎被吓坏了,罔顾礼数,惊恐地瞪着一双眼,望向他。
月色之下,二人就这般无声对视。
她的眼眸乌黑,眸光清澈得犹如刚化了冰的春水,可那眼眶却是一片微红。看得姬礼握着令牌的手稍稍一顿,暂且将那东西收回袖子里去。
少年似乎想起了什么:
“方才这里,还有什么人?”
他好像听到了女子的声音。
二人不约而同地四周望望,只看见空旷寂寥的月光。清明的月色徐徐落下,洒在姬礼的肩头。
他半张脸隐匿在月影中,姜幼萤一抬头,便看见了他眼下凝结的血块。
目光又一对视,幼萤恍然回过神来。只见暴君伸出右手,手掌朝上摊开。
她心下了然,颤抖着食指:
皇上听错了,这里没有其他人。
右指轻轻蹭着他掌心的薄茧,手心中,仍有些还未擦拭干净的血水。姜幼萤呼吸一顿,不敢碰那血珠,只感到万分惊惧。
她反应过来了,杀人不眨眼,这才是他一贯的作风。
若是自己也惹恼了他,对方亦是会用锋利的剑刃,刺入自己的胸口。
如此想着,她的右手一抖。
果不其然,姬礼眼中有了几分疑色。他的目光锐利,像鹰隼般,丝毫不掩饰其中的锋芒。
“真没有其他人?”
袖子半垂下来,遮挡住了掌心的一半,少女蹭着衣袖,战战兢兢地写道:
回皇上,没有其他人……
右手忽然被人捉住。
她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来。暴君的手掌有些发凉,将她整只右手握得紧实。忽然,对方走上前,光所剩无几的月光倾数遮挡住。
少年帝君清俊坚毅的面庞,在眼前一寸寸放大。
姜幼萤呼吸一顿,不敢大出气。
在烟南花楼,她见过许多男子,其中不乏有模样好看的。他们几乎都是腰缠万贯的纨绔之辈,尊称一声“爷”,让人万般敬畏。
姜幼萤从未见过姬礼这般。
明明还未及弱冠,他身上竟有一种万分逼仄的压迫感。许是那龙袍的威仪,让人不敢直视这位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年君王。那一双清冷的眸子垂下,只见姜幼萤又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脚后跟抵住了身后的石壁。
明明是这么怕他。
姬礼瞧着她,暗忖。
明明这般胆小,却还要蹩脚地去勾.引他。
一声微哂落在耳侧,小姑娘的面颊无端一红。她生得白,肌肤雪白通透,一点红晕能让人瞧得清清楚楚。姬礼的眸光缓缓垂落,先后略过她的微红的眼眶、脸颊、耳根。
最后,驻在她颈间那一抹绯色之上。
似有清风徐来,吹得少年眸光稍稍一颤。
殷红的印痕,像是勾人的猫爪,一寸寸挠着他的心头。
竟让他有几分怔忡,缓声道:
“你这般,就莫回采秀宫了。”
姜幼萤愣了愣,还未问清楚此话何意,脚下忽然一腾空,对方竟将她打横抱起。
她心下一惊,下意识地环住暴君的脖子,回过神来,又觉得十分惶恐。
见她撒了手,姬礼冷不丁一声:
“抓紧,摔到池子里淹死了朕可不管。”
又故意吓唬她!
她是个怕死的,只好将暴君的脖子抱得更紧了。
他阔步,风声飒飒,刮在少女耳边,撩动几缕幽幽垂下的乌发。
幼萤像小猫一般缩在暴君怀里,不敢看他。
她整张便变得烫红,身子也一寸寸慢慢发热。暴君衣袍猎猎,鸦发亦是轻挠着她的脸颊。姜幼萤窝在那儿,不敢动弹半分,只听着冷风吹得树叶瑟瑟,对方温热的呼吸轻柔地落在她的脖颈间。
手稍稍往前,便碰到了一个凸起之物。
她吓了一跳,连忙往回缩了缩,转眼间便听到了暴君的一声轻笑。
幼萤知道,那是他的喉结。
她愈发羞恼,将整张脸埋入少年胸膛。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抱着自己往前阔步走去。
为了掩人耳目,姬礼择了一条寂寥无人的小道,从后院进了坤明殿的侧门。
肖德林见了皇帝怀里的女子,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皇上……”
姬礼:“闭嘴。”
肖德林一噎,只好装作没看见,噤了声。
周围的宫人都怕他,也都没拦着暴君将她带入寝殿。迈过殿门,姬礼轻轻抬手,掀起一片珠帘。
珠玉激荡,磕碰在少女一颗柔软的心上。
眼前一片明黄色的床帐,幼萤揪了揪暴君的衣领,紧张地咬了咬下唇。
姬礼垂眸,看了她一眼。
不由分说地将她放在龙床上。
“今夜你就宿在朕这里。”
姬礼伸出手指,将她紧攥成拳的小手从衣领上掰开。
暴君的龙床十分松软,一趟上去,她便有些乏了。
强撑着垂耷耷的眼皮,姜幼萤定定地望着床边的那一抹身形,他先是看了自己一眼,神色淡漠,没有过多的情绪。
也对,他不近女色,又怎么会对她这样一个宫女产生兴趣。
转眼间,姬礼掀开珠帘,走下了殿。
“肖德林!”
只一声,肖公公战战兢兢地跑了进来:“奴才在——”
姬礼从袖中掏出一物,啪嗒一声,重重摔在桌上。
“把那个贱.人给朕找过来。”
这一声,他咬着牙,几乎要将那几个字都咬碎。肖德林一愣,只望见令牌上那一个沾了血的“丽”字,登时反应过来。
他领了命,欲退下。
方拐过屏风,又听闻一句:“慢着。”
姬礼声音冷淡:
“将金疮药也给朕拿过来。”
肖德林点头:“嗻。”
幼萤平躺在龙床之上,四肢僵直,暴君再掀开帘子坐过来时,手上多了一个小药瓶。瓶身银白,被月光照着,有几分阴冷。
对方睨了她一眼,以命令的口吻:“坐起来。”
姜幼萤僵硬地坐起了身子。
暴君又一冷嗤:
“怎的,还要朕伺候你?”
她忙不迭摇头,从暴君手上接过药瓶。
伤痕在脖颈处,需要解开衣领,被人注视着,姜幼萤十分羞赧。
偏偏暴君还坐在床边,半分离去的动静都没有。
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欲解开最上面的那颗衣扣。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
“皇上,丽婕妤来了——”
正解着衣扣的手一顿,姜幼萤清楚地看见,暴君眼眸中,又闪过一抹彻骨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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