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皎洁的月光自天空倾洒而下,空气之中传来淡淡的花香,在这个战乱频仍的年代,难得的一片宁静,台州南门,在一片吱吱呀呀的声音之中被打开,一袭青衣的周玉牵着马儿,仅仅带着两名亲兵,站在城门口,回转头来,对着前来送行的一干将领道:“各位,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军务繁忙,就到此为止吧。以后相见无期,诸君各自保重。”
“将军保重!”以王明为首的南军将领们深深的弯下腰去。
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些与他朝夕相处了七八年的战友,周玉叹了一口气,翻身上了战马,圈转马头,再不回头,一路向着远方而去,须臾之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城内,周玉曾经的住所之内,蒙勇坐在先前周玉曾经坐过的地方,慢慢地翻阅着案上的公文,门轻轻响动,一名随从大步走了进来,“候爷,周玉已经走了,王明等一众将领送其出了南门。”
“知道了!”蒙勇没有抬头,淡淡地道。
“候爷!”那人却并没有离去。“周玉是大将军点名要的要犯,就这样让他离去,将来如何交待啊?更何况,周玉刺杀王驾的罪名是坐实了的。”
蒙勇坐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这名随从,“当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我们硬要捕拿周玉,只怕会当场激起兵变,此人深得南军上下拥戴,这七八年间,足以让他们培养极深的感情来。而且周玉此人,确为当世英豪,我不忍杀之。”
随从吸了一口气:“候爷,现在他已经离开了台州。”
蒙勇看着对方。似笑非笑地道:“你们黑冰台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随从会意地点点头。“是,属下明白了。候爷不知道,有些事情,本来就是该我们这些人去做的。候爷,那属下便去了。”
“你去吧,去了,就不用再回来了。直接回咸阳复命吧,告诉路大将军,南军会按照他的计划去做的。”蒙勇道。
“是!”随从躬身退下。轻轻地掩好了房门。
时间慢慢的流逝,蒙勇终于看完了大案之上厚厚的卷宗,那是周玉临去之时整理好的有关南军的军队军官详情,后勤补给的配送等,这些都是刚刚接手军队的蒙勇所需要的。掩上卷宗,蒙勇抬起头来,双目出神地看着空荡荡的大厅。
啪的一声碎响,灯花爆裂的微声,却将蒙勇吓了一跳,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唤道:“来人!”
一名士兵应声而入,这却是蒙勇自己家里的家兵。
“候爷有什么吩咐?”
“你马上去找王明,告诉他。半个时辰以前,黑冰台的人出城了。”蒙勇吩咐道。
家丁一怔,“候爷,这事儿我们可以装作不知道。”
“可能吗?”蒙勇轻笑道:“不论周玉是被黑冰台的人抓回去了,还是被他们就地格杀,我都脱不了干系,南军将领们对周玉感情深厚,这样一来,就算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也会离德离心,我要的不是做一个唯唯喏喏的将领。一群阴奉阳违的部将,我想要做的。是像父亲那样的将领,你明白吗?去告诉王明,至于王明会怎么做,我们就不用管了,该帮的我都做了。”
“明白了,候爷。”
三匹马儿踩着清脆的蹄声在月光之下悠然走着,周玉甚至没有勒着缰绳,全凭着马儿自主地选择着道路。
“将军,我们去哪里?”一名亲兵策马赶上了前方的周玉,轻声问道。
“去哪里?”周玉有些茫然地反问了一句,接着摇摇头,“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秦国是呆不下去了,除了南军,恐怕绝大部分的秦人都想着食我之肉,寝我之皮吧。二虎,你现在后悔跟着我了吗?这些年来,跟着我一路流浪,好不容易安稳了几年,这就又要开始流浪了。”
“将军这是说哪里话来,我和大虎两个人,跟着将军也有十好几年了吧,从在燕国的时候,便在将军跟前效力了,什么时候也不会后悔的。”二虎慨然道。
“苦了你们了。都快四十的人了,连个婆娘也没有。”周玉叹道:“是我牵累了你们。现在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管将军到哪里,我们二个肯定都是要跟着将军的。”大虎在一边大声道。“南军哪些人的良心都让狗吃了,这些年来,将军对他们有多好,从来不曾慢待过他们,可是事到临头,一个个都做了缩头乌龟。”
“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都是秦人,秦国现在正面临着极深的危机,为秦国考虑,他们只能抛弃我,这并不能说他们错了。”周玉笑道。
“秦王明明不是我们杀的,这里头肯定是路超的算计,我看即便是蒙勇,也是心知肚明,可他们还昧着良心栽赃陷害将军。”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现在路超胜了,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三人成虎,说得人多了,自然也便成真的了。”周玉笑道:“这样的事情,多年以前我便想得明白了,只是让我遗憾的是,我居然从来没有成为过胜利者。”
“将军,不若我们去楚国吧,汉国是我们的仇人,那里肯定是去不得的,秦国也待不下去了。”二虎道。
“楚国?那里只怕也太平不了了。”周玉到现在正在进行的南部战事,路超要怎么做,他已经大致猜到了,屈完一个应对不好,便是大败亏输的局面。“接下来南军肯定要装作走投无路的模样向屈完请降,而我被逐之事,南军也必然会保密,我想这封请降的信,必然是以我的名义发出的,这样一来,屈完恐怕会信个七八成,到时候南军与玄衣卫突然发动进攻,屈完必吃大亏。”
“将军,要不然我们便去屈完哪里,以此为晋身之阶,想必楚王必然不会薄待将军。”大虎恶狠狠地道:“他不仁,便不能怪我们不义。”
“胡说!”周玉顿时变了脸色,“我们如果这么做的话,岂不是陷南军兄弟们于死地,楚人在南地本来兵马就倍数于秦军,如果让屈完知晓了秦军的内情,设下圈套,南军数万弟兄死无葬身之地,大虎,你与他们在一起相处了七八年,难道就没有丝毫兄弟情义吗?”
“我,我只是替将军感到不平。”大虎涨红了脸,小声道。
“但求问心无愧而已。”周玉轻声道。“以后咱们再也不是将军,不是战士了,便做个闲散人等,四处走走,四处看看吧!”
“是,将军。打了十几年仗,说句实话,我们也腻歪了,既然将军想四处走走,我们便陪着将军,有一天将军累了,咱们便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找个婆娘,生一堆娃娃。”大虎大笑道。
“如此倒是甚好。”周玉也轻笑了起来,“那样的生活,可真是令人向往呢!”
三人正自说笑着,身后突然传来急骤的马蹄之声,回头看时,远处十几个火把正自飞速地向着这边移动,借着火把微光,看到马上骑士的服色,三人顿时都色变。
“蒙勇这个王八蛋,当面是人,背手是鬼,跟我们玩阴的。”大虎怒吼道,呛的一声拔出刀来,“将军快走,我与二虎去抵挡一阵子。”
“要走一起走吧,你们二人,如何低挡得住。”周玉叹道:“终是不想放过我么?”
二虎也不说话,一鞭子抽在周玉胯下的战马身上,战马长嘶一声,向前狂奔而去,大虎二虎两人紧紧相随。
身后传来怒斥喝骂之声,两波人马,一前一后在道路之上狂奔。
身后响起了嗖嗖的利箭破空之声,三人伏在马鞍之上,只是不住的鞭打战马,三人的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不管是耐力还是冲刺力,都是上上之选,只要熬过这一段,对方的马匹必然后力不继。
狂奔之间,二虎跨下战马忽然一个趔趄,后蹄一软,哀鸣声中摔倒在地,马上的二虎大惊之下,着地一个翻滚,站起身来时,只见自己的战马一只后蹄竟然被箭贯穿。
“大虎,护着将军先走,我来断后!”二虎大叫着,拔出刀来,双手紧紧握住,站在大路中央。
身后马蹄放缓,紧跟着竟然跑了回来,二虎回头,却看到周玉与大虎两人都赶了回来,“既然走不了,那就死在一块吧!”周玉脸色淡然,手中的刀已然出鞘。
这一耽搁,后头十几个骑士已经赶了过来,“周将军,末将黑冰台骆一水。想请将军往咸阳去小住。”
周玉冷然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骆一水大笑:“将军,那可由不得您呢!指挥千军万马打仗,我们这些人连将军一根毛也比不上,但要说这样的擒拿人犯,单打独斗,将军只怕不是我们的对手吧,将军是有身份的人,何必要作那困兽之斗,不免失了体面。”
“我本是军中武将,厮杀惯了的人物,倒也谈不上体面,你们想要捉拿我,那便看看,你们有不有这个份量吧。”
“周将军,那可要得罪了!”骆一水冷笑着,挥手道:“上,周将军要活的,其余两人,死活不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