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琎没有追出去,刚才他对她说了这么重的话,以她这个要强的性子,这会儿肯定在气头上,接下来她估计再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
这样也好,尽早厘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对彼此都有好处。
道理他都想的明白,但是心里就是有点不得劲。
丁琎拿上打火机去阳台点了一支烟,烟草的气味并不能抚慰他的焦躁,他向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一支烟燃到尽头,丁琎低叹一声,拿上房卡出了门。
宾馆对面就有一排饭馆,丁琎很容易就找到了陈淮景和兰兮芝,他俩正打闹着,见他从外面走进来很诧异似的。
“这么快?”陈淮景瞠目,“我这菜都还没上齐呢。”
兰兮芝往丁琎身后看了看,疑惑道:“周轶姐呢,她不是说要和你一起过来的么?”
丁琎看到周轶没和他们在一起有点怃然,她大概是被气着了,这会儿指不定在房里怎么骂他呢。
“她不舒服,在休息。”他只能这么说。
兰兮芝理所当然地以为周轶是生理期身体不适,点点头说:“她这两天也挺累的。”
陈淮景的表情就很令人玩味了,他嘴角噙着揶揄的笑,脑袋里已经浮想联翩了。
丁琎坐下,他的脸上一向没什么表情,所以陈淮景和兰兮芝也看不出他此时心情不佳。
饭馆里有一台大电视,是供食客观看的,此时电视上正在播放娱乐新闻。
丁琎听到“李斐然”这个名字时敏感地抬头看向电视。
兰兮芝也看着,很义愤填膺地说:“这不是那个借周轶姐炒作的女明星吗?”
“炒作?”丁琎不懂这些娱乐圈术语。
也是周轶不在兰兮芝才讲些关于她的事:“李斐然可能想和周轶姐扯上关系,立个有才气的人设吧,刚出道不久就声称和周轶姐是好闺蜜,其实也就是以前在xx美院一起读过书,几次媒体问周轶姐她们的关系,她都只是说曾经是同学。”
“前阵子有狗仔拍到周轶姐和李斐然男朋友一起去看画展的照片,李斐然就向媒体哭诉说周轶姐勾引她男朋友。”兰兮芝越说越气,“我看过那些照片,周轶姐离那男人一米远,也没什么亲密的动作,我看就是有心人故意设计周轶姐,为了博眼球来自我炒作的,正好这段时间李斐然的新剧上了。”
陈淮景瞅着她:“你对周轶还挺了解的。”
“那当然啦,周轶姐多有才华,十四岁就拿艺术大赏,天才少女,学过油画的人都知道她。”兰兮芝说着又有些怅惘地叹口气,“不过很多人认识她都是因为一些不靠谱的花边新闻,她的才华反而被忽视了,可能因为她是大集团的千金吧,媒体总爱报道她的私生活,颠倒是非。”
“这次‘小三’的事也是,媒体才不管真相呢,有热度就行。”她为周轶抱不平,“也就是周轶姐不屑和不相干的人多说,她在接受国外艺术杂志访问的时候说过‘愿意相信她的人不需要解释,不愿意相信她的人解释再多也无益’。”
丁琎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越觉自己刚才对她说的话简直是混账话。
她这么要强,他刚才说的话和羞辱她有什么区别?
丁琎站起身,陈淮景问他:“干嘛去啊?”
丁琎咳一声:“给周轶打包点吃的。”
兰兮芝了然地“哦~”了声,突然想到什么问:“她在你们房间里休息吗?”
丁琎莫名:“不是。”
“咦。”兰兮芝有些纳闷似的从兜里掏出两张房卡,“她的房卡放在我这儿呢,没卡她怎么回去的?”
丁琎的眼神霎时就变了,他紧紧盯着兰兮芝手里的卡,脑袋里的弦被拧紧了。
陈淮景也觉出了事情不对,立刻站起身:“翠翠,你快回去看看周轶在不在。”
“哦哦,好。”
丁琎转身往外走,其实不用再回去确认了,他心里清楚周轶并没有回房。
他们的房间正好在对面,她离开他的房间时摔上了门,总不会过了个回廊就消气了,可他并没有听到第二声摔门声。
是他大意了,这种时候他怎么能让她落单?或许她只是气不过,独自去哪里走了走?
丁琎在饭店门口来回踱步,他强自镇定下来,尽量往好的方向去想,休息站前面不远有“龙池”,是个天然的大水库,兴许她只是去那儿走了圈散散心。
“丁队。”兰兮芝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焦急的情绪都写在了脸上,“周轶姐不在房间里。”
她跑过来,把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他,气喘吁吁地快速说:“我在宾馆门口捡到了这个,‘恶魔之眼’的手链,这是我下午去超市买来送她的。”
丁琎拿过手链看了眼,手链他眼熟,在房间里他抓着她的手时她腕上还戴着这个。
他的一颗心当即沉到了谷底,遇事向来沉着冷静的他竟然也会有无措慌乱的时候。
“丁哥,你别慌。”陈淮景说,“也许这手链是周轶不小心掉的,没那么严重。”
丁琎了解周轶,手链极有可能是她留下的求救信号。
他沉声:“车钥匙。”
陈淮景把钥匙抛给他,丁琎接过:“你们在附近看看,有事电话联系。”
丁琎去问了宾馆前台人员,他稍微描述了下周轶的着装,柜台工作人员对她有点印象,说半小时前的确是看到她出了门。他又问有没有看到有可疑人员跟着她,柜台人员回答说没看到,但在宾馆门口的时候有男人和她搭讪来着。
周轶被人带走了,这个认知让丁琎的心一沉再沉。
他把陈淮景的车开出来却不知道该往哪儿开,他看着手上握着的那条手链,心里什么滋味都有。
他今天就不应该对她说那样的话,不该把她气走,更不该有所犹豫而没有第一时间追上她向她道歉,要是他果断一点,就不会给那些人可趁之机。
“妈的。”
丁琎捶了方向盘一拳,第一次觉得自己太过无能,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
他攥紧拳逼自己冷静思考,“车兹”公路今天封路,人肯定不是从后面追上来的,排除这个可能性,那他们就是从车兹县来的,守株待兔?此外,丁琎能确定的是,带走周轶的是virus的人,如果他的计划没出差错,交流团的人现在应该都还在“车兹”公路的另一端。
车兹县过十点后不放行,他们一定还在这条公路上。
virus的人会带着周轶往回走吗?如果斯坦国交流团和virus真的是一伙的,那他们可能会回头去和交流团汇合,如果不是,那他们一定是藏在了附近,等待机会带着周轶离开。
他只有一次做选择的机会,追或者在附近找。
丁琎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任务执行过不少,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犹疑不定,生怕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贻误了搭救周轶的时机。
他盯着掌上的“恶魔之眼”沉思良久,最后抬眼时眼神果决。
丁琎决定赌一把,赌virus的人就藏在这附近,而“车兹”最后一段路最适合藏身的地方莫过于前面的天然大峡谷了。
大峡谷位于山脉南麓,奇峰嶙峋崖奇石峭,峡谷区域平均海拔能有1600米,全长更有5000多米,它是受风剥雨蚀洪流冲刷形成的。峡谷的山体是由赭色的泥质沙岩构成,白日里远看着像是燃烧的火焰,色艳红天,到了晚上一座座山峰如巨怪盘坐,似张开血盆大口静候猎物。
大峡谷由主谷和许多支谷组成,纵横交错似迷宫一样,谷底有宽有窄,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丁琎把车停在了谷口,拿上枪潜了进去。
时至凌晨,峡谷四周一点灯光也无,顶上倒是星云密布银河倒泻,可谷里却一点光都透不进来,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
峡谷支道多,其中神洞秘窟也不少,若真有意要避开眼线不被找到,能藏身的地方可太多了。
丁琎站在谷底四望,侧耳倾听谷里的动静,没有人声只有呼呼的穿谷而过的风声,似鬼夜哭,有些瘆人。
难道他判断失误了,他们带着周轶往琼纳斯方向去了?
丁琎把枪上膛,朝着正上方放了一枪。
有没有人躲在这儿,试一试便知。
丁琎和virus的人交过几次手,他对这个组织的成员还算了解,他们生性残暴,胜负欲强还有极重的报复心理,从漠邑到车兹,他们几次计划都被丁琎阻断,成员折在他手上的也不少,现在他主动现身,如果峡谷里真有virus的人,他们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可以扑杀他的机会。
他这一枪将彻底暴露自己的位置,将自己至于险境,可为了救出周轶他不得不冒这个险。
他向她承诺过,绝不会让她出事。
丁琎就站在峡谷主谷中央,他集中精神去辨听着四下的动静,直到一颗子弹破空而来,他当即往边上一扑,堪堪避开了,随即锐目紧盯着峡谷的的侧方,双手持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他听到有人用斯坦国语骂了一句。
丁琎闪身躲到一块岩石背后,他赌赢了,他们的确是躲在了这儿。
那些人似乎确定了丁琎是只身前来的,很快就从峡谷的各个地方往他这儿围堵过来,丁琎从他们的脚步声来判断,对方有五个人。
从前几次的经验来看,他们每次出动人数都不会太多,至多坐满一辆车,他们也怕目标太大暴露行踪,围攻他的有五人,那留在周轶身边的人应该只占少数。从他放抢引诱他们出现到现在,前后没过多少时间,周轶应该就在附近。
丁琎矮身往另一侧的谷缝中躲,屏息以待。
夜色稠浓,人眼像是被罩上了一块黑布。
他们只知道丁琎在这个方向,但是一时也不能确定他的具体位置,只能放轻脚步慢慢接近。
丁琎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朝着反方向一扔,立刻有子弹接连射来,等他们察觉自己上了当已经迟了,他们的位置早已暴露。丁琎当机立断,听音辨向,果断地朝黑暗中的开了两枪,弹无虚发,两声惨叫后他贴地一滚往另一侧迅速移动。
子弹紧随而至,打在了他刚才藏身的岩石上。
对方被激怒,持着枪不管不顾地左右射击。
丁琎一晃朝支谷奔去,后头脚步声紧紧随着他,他们在暗夜的峡谷里你追我赶,喘息声被放大,徒然增添了紧张的气氛。
支谷越跑越窄,到了后面有个关卡丁琎侧身险过,后头有人刚迈出了一条腿探出了头,一直候着的丁琎直接伸出手臂圈住了他的脑袋用力一拧。
丁琎把他往后一推挡了两枪,他不逗留,峡谷窄虽然增加了追击的难度,但是射击范围却大大地缩小了,他一路快跑,枪子似乎就打在他的脚跟上。
支谷后半段的开口倒是开阔了,virus剩余的两人追到了谷底扑了个空,这条支谷没有其它岔道,是死的。他们齐齐抬头,丁琎一跃而下,和他们缠斗在了一起。
丁琎心里记挂着周轶,想要速战速决,对方俩人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一对二,近斗他占不了上风,反而处处被掣肘,有几次差点被对方按倒在地。
virus的人下的死手,大有拼死一搏的意味,拳拳到肉,他们没有动枪,丁琎并不觉得他们是怕伤到自己人,这个组织并没有什么兄弟情,为了邀功自相残杀的事情发生过不少,最有可能的是他们手上只剩空枪了。
子弹没了,也不枉费他跑了这么久。
丁琎一个转身从军靴里拔出□□,寒光一闪,隐藏在夜色中的双眼杀意尽显。
那两人齐齐扑上来,丁琎持刀左右开弓,招招刺向对方的命脉。
他们似乎被丁琎浑身散发的气势震住了,下手顿时有点急躁,被丁琎逼得节节败退,失去了主动权,只能被动迎击。
丁琎瞅准机会,躲开攻击,一个扫腿袭击其中一人的下盘,把他绊倒在地后立刻一跃扑上去,手起刀落,直接反手一刀抹了脖子。
解决掉了一个,剩下的一个倒不用再费多少功夫。
丁琎和他对了几招就把他反压在了峡谷上。
“你们把那个女人藏在哪儿了?”他用斯坦国语问的,之前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他特地学了几句。
“你找不到。”那名virus还很得意。
丁琎猛地把他的脑袋按下,那力道几乎要把他嵌进峡谷里。
他仍在鬼畜地笑着:“荆国……也就那样,还不是我们想进来就进来,你们的国界线对virus来说就是摆设。”
就是这时峡谷内回响着一声尖叫,是周轶的声音。
丁琎心头一震,拿起刀抵着手下那人的颈动脉,然后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就是活着的界碑。”
他猛然一划,鲜血四溅,暗夜中他似正义的撒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