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越?”
努尔哈赤听着代善将这些月来的战事一一道来。
原本他是闭目养神,面无表情。
可是听到明将温越这多次战绩,从最初的大沙堡,到慎水河畔的战斗,又是全宁攻破了镶白旗的营寨,再就是刚刚的固平之战。
面对温越的所有旗,都是受到了严重的伤亡,甚至到后来都没有人敢主动迎上,看见温越的青牙军就主动撤退逃跑。
此次南侵明国,共掳获了人口有近四十万,其中十万多都被温越抢了回去。
甚至他的孙子杜度都死在了温越的手下。
“咳咳咳咳……”
努尔哈赤剧烈咳嗽,旁边有亲侍急忙去抚背。
好一阵后,剧烈的咳嗽声才停止。
“这温越到底为何如此厉害?怎么能屡次战胜我大金勇士儿郎?”
努尔哈赤怒喝道。
见他发火,代善几人都是低头不敢说话。
好一会后,皇太极开口道:“父王,这温越的青牙军十分犀利,是我等入侵明国后,最难缠的敌人,也是最精悍的敌手。”
努尔哈赤追问:“哦?到底是如何个强悍法,如何个难缠法?”
皇太极道:“启禀父王,这温越虽然起兵晚,但在这几年的时间内,训练了士卒近万有余,并且个个精悍,训练有素,其战阵也非常严密,竟然能在我勇士儿郎的攻击下,岿然不惧。
“更重要的是,温越所部的火器极其犀利,射程威力都是远远超过我大金国勇士手上的弓箭,在百步之内,其火铳就能对我披甲儿郎,造成巨大伤亡。
“以儿臣看,就现在我大军所装备的刀枪箭矢,若是没有十倍于温越所部的兵力,围歼于他,完全没有胜算!”
闻言,努尔哈赤和身旁等人脸色都是变幻。
努尔哈赤知道自己这第八个儿子的性格,知道他向来说话谨慎,从不虚言。
而且皇太极在说这话的时候,代善等人都没有出言反对,反而脸上露出了认同之色。
这看来皇太极说出的话,不像有假。
这温越所部竟然真的如此厉害?
他的青牙军竟然要十倍于他的大金儿郎勇士,才能围歼?
要知道,现在温越手里才不过万人就如此难对付了,让他们大军望风而逃,若是日后,温越手里或许就不止这些人了。
努尔哈赤的脸上神情变幻莫定:“真没有想到啊,往日区区不起眼的一个明军小官,现在却成为了我大金最强大的祸患。”
他又咳嗽了两声,看向众人:“咳咳,这些月,你们都与温越所部激战了这么久,说说吧,我等现在该如何对付温越所部才好?”
代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
最后,代善说道:“父王,以儿臣等所看见的,这温越的青牙军不输我大金勇士,唯一的缺点是,全是步卒,少有骑卒。
“然而现在温越所部又有其他明军骑卒配合,我等骑卒难以发挥优势,其等又有犀利火器,难以靠近。
“因此,我等想了想,想要击败温越所部,只有靠着火器,用火器制火器,方有可能。”
“火器?”
努尔哈赤咳嗽几声。
其实在宁远之战之后,努尔哈赤就重视起了火器的使用。
毕竟宁远城头的火炮齐射轰鸣的样子,太过震撼了。
更别说,他现在重伤也是因为火器轰击所致。
现在听代善的提议,似乎是要让大金的勇士儿郎放弃熟习的弓箭,转用火器?
努尔哈赤还没有说话,代善的话就如捅了马蜂窝一般,立即有人站出来反对了。
努尔哈赤同母弟舒尔哈齐次子阿敏,时任镶蓝旗旗主,有33个牛录。
阿敏道:“绝对不行啊,大王,骑射乃我大金之本,我等从小就苦练弓箭骑术,现在让大伙练习火器,这简直是本末倒置,牛头不对马嘴啊!”
“便是如此,父王,我八旗勇士向来所遇到的明军,面对我等的骑射都是望风而逃,怎么能因为温越区区一部,而更改我等从小熟习的骑射之术呢?”
“是啊,大王,要我看完全不必改练火器,只需另外再新设一个火器营便可。”
……
其余跟着努尔哈赤过来的人,你一嘴,我一言,纷纷反对让众旗兵重新练习火器。
听这样说,努尔哈赤刚刚动摇的心,再次坚定了下来。
自从他起兵以来,占了明国的建州诸多地盘,所依靠的都是骑射,不止一次在众人的面前说过骑射乃是“立国的根本”,是“八旗子弟必习”。
并且还为此定下了一系列的规矩。
不仅经常下令,让各旗的贝勒,贝子,率领旗人练习骑射。
成年人用角弓羽箭,小孩子则使用木弓柳箭练习。
其中技艺精湛者,还会被赏赐下酒宴,甚至能亲自陪同各旗主贝勒出巡打猎的殊荣。
而那些技艺不精湛者,则要被训斥,分派奴役人所做的事情。
如此大金国才形成了骑射殊荣的风气。
现如今,突然改变风向,练习火器。
简直是要了他们八旗子弟的命令。
努尔哈赤不用怎么想,都能想象到,万一他让众人改习火器,这命令下去,当会掀起多少波澜。
这时,代善道:“父王,诸位,你们误会我了,骑射乃我大金立国之本,当然不能让各旗子弟重新练习。
“儿臣的意思是,可在俘掠的汉人人口当中,寻其中会火器的明国人才,给予善待。
“或者另外编制汉军旗人,给予其和我等同样的待遇,吸引汉人来投,这样我八旗不仅能壮大,还拥有了火器能力,编制的火铳军士,能够对抗温越所部的青牙军!”
这话说完。
当场陷入了一阵沉默,努尔哈赤的身旁人或是沉思,或是在交换眼神。
另扩两个汉人旗,还与己方八旗同样的待遇?
前一点,在场众人都没有多少反对的心思。
毕竟汉人的火器技术是他们所需要的。
可是与自己的八旗同等的待遇,这或许不妥。
在这些后金人的眼里,明国的汉人只有给他们当奴隶的份,怎么能够和他们平起平坐呢?
众人都沉默着。
终于,努尔哈赤虚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代善,新扩两个汉人旗之事,且回去之后再做商议,以你看若是新建一个火器营,该如何才能抵过温越的青牙军?”
代善道:“这事儿臣等也有商议,其中八弟对建这火器营颇有研究,还请八弟与父王说说吧。”
“是。”
皇太极应了一声,站出来道:“启禀父王,若是要新建一个火器营,我预先要人手五千人,每人配备精湛的火器,都需是工匠精心打造,或是请红夷匠人打造,射程威力都要和青牙军相同。”
他的声音顿了一顿,继续道:“另外,还需要在营中配备红夷大炮,传闻红夷人会打造一门叫做神威大将军的火炮,比我等之前在宁远城下见到的,还要重大。
“其重量或许超过了四千多斤,一枚炮弹就有十斤重量,若是有这种火炮在营,否管温越的青牙军如何犀利,阵型如何密集,直接一炮轰击就能让其损失惨重!”
努尔哈赤缓缓点头,道:“先如此吧,这火器营之事,就全让你负责了,等回去后再统一商定。
“咳咳咳……至于火器营的人手,可以先在被俘掠来的明国百姓中,寻找些愿意效忠我大金之人,让其练习火器。”
“是。”
皇太极跪在地上,低着头的脸上喜色一闪而过。
说了这么多话,努尔哈赤感觉有些累了,但是他还是强撑着又说道:“这次南下明国损失不小,可我等就是如此撤了,难补损失,况且温越所部未来必定是我等心腹大患。
“我意决,亲自率军前往固平,看看温越的青牙军到底是如何个犀利法!”
此言一出。
身旁诸多人都是哗然,有的担心努尔哈赤的身体。
有的则是思虑这几月连番作战,已经损失不小,若是继续作战下去,怕勇士儿郎们起了厌战之心。
倒也有人支持努尔哈赤。
多铎道:“大王圣明,现我等诸旗在温越面前,折损不少,已然起了恐惧害怕之心,即便是人数倍于其部,也不敢对战。
“若是现在不杀其锐气,就此退去,日后勇士儿郎们再遇到温越所部,必然胆气全无。
“现在大王亲率所有八旗子弟全上,大军面前,那温越的青牙军即便再悍勇,也无法抵挡,足以将其掐死腹中。”
镶蓝旗的旗主阿敏,同样这般说话。
号称十万的明军现在齐聚在延庆一带,而这时温越又攻下了独石口南的固平。
这消息若是传扬开来,明国军队锐气更旺。
此时不能若是不能给于明军重创,即便把剩余的掳掠来的人口运回建州,以后些年也怕难过的狠了。
所以努尔哈赤堵上所有的八旗兵,看是疯了,其实是在赌。
赌输了大不了重回深山老林,赌赢了,那日后他们大金国的国运就会是一个蒸蒸日上!
看见阿敏几人互相唱和,没有把温越的青牙军放在眼里。
征战在外的几月的代善和皇太极几人,都是沉默不语,但眼中却露出担忧。
努尔哈赤命令下达之后。
各旗主就立马行动了起来,当日他们就召集了所有的兵马,不仅有满洲八旗的,还有几个投靠后金的蒙古旗。
而在云集大军的同时,先锋部队,由和硕贝勒济尔哈朗率领五千先行南下。
济尔哈朗是努尔哈赤的侄子,从青年时代起,追随努尔哈赤南征北讨,因军功受封为和硕贝勒,是努尔哈赤时期共柄国政的八大和硕贝勒之一。
在济尔哈朗南下一日之后。
努尔哈赤便率领大军跟在后方拔营,率领着剩余的大军浩浩荡荡往喜峰口,居庸关过去。
延庆一带,顿时又是一阵兵马行动。
天启六年五月十五日。
在五月十一日的时候。
温越和孙传庭、曹文诏几人商议了一晚,该如何向朝廷发送捷报。
十二日。
捷报先是送到了延庆。
明军大营中的崔呈秀得到捷报后大喜过望,急忙又送往京师。
同时,崔呈秀又派人传令过来,他打算亲自过来宣慰安抚被解救的几万百姓。
然而,在十五日的下午。
温越几人并没有等到崔呈秀等,过来的大军,却是接到了崔呈秀紧急派来的求援书信。
求援使者对几人着急道:“贼酋努尔哈赤亲临延庆,延庆危急,还请将军几人速速回去援救。”
几人都是吃了一惊。
建虏不都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而且还是贼虏努尔哈赤亲自领军?
温越沉声道:“满总兵和马总兵,他们不是在大营中吗?怎么会变得如此危急?”
求援使者着急道:“他们奉命迎战建虏先锋济尔哈朗所部,被战败击溃了。”
曹文诏听闻贼酋努尔哈赤亲临,满桂和马世龙都是战败,神色非常着急慌乱。
“温将军,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曹文诏着急道。
“先别着急。”
温越让曹文诏先安定下来,继续询问求援使者。
得知满桂和马世龙虽然被击溃,但延庆城外的大营并没有被击破,只是经此一败,大军毫无军心。
崔呈秀急忙领着满桂和马世龙退往了更加坚固一些的延庆城。
大营中还留着一些来不及撤走的兵马和杂役,依照着营寨坚守待援。
听到这个消息。
温越几人都是松了口气。
明军大营没有被击破还好,这就是明军与后金军的差别了。
明军虽然野战不如后金军,但是守城守寨,还是相当不错。
想来明军大营不是一时半会能够被后金军给攻破的。
不过听求援使者的话,延庆那边的情况并不太乐观。
建虏从来不及修建的居庸关和喜峰口入关。
现在那边俨然成为了建虏的地盘,到处都是建虏哨探来回奔跑。
甚至从北京城到延庆的消息渠道,粮草也断了,如果温越几人不回援,击退贼虏努尔哈赤等人的话,延庆城内外的几万大军不知道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
温越和曹文诏、孙传庭两人看一眼。
然后招来熊一扬,让他招待好求援使者,他先和其他其他两位将军商议一下军务。
熊一扬听懂了温越的暗语,点了点头,会意地领了求援使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