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五年,六月。
中前所和青牙堡各地的夏收开始了。
与之前的几年丰收不同,今年的干旱严重,即便温越打造了许多灌井,挖掘沟渠,制造水车,也只能缓解一些旱情。
收获颇少,远远没有达到开春前预计的效果。
往年遇上这种情况,百姓居民无不唉声叹气,开始考虑自己日后的生存之道。
是该卖儿卖女,还是流转他地,去寻找生路。
不过,今年新开垦的田地温越都给他们免除了税收,田地产出的粮食只要一小部分
偿还租借的耕牛和种子农具钱,其余产出的都可以归属自己。
这些口粮足以糊口,另外还有秋季播种,想来又是可以收获一次。
而明年后年的收税也不重,吃饱饭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里,因干旱收灾的百姓们中,又响起了称赞操守大人的声音。
天启五年六月下旬。
在夏收完毕之后,各地又加紧了打造灌井水车的速度。
因为开垦的荒地数量很多,灌井水车制造的又麻烦,加上耗费的银两不少。
所以灌井从开春一直打造到现在,但数量差不多足够了,只要再打造一些,就可完成了。
这日。
温越正在和祖柏在巡视城外田地的时候,卢一恩匆匆过来禀告:“大人,刚刚接到上面的消息,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任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来我们中前所视察。”
明朝的官品和任职是分开的。
左都督是一品正官职,锦衣卫指挥使是任职。
就如温越现在是正四品指挥使,任命为操守兵备。
“田尔耕?他来干嘛?”
温越有些诧异。
卢一恩摇头道:“按照朝廷的命令,应当是来替陛下巡查辽东边关的。”
他又靠近温越些,悄声道:“大人,年末就是魏公的寿诞了,田大人过来,应该也有催办寿礼的意思。”
温越点头:“嗯,我知道了,田大人什么时候到?”
卢一恩道:“根据上头给的消息,田大人已经出了京师,约莫七八天就能到我们中前所。”
周点柯低声道:“大人,之前您不是处置了陈焦作么,这陈焦作有一同胞小妹嫁给了这田大人为妾,田大人这次过来,会不会……”
“不必猜疑。”
温越摆手道:“情况如何,等田大人过来之后便知,你先去准备下接待事宜,简单一点便是。”
听到这话,池有登吃惊道:“大人,这恐怕不妥吧,若是在礼数上给人挑了刺,恐怕大人不喜,要不还是好好准备下?”
温越淡淡道:“不必了,眼下秋播在即,屯田要紧,无需大张旗鼓。”
“是。”
众人应是。
这事只是插曲,温越等人继续在田间巡视。
大旱天气,烈阳酷日。
田地旷野间满满都是人影,无数的军民在田地中劳作,他们辛勤,挥汗成雨。
没有办法啊,为了下半年的粮食。
时间紧迫,要抓紧时间将剩余的灌井和水车打造好。
如果没有灌井,耕种田地就必须要到十几里外去挑水,不然只能看着种下去的禾苗,白白枯死。
可这样做,要浪费的人力物力又不知道多少。
而且瞧这干旱的迹象,下半年还有能流淌的河流不知还有多少。
集体的劳动力量,是大于个人的劳动力量的。
为了打造灌井。
温越将中前所的军民们全部都集中在一起,一万五千多人共同劳作,效果斐然。
单人一户的军民打造一口灌井,通常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且材料等都要自己去寻找,耗费数十两银子。
集体劳作,分工明确,打造一口灌井,最多只需要二十日,甚至不超过十五日,效率不可为不快。
并且有了官府支持,给自己打造灌井,不仅不费银钱,还要饭吃,军民的热情高涨。
打造完一口灌井后,便会立即寻找有水的田地,一起铲土,拉石,不亦乐乎。
此时在温越面前,就有六十个军民一起在打造灌井。
他们用着铲子将泥土挖掘,遇上石头,就用锤子和凿子将石头打破,然后用吊桶运到外面。
这口灌井一定是有水的。
通常而言,地下水的上层都会有石头挡住上方泥土,这样才不会有泥土掉落,阻断水流。
所以看到挖掘到石层时,众人不仅没有丧气,反而更加兴奋,一起使足力气往下锤凿。
他们都知道,打造灌井,寻到水源就在今天了。
这口灌井,众军户已经挖了十天有余,深度都有二十多丈,光是挖出来的泥土堆在灌井旁都有一人高。
这口井是一个新招募青牙堡军士。
他们家中共有五口人,年纪最大的是一个老丈,有七十五岁,已入古稀,放在大明都是高寿。
因为是军士人家,在周边这一块开垦田地,他们数量是比别人多上五亩田地的。
听说有官府给他们家免费打井,老丈非常开心。
每天都拄着拐杖来井边观看,希望能早一点看出水从灌井里面冒出。
同时,看到忙碌的军民使劲奋力在给他家锤凿,老丈便每日都会烧上一桶茶,来分给军民们喝。
这时,听说免费给军民打造灌井的操守大人来了。
老丈连忙过来拜见,又让家人从茶桶里舀一碗茶来,恭敬道:“大人仁慈,小人无法回报,还请大人用茶。”
卢一恩恐茶水有问题,在旁小心提醒道:“大人……”
温越轻轻摇头,笑着接过:“多谢老丈了。”
一饮而尽。
茶水略苦,但回味无穷。
“好茶。”温越称赞道。
得了温越的称赞,老丈的脸上笑容更多。
便在这时。
灌井旁传来一阵欢呼声:“有水了!”
众人急忙过去看,果然灌井深处涌出来泉水,清洌尤人。
大家欢呼不已,纷纷庆祝,随即有人点燃了鞭炮,声音在耳边炸响。
灌井开凿后,只需扩孔填充鹅卵石,就算完成了。
像这样打造出来的灌井,如果配上后世的水泵,一口井每天的出水量,足以解决几百头大型牲畜,以及周边两百亩的用水。
但现在没有水泵,也只能靠着人力和水车引流,解决八十亩田地顶天了。
干旱还在持续。
天启五年,六月二十四日。
炎炎酷日下。
一行浩大的仪仗,顺着官道浩浩荡荡进入了中前所境内。
其中最高最大的一杆“田”字旗极为引人注目。
在旗帜的后面,跟着五百左右的身披盔甲的官军。
在酷日下,这些官军被晒的无精打采,满头是汗,身心俱疲。
在这些官军中,有六名力士抬着一台华丽轿子,轿子旁边跟着几个骑马的军官。
轿帘被掀开,田尔耕看向外面,见官道两旁道路平整,许多田地开垦的整齐,还要许多人在劳作。屯
田尔耕用略带尖细的声音,说道:“嗯,这温越不愧是魏公常常嘴边挂着的人物,这组织军民屯田,还是蛮有一套的嘛。”
“那是,那是。”
旁边骑在马上的宦官胡良辅陪笑着脸道:“这温大人是个人才,不然也不能连立几次大功。”
“是啊,人才是人才啊,不过……”
田尔耕忽然脸色一变,冷哼一声道:“不过干事不错,但人情不知,到底只是一个武将!”
胡良辅一愣。
怎么听田大人这话,这次是来找温大人麻烦的?
另外两个阉党刘朝和纪用互相看了一眼,随即又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去。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田尔耕和温越都是魏公喜爱之人,两方相斗,他们上前凑热闹,就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