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恒言罢,便抬手一挥,士兵将锦宓公主口中的娟布猛地抽出来,她喉间干涩不适,连咳了几声。
锦宓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便架在她的脖子上,远处城墙上的谢启衍戎装笔挺,面容铁青。
锦宓动了动被绑在身后的双手,绳索捆得很紧,根本无法挣脱,但指间藏着一片细小的刀试着割开粗厚的绳子,由于藏刀,柔嫩的手被割得处处血丝。
她本是在府上些许,一碗莲汤之后便躺下了,被抓出公主府,绑在木架上。
见此番情形,锦宓多少也猜到些许,前世经过生死的人又怎会怯场,自也藏有锐物在身上。
这叛军入城烧杀抢掠,盛京百姓难逃,想必里头也情况紧急了。
她开口对城墙上的谢启衍道:“启衍哥哥,不必管我,宓儿不怕!”
刚喊出来,那把大刀逼近锦宓的脖颈,她不得不噤声下来,薛恒现在木架左侧,直勾勾地望着谢启衍,“听闻锦宓公主与谢世子前些日子定了婚约,青梅竹马,情深意重,一个盛京城和尊贵的公主相比,哪个较为重要?”
谢启衍银牙微咬,手按在城墙上,指尖泛白,前世锦宓便是在他眼前离去,而如今不应该重蹈覆辙,青灯大师所言有劫的是他才对。
谢启衍未有言语,离开城墙之上,薛恒等叛军些许疑惑,片刻之后,只见城门半开,谢启衍身着戎装,一马一长.枪在火光之下走出。
“不管是政.乱、还是战役,此为男子间的争斗,薛大人何必要为难女子,传出去也算不上什么好汉。”
薛恒望着谢启衍微微挑眉,嗤笑了一声。
谢启衍又开口道:“当初在旲山之战,薛大人长子被擒杀,那可是你最得意的儿子,心中定恨意难消吧,可你那最得意的儿子是怎么死的,知道吗。”
薛恒脸色转沉,这一年里儿子的死,乃为他心中之痛,他又不得不逃离盛京,投入李泽庇护,怎不想将杀害儿子薛长毅的人杀之而后快。
谢启衍则幽幽道:“他正是被本世子一刀穿腹,踹下悬崖而死,不是别人,更不是当今皇帝,正是本世子,既然你今日杀回盛京,何不堂堂正正与本世子打一架,放了锦宓公主,只要你能杀了我,玄武门任你闯入。”
谢启衍拽停身下马,紧攥长.枪,“一个晚辈的邀战,薛大人不会怕了吧,还是说你和你儿子一样无能无耻。”
薛恒听言,心间大怒,是相信了薛长毅死在谢启衍手上的话,见城门之外就只有她一人,怒道:“你这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夫正要找你寻仇,你倒自己送上门来。”
锦宓望着谢启衍驾马而来,身形挺拔,气势非凡,但她知道他肩胛上的伤口未愈,昨日才刚刚包扎上,打不过的,会死的。
锦宓红了眼眶,藏在手中的小刃来回割着捆着手腕的绳子,不慎割伤手指,血迹滴落在裙摆上,她道:“不行,回去!我是大盛公主,我命你平西世子回去!”
谢启衍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锦宓,继续对薛恒道:“放了公主,不然身后将士誓死驻守玄武门,直至明日尔等叛军也攻入不了盛京。”
薛恒眼下只想杀他后快,拽起马缰跃上马匹,眼下谢启衍都独自率马而出,面对万名叛军,不怕他还使诈。
薛恒缓缓开口命士兵将绑着的锦宓推过去,怎知李锦宓不知怎地挣脱了绳索,奔向谢启衍的马匹前,满手的血。“我不要你这样做。”
谢启衍看着锦宓,神色淡漠,而后对着城内禁卫军沉声下令,“护住公主!”
随即便有两名禁卫军出来将她抓起往城门处去,鉴于薛恒的虎视眈眈,还不敢将人带回城门之内。
锦宓紧张不已,见挣脱不了,只能大喊道:“你不能输,不能死!”
谢启衍没敢看她,只能回道:“我等武艺对付这种逆贼叛臣,易如反掌。”
“黄口小儿,大言不惭,今日便让你为我儿偿命!”薛恒扬声斥道,提起大刀,拽马直奔谢启衍,出招利落,速度之快。
谢启衍当即反应过来,以长.枪接下他的一招,二人相斗数招,打得难分伯仲。
城门之前万名士兵观望,火把燃燃烧起,盛京城里里外外纷争不断。ぷ999小@説首發www.999xΘmm.999xΘm
锦宓攥着衣袖,指间的伤痕如同不存在一般,她凝望沙场上打斗的两人,心中忐忑不安。
直到望见谢启衍藏在戎装肩袖缝隙的红色,锦宓指尖一抖,是血......
他是从潼关负伤而归的,休养不过三天,肩胛的伤口未曾愈合,又做这样大的动作,伤口定是又裂开了。
锦宓只想叫他别打了,可薛恒穷凶极恶,恨不得将他扒皮抽骨,这一开始如何停得下来。
时间缓缓而过,变得格外焦灼,忽然谢启衍似乎撑不住肩胛的伤,不慎吃了薛恒一招,随即被他打翻下马来,在地面滚了两圈,溅起的沙尘弄脏他的面容。
谢启衍双手撑在沙地上,额头满是大汗,能感到的是戎装里头的单衣被血液染湿,只听不远处的锦宓大惊失色,哽咽着声音大喊,“不要打了!”
谢启衍低眸,抓起地面的长.枪,站起来身来,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盛京城显露颓势,引蛇出洞,歼灭叛臣一党。
辽西军队早在数日之前就已赶到不远的青州,离盛京路程不远,这点时辰他还是撑得到的。
薛恒驾于马上,俯视着谢启衍,大刀直指于他,开口道:“落马即为输。”
谢启衍斥道:“你可还没杀得了我。”
“那便让你心服口服。”
薛恒驾马对着谢启衍踩踏而来,怎料他一跃而起,用长.枪扎穿马脖子,只听马声长啸,薛恒跟着马咚的一声,摔倒于地,夜色里黄沙漫漫。
薛恒吃一口土,咒骂道:“好小子,不要命了!”
话音刚落下,只见谢启衍手疾眼快地捡起他掉落的大刀,直奔而来,手法未有犹豫,砍伤薛恒的双手。
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刀插穿薛恒的脖颈,他怒瞪口呆,喉中的血窟窿,让他再也无法言语,猛喘几口气,很快就没了生息。
谢启衍紧紧握着刀柄,他手上的血迹顺着刀刃流下来,低声冷道:“我就算是死,也要把你带走。”
清风微凉,吹来浓重的血腥味,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叛军刚才还在兴高采烈的起哄,瞬间安静下来,谁也没有想到死的会是薛恒。
直到谢启衍站起身来,面容苍白,锦宓吓得后背满是冷汗,当即落下眼泪来。
忽然叛军之中的副将大喊,“速速拿下谢家世子,为薛将军报仇!”
一时之间士兵受到鼓动,万名大军攻城,又听后方传来铁蹄阵阵,只见夜色中一片黑色方阵,直冲盛京城而来,士兵嘶吼声连连。
此乃辽西三万铁骑赶来盛京平乱,个个勇猛善战,城外大战将一触即发,必将血洒尘土。
谢启衍转身看向锦宓,她站在城门前,娇小的身躯缩着,眼眸带泪的与他对视。
谢启衍提步奔向着锦宓,道:“速速回城,此地不安全。”
兵荒马乱,两军厮杀,忽然叛军副将手持弓箭,弓刃对准了奔向城门的谢启衍,拿了我军将领之人,绝不留活口。
霎时间羽箭飞驰而去,划破夜空,猛地射入谢启衍戎装里,他忽觉后背一重,身形微微摇晃。
锦宓双眼震愕,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流出来,“启衍哥哥!”
她连忙奔向劲装血迹斑斑的谢启衍,他呕出一口鲜血,猛然倒地,面容贴着沙地,血迹弄脏脸。
李锦宓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在一片混乱中哭泣不已,“谢启衍,你不能死...说好不准再像个木头似的,说好和我在一起的,你不能食言...不然我恨你!”
随着生息的消减,谢启衍意识有些模糊,不知是该坦然还是难过,上一世青灯大师说过他大劫大难,活不过锦宓的十二岁,不过他好像多了一年的偷生......
他回道:“嗯...”
声音无力且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