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杯碰,鲜红飞溅,雨,夜风,带点薄霜扑面。
已经是最热闹的时候了。
不胜酒力,偷偷来到阳台边,两指夹着高脚杯脚,轻微摇晃,有些雨也飘进了杯里。
“怎么不去认识一下艾冯索介绍的人?”
具备点磁性的声音随玻璃门拉开,切尔西-阿含图带着酒红,带着果香味破开冷风,双目盛有光,像是星星的另一种表露方式。
那琉璃金项链下的锁骨更为立体,黑发少年端杯咽口红酒,眸子上挑得略微阴柔,有种中庭墨画味。
“我只是想暂时逃一下。”简-艾斯笑眯眯的举起杯子,“我这个中转区,可没有那种海量。”
切尔西-阿含图摆手不语,随这人儿靠在栏杆上,恰逢天幕有雷,几道银光闷响,大经似年,如烟花炮声锤开新的人事。
“不能喝就少喝点吧。”切尔西-阿含图听着雨,双腮有胭红,转过眸子,说向正题,“我与你的生意已经走完一个前站,我想问查理,你到底对她是个什么想法。”
“一直没变。”简-艾斯低垂眼睑,抿下唇,把那点酒渍吞入。
“这样么。”切尔西-阿含图将捏酒杯的手垂下,脸上干净,只有无名指有一圈纹身,分明是某个名。
“那也是的。”他接着出声,呵出点醇香酒味,除此无其他神色,“逆水行舟是所有生意人的常态。越是珍贵的商品,越需要金钱烘托,需要诚意先行,没有任何是可以投机取巧的。”
酒入喉,简-艾斯闻言看他,然后低下头停了许久,摇晃酒杯重复喝,发出平淡声响:“我没想越过这个准则,我也始终是不喜欢变动的人。一路上我遇到过寒冬,穿过荆棘,从锐利深坑里爬出来过,我知道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也知晓贪婪的弊端,抱怨和懒惰也解决不了困难,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才是最好的方法。”少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切尔西-阿含图头一次笑出了声,看着阳台外的雨,忽的调侃道:“艾斯,你好像是沾染了勒格的习惯,说话直白的很,这不太是你的风格,你就不怕我对你有疑,或者查理-米尔顿真的不放你走,一次把事情复杂化。”
“我相信你。”简-艾斯说得轻柔,与阿含图碰杯,面色平静的继续,“水流尽后也会看见河底的石。另外,我想要在这份生意里加入一个小项,我的妹妹,”他看住对方,“你可以让她离开查理吗?”
“这我没有道理。”切尔西-阿含图品完口腔里的酒,也换了谈论方式,“你的筹码只够我压下查理给予你男爵之位,这是合伙人本该有的便利和保护。毕竟学院已经绑定了你,阿鲁加通的男爵可以让你拥有自己的附庸,法律法规也会允许你发展势力,你妹妹与查理-米尔顿只是雇佣关系——简单的赚钱生活。这应该很容易结束,你是她哥哥,理应引导和教会她。”
“啊。”简-艾斯摸摸鼻子不出声,转过来背靠住栏杆,摇晃酒杯看着外头的纸醉金迷和热闹。
“还是聊点对你有益的事吧。”切尔西-阿含图到此拉回话题,随着阳台的雨声诉说,不起任何波动,“会议到这一步,我需要你站在新城的明面处,我需要学院的关系,也希望有一个合格的代表配合新城的武尊和商会分配蛋糕,帕尔迪(pultegroup)的次要执行官的位置我打算留给你,日后你就在庄园里办公,处理必要的书信。”
“那我再找一个助理吧。”简-艾斯把目光放空,表情平静,嘴角噙了点笑意,“只要印章够新,任何文件我都能将它在天黑前送出去。”
“你呐。”切尔西-阿含图闻言“啧”了声,捏捏这家伙的肩膀,笑着喊道,“你这家伙是真聪明,也不枉我站在了学院前头,当了一次盛气凌人的恶人。”
“是的。”简-艾斯耸耸肩,手中杯有酒水晃出,“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作为伙伴,我定然会恪守我们之间的准则。”
切尔西-阿含图闻言没了多余的嘱咐,回头看看阳台后发的热闹宴席,本想走,还是停了一会儿,对简-艾斯说道:“30+70,原本的借款契约照旧,其中税务都将算在你的头上,我可以接受城市股份和你那些公司的托底,另外新城方面你要是还有别的筹码,我今天都可以与你磋商。”
“没有了。”简-艾斯喝口酒,蓦地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关于克里曼沙……他始终都没有与你联系吗?”
这道语点住风也点住大捧雨声。
切尔西-阿含图在原地驻足,在第二捧雨下来后举杯,将杯底仅剩的酒液喝掉:“生意上没有完全的敌人也没有完全的朋友,我与克里曼沙交情不浅,届时加尔会有一队渠道进来,作为交换,我与勒格将和蒂姆家族进行一次桌上谈判,毕竟没人想流血,何况今夜之后……蒂姆应当知晓了我们的决心。”
“很精辟的理由,理所应当,又让人感叹。”简-艾斯慢慢点头,呵口酒气,偏头躲过打在栏杆上的雨滴,口鼻溢出白雾。
切尔西-阿含图到此伸手握住他臂弯,看着这双桃花眼,忽然打趣道:“要不你直接来帮我吧,我解决你头上的债务,并按照家族最好的计划来培养你,你觉得可以吗?”
“不用担心学院。”
见到对方沉默,这位行事低调的继承者轻轻摇头,把事情点透一些,“我知道他们,我知道维奇、以及另外几位大人物不希望你成为某个机构某个姓氏的附庸,他们想要你独立自强的热烈成长,所以查理和加尔才只能将千亿契约停在债务表面,克里曼沙没有这么豪迈,你毕业后偿还本金,是他考虑到学院所作出的让步。”
简-艾斯闻声没动。
切尔西-阿含图指了下雨幕远方的雪山模糊轮廓,轻拍艾斯,说道:“你代表了某桌赌局,我不清楚他们放在桌上的筹码,不过你已经快要走向另一方胜利者了。这十足附和我的要求,我需要的正是足够独当一面的,又家底干净的忠诚伙伴。”
“现在整个帝国有二十余万贵族。”
切尔西-阿含图捏着空酒杯向阳台外接了点雨,又很快抛洒掉,“人人都知道一家独大的美妙滋味,我喜欢这个规则,又在很多时候极其讨厌这个规则。”
“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指尖从臂弯处抽离,带走一点温度,旋出沁人的香。
阳台外的雨依旧下。
玻璃杯中多出水渍,简-艾斯低头看着这块剔透,端杯,喝雨水的姿态就像喝最烈的酒,半响后顺足气,看着阿含图的眼睛说:“我当不了新势力的代表。如果是以前我会不顾一切的冲前头,但如今我已经见识到了贵族制度的权能和庞大,这是十死无生。”
“很中肯,也很让我感觉遗憾。”切尔西-阿含图拍了下简-艾斯的肩膀,没再多言,揽住对方迈开步,带其一起前往宴会,进行下一场长长久久的饮酒庆贺。
水晶吊灯、以及洒满花瓣的地毯太过暖人和香甜了。
作为宴会主角之一的简-艾斯当然逃不过一杯又一杯的寒暄;仅佩德洛-勒格这帮新朋友的围攻,再加上内史密斯和阿含图身边那几位重臣的认识攀谈,仅半个小时过后,这个新晋男爵,就真正倒在了大厅偏僻处的圆柱上。
“so,fucking……”
酒液灼胃的感觉让他差丁点忍不住呕吐。
大管家越过欢腾人群找到主人,蹲下来,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轻轻拍打主人背脊,将秘药抹在对方鼻头下。
“那些91届,”努力吸着这股药味,简-艾斯闭目又睁眼,反复两次,干脆转身一屁股坐在了圆柱边上,看着眩晕转动的灯光和墙面花纹,吃力调整视线,发觉自己已经躲在了大厅后侧的静谧廊道里。
“91届,”他继续问,“91届没有一个学生来捣乱吗?”
“负责阻挡他们的仆人没有传信。”莫瑞斯平静出声,用手臂上挂着的热毛巾为主人侧脸,微秃额头反出亮光,“也许年末临近,他们有许多训练要做,彼诺修大人也在这里,我认为他们没有胆量闹事。”
“不,别小看这些道貌岸然的人。”简-艾斯在管家的服侍里好了点,头后仰靠住墙纸,接受耳鸣等酒精越界的并发症。
管家莫瑞斯到此沉默。
简-艾斯的眸光如常,突然来了烟瘾;取支雪茄,配合管家的柴火吞云吐雾,呛着笑了起来:“确实啊,像我这样的说他们也没有资格,啊……都是要努力要往上爬的求生者,谁又能指责谁呢?”
心跳在皮肉血液里加快。
一时间回忆起许多事,又烦闷许多,随即捏紧雪茄吸一口,深深染香口齿,化为蓝色淡雾呵出;两瓣桃花眸,当真阴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