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女把金锁递给她,道:“这上面有字儿,赠吾爱雁娘。”
穆轻轻拿过来看了一眼,她从前也只收着这金锁,因为她娘的遗物还挺多的,未曾注意到上面的刻字,如今仔细一看,还真发现了这行字。
可是她小时候就没有听过穆恒唤过她娘的乳名。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才道:“我记得这枚金锁一直是我娘收在一个小盒子里的,平常也不见她戴着,后来我出生之后,佩戴的金锁也不是这样的。”
“是吗?这金锁虽然小了一点,但样式倒是别致。”雪女道。
穆轻轻道:“可能是我娘从小戴过的吧。”
话虽如此,可穆轻轻忽然觉得有点伤感,她似乎对自己的娘亲知之甚少。
连她的乳名唤什么都不清楚,仔细想来,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外祖家的人,娘亲最亲近的人是皇后娘娘,两人情同姐妹,可娘亲似乎都没有自己的兄弟姐妹来往。
如果不是娘家无人,穆恒岂敢那样对她和她娘呢?
穆轻轻又仔细将金锁收好了,虽然有些感伤,但逝者已矣,穆轻轻倒也没有一直耿耿于怀。
第二天,穆轻轻就离开了翠明湖,府台夫人一再表示要给穆轻轻送行,但也被穆轻轻婉拒了。
她并不想让人家破费,更不愿意抛头露面。
出城之后,她便和雪女分道扬镳了,她派了几个人护送雪女回雪岭,自己则带着人往天都返回。
没走出多远去,就被常青拦住了。
“公主……公主……请留步!”常青喊停了马车。
穆轻轻掀开帘子,问:“常管事,您有什么事儿吗?”
“公主,请您救命啊!”常青往地上一跪,有种泫然欲泣的感觉。
穆轻轻惊讶地问:“您怎么了?病了吗?”
“不是我,是我们庄主,我们庄主病的很严重,请公主务必随我去一趟山庄。”常青恳求道。
穆轻轻皱眉,问:“庄主生的什么病?是否看过大夫了?虽然我也学过一些皮毛,但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穆轻轻倒也没疑惑过为什么常青知道自己会医术的事儿,墨梅山庄的水深得很,绝不是普通富贵人家,所以查过自己的底细也很正常。
她也不是见死不救,而是担心这只是个陷阱。
常青道:“好像是被人下毒了,只是我们庄里的大夫也查不出是什么毒,更不会解毒,小人知道公主精通毒术,肯定能帮得上忙的,请公主怜悯我家庄主年迈,救救他吧!”
“中毒?谁这么大的胆子,敢给庄主下毒?据我所知,庄主膝下有不少养子女,各个本事通天,怎么还有人敢对庄主下手?”穆轻轻觉得很奇怪。
常青抹了一把脸,叹息道:“公主既然知道庄主的事儿,也就不该觉得奇怪了,到底都是养子养女,不如自己亲生的。庄主家大业大,难免遭人惦记着。”
穆轻轻想了想,也觉得常青说的未必不是真话。
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纷争。
段庄主养了那么多有本事的养子养女,未必各个都对他真心,未必没有人想要争权夺位。
常青看穆轻轻犹豫不决,一直给她磕头,道:“公主,请您发发慈悲,只要您救我们庄主一命,我们墨梅山庄上下,都会对公主感激涕零,常青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公主的大恩大德!”
穆轻轻见他一直往地上重重地磕头,很快头都流血了。
如兰低声提醒道:“公主,我们可是很着急要回天都啊,而且……到底萍水相逢,公主不欠他们什么……”
如兰觉得穆轻轻差点儿被墨梅山庄的人害死,虽然不是那位庄主所为,但到底和墨梅山庄脱不了干系。
这帮人一直神神秘秘,捉摸不透,所以如兰对他们没有好感。
穆轻轻微微点头。
她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不愿意去冒这样的风险,哪怕常青苦苦哀求,那也不能成为她继续在庐州府耽搁下去的理由。
“常青,很抱歉,我还有要紧事要赶回天都去,以墨梅山庄的能力,肯定能找到高明的大夫。”
穆轻轻放下帘子,不去看常青的眼神,她怕自己会心软。
马车又缓缓启动,路很宽,足以绕开常青,继续前行。
“公主……难道您要对自己的生父也见死不救吗?庄主他和您可不是什么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是您的父亲!”
车夫震惊地扯住了缰绳,马车戛然而止。
穆轻轻脸上的血色似乎都褪去了,苍白如雪。
“公主,不要听他胡言乱语,这怎么可能呢?”如兰有点生气,觉得常青简直莫名其妙,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穆轻轻,岂不是当穆轻轻是傻子吗?
锡兰一听也很生气,直接跳下马车,走到常青面前,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当着这么多人面,是不是要让公主难堪?编出这种无稽之谈,你以为我们会相信吗?公主虽然和穆国公不和,但众所周知,她姓穆,是穆国公的女儿。”
常青摇头,眼神坚定,语气也很坚定,道:“我没有撒谎,更不可能编出这样的谎话来骗人,公主不是一直很疑惑,为什么墨梅山庄的庄主对您格外关照,还派出五爷去保护您吗?包括七小姐背着庄主偷偷去行刺您的理由,都是因为您是庄主的亲生女儿,也是庄主唯一的骨肉。”
穆轻轻眯起眼睛,让如兰扶她下车。
如兰劝道:“公主,不可轻信他,这事情太荒唐了。”
穆轻轻道:“我知道,很荒唐……所以我才要了解他为什么能说出这样荒唐的话?”
穆轻轻心里有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她明知道常青的话有多么荒诞不经,可依然忍不住想要问个究竟。
她活了二十一年了,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身世。
哪怕穆恒对她再残忍无情,一次次想要置她于死地,她也没有怀疑过他不是自己的父亲。
她出生在穆家,一直姓穆,童年也有过短暂的幸福时光,穆恒也曾经抱着她笑过。
哪怕穆恒写下断绝父女关系的一纸文书,对父亲再无半点情分的她,也还是为了身上流着他的血,而没有对穆恒赶尽杀绝。
给予自己生命的人,再恨,她也无法摒弃这一身骨肉鲜血,彻底摆脱他的印记。
但每每痛心疾首的时候,也忍不住问,为什么穆恒对穆仙儿和穆辰就那么爱护,对她却那么残忍?
后来事实证明,穆仙儿和穆辰都不是穆家的骨肉,她才是穆恒唯一的孩子,就更觉得可笑可叹。
哪有人为了别人的孩子,竟然对自己的女儿这么残忍?
现在忽然有人跳出来,告诉她,你也不是穆恒的亲生骨肉,你是个野种。
这种感觉如同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