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霄没有说话。
皇帝上去就给了凤之彦一脚，骂道：“混账东西，居心何其歹毒，朕和十七都是你的长辈，你就看不得我们好，朕岂能听信你的话，朕真后悔生了你这么个逆子！”
凤之彦哈哈大笑起来，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道：“我更后悔有你这样的父亲，我真该早点动手，早该让婉婉杀了你的！”
“婉妃那个贱人……也是你安排的？”皇帝震惊地问。
凤之彦笑了，道：“婉婉与我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只不过因为太后看中了她，所以她便要成为你的妃子，哈哈哈……你这一生，夺走了我的母妃，夺走了我的挚爱，夺走了我的一切，现在，我便将这条命也还给你！”
说着，凤之彦竟然低头，咬破了自己上衣的盘扣。
凤九霄一把抓住他，捏着他的嘴巴逼他吐出来，可是凤之彦却已经吞了下去。
“哈哈哈哈……我将这条命还给你，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今天要么你去见我母妃，要么我自己去见她！”凤之彦的眼里，尽是决绝的恨意。
皇帝的脸色瞬间失去了血色，嘴唇颤抖着。
“彦儿……你就这么恨我吗？”皇帝一瞬间好像脆弱了许多，眼里尽是痛苦之色。
凤之彦给了他一个凄然的笑，嘴角溢出黑色的鲜血，目光失去了光彩，他没有倒下去，就那么跪坐在地上，脑袋歪向了一边。
直到死，他都不愿意向皇帝屈服。
皇帝哇地一声嚎了起来。
“朕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
凤九霄一挥手，禁军退了下去，他只平静地道：“皇兄，城外十万大军已经是被凤之彦用偷来的兵符欺骗而来，并不是意图谋反，请陛下宽恕除几位与凤之彦串通一气的将领之外其余人等！”
皇帝显得疲惫极了，站在那里佝偻着背，老太监进来扶着他坐下来，他才仿佛又有了说话的力气。
“都依你！”皇帝喃喃地道，此时，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雄心壮志，也不想那些尔虞我诈，满脑子都是自己的长子造反到自尽的画面。
凤九霄从地上捡起那翡翠瓷瓶，收入了袖口。
皇上看了，也没说什么，只道：“彦儿的事情……”
“臣弟明白，彦王突发恶疾，暴毙！”凤九霄干脆地回道，皇子谋反失败自尽，这样的丑闻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
皇上点头，道：“剩下的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了，朕……好累！”
凤九霄看着皇帝，最终道：“皇兄节哀，保重龙体，臣弟先行告退！”
凤九霄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皇帝却又喊住了他，问：“十七，你有这么多机会夺走皇位，为什么你不争？”
凤九霄回头，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他天生就没有什么情绪一般，道：“皇位是属于皇兄的，臣弟从不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臣弟惟愿凤氏江山稳固！”
皇帝眼神有些迷惘，他从未看懂过自己这最小的弟弟，从不知道他那平静的表面下，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心思。
明明他那么清楚地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什么都不在乎似的。
无数次，皇帝都以为他会造反，可是他似乎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动作。
他明明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呢？
甚至这一次的事情，也让皇帝看清楚，凤九霄在民间的声望有多高，他一出马，老百姓都自觉为他让路。
凤九霄没有再停留，皇帝挥挥手，他便走了。
皇帝就这么愣愣地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凤之彦死了，彦王府被秘密清洗了一遍，所有跟凤之彦谋反一案有牵连者，不是被秘密处决，就是被发配充军。
曾无名被斩首示众，连同一百多名黑甲卫高手，为的自然是屠杀百姓的罪名。
月影被保了下来，只是已经不能留任黑甲卫。
京城重新恢复了平静，却难掩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儿，似乎哪里都一样，又似乎哪里都变了。
景阳公主和平宁又重新回到了国公府，庆国公也回来了，只是皇上因他糊涂误事，将他削去了爵位，国公府更名公主府，庆国公不复从前，往后也只能是驸马了。
晏无悔从墨城归来，因为立下了功劳，皇上宣布了圣旨，封了她“思安郡主”，同时晏无悔和凤之辰也正式宣布和离。
这件事倒是使朝野震动，虽然辰王夫妇不和的消息早就传遍了大街小巷，但是皇室夫妻和离的事情，实在是前所未有啊。
可是因为晏无悔以一己之力，挽救墨城数万百姓的性命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民间博了个“神医郡主”的名号，倒是收获了不少赞美。
也该是皇上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和恩宠，所以赐了一座大宅子给晏无悔，便是晏无悔的“郡主府”了。
这可是天元朝头一座郡主府。
虽然不是皇亲国戚，但晏无悔这个郡主可是凭着自己的本事挣来的，含金量颇高。
受封之后，晏无悔进宫谢恩那天，恰好撞见了凤之辰。
两人碰面，凤之辰的目光冷冷的，嘴角似有嘲弄之意。
晏无悔没有在意，她知道凤之辰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毕竟和离的事情，给凤之辰带来一些不好的负面传闻。
更何况，晏无悔没有因为和离之事备受诟病，反而因为解决了墨城瘟疫的危机，名声大振，备受赞誉。
这对凤之辰而言，可谓是非常大的打击。
两人打了个照面，凤之辰不理她，她也不好主动往上贴，就这么一起沉默地等在殿外。
晏无悔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怎么想的，竟然会把她俩一起宣召进去。
结果进去之后，发现不仅皇上在，皇后也在。
晏无悔故作平静地给皇上和皇后磕头谢恩，口中少不得歌功颂德的，这话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词儿，晏无悔只当自己在背书了。
皇上听了，笑眯眯地抬抬手，道：“无悔，你起来吧！”
晏无悔又谢过了。
“这次你可是为朕立了大功啊，听说你还给墨城的官员留下了一份疾控防御措施？”皇帝饶有兴致地问。
晏无悔道：“那是无悔根据这次瘟疫以及查阅各种书籍总结出来的一套措施，一旦再有这种传染病发生，可按照这样的措施进行紧急隔离，避免病疫扩散！”
皇帝点点头，道：“朕已经看过了，的确很有意义，朕决定将这份措施颁布全国！”
“皇上圣明，百姓有福！”晏无悔觉得皇帝倒也不糊涂，还是很会抓重点的。
皇后忽然笑着开口道：“无悔啊，本宫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从前到不知道你有这样大的本事，连敏神医和一众名医都束手无策的瘟疫，到了你手里竟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
晏无悔知道，皇后这是来者不善啊。
晏无悔面露谦虚的笑容，道：“敏神医和一众大夫都医术高明，但是他们所长在于治病救命，而无悔对医术这方面却只会一些皮毛罢了，这些年闲着无事，只顾钻研师父教给无悔的毒术，登不得大雅之堂，却偏偏对了瘟疫的症，瘟疫说到底，也就是一种病毒么！”
皇后挑眉，道：“你这身本事如此高明，想必你师父也是个绝世高人，可是本宫怎么就从来没有听过呢？”
“师父为人低调，更何况……在世人眼中，钻研毒术的人都不是正途，我们这一门怕遭受白眼，故而都不会轻易在人前显露本事！”晏无悔自有一番说辞。
皇后又问：“那你师父还健在吗？”
“师父早就云游去了，走前便有言在先，令我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她的身份，她此生也不会再踏足京城！”晏无悔一下就堵死了皇后剩下的问题。
皇后笑容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哦？那倒是可惜了，你师父可是人才啊，若是能为陛下所用，必然也会有一番作为！”
“哎……皇后这话就有失公允了，无悔既然传承了这一派的绝学，自然可以为朕为朝廷效力，是不是啊？无悔？”皇帝适时开口。
晏无悔听这夫妻二人一唱一和的，就是要逼她答应听从皇帝的号令呗。
晏无悔当然不会拒绝，反而很干脆地道：“无悔愿意为陛下分忧！”
“很好，不枉费朕对你的厚爱！”皇帝高兴地道，得了晏无悔这么一个用毒高手，往后谁想再下毒害他，可就难如登天了。
皇后的脸色不好，凤之辰更是尴尬地站在那里，始终不发一言。
“辰儿，你和无悔之间虽然做不成夫妻，但是也不要彼此仇视，男子汉，当大度一些！”皇帝似乎看出凤之辰的不满，主动开口当和事老。
凤之辰低头，道：“是，儿臣明白，儿臣和晏无悔本就不是一路人，如今分开了，的确是一桩好事！”
皇帝听了，满意道：“嗯，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朕准许你们和离，但是你还缺个王妃啊，朕考虑……”
“父皇，儿臣暂时不想立王妃！”凤之辰竟然主动拒绝了皇帝的提议。
皇帝有些不满，道：“这是为何？”
“儿臣知道父皇是为儿臣着想，但是儿臣现在想要将心思多放在正事上，多替父皇办差事！”凤之辰道。
皇帝却道：“你想上进是好事，可娶妻生子也是大事，不可耽误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的大哥……”
说到这里，皇帝陡然收住了声音，目光里闪过一抹痛楚。
凤之辰作为知道内情的人，自然明白这戛然而止的话从何而来，忙转移话题道：“儿臣没说不娶妻生子，只是不想那么仓促再娶新人进门，希望父皇能够给儿臣充裕的时间！”
皇后也忙开口，道：“辰儿，你也不要固执己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母后和你父皇思虑再三，为你择了一个极好的女子！”
听皇后这样说，晏无悔大约猜到是谁了。
凤之辰似乎很有些不能接受，道：“母后……儿臣……”
“辰儿，你的府内事情多，如果没人帮你操持，你怎么能安心替朝廷办差呢？听你父皇的话，更何况，芳芳对你情深义重，等了你这么久，母后也认为她是最合适你的女子！”
皇后故意看了一眼晏无悔，意思很明显，皇后想让晏无悔明白，是他们看不上晏无悔，不是晏无悔看不上凤之辰，有的是好女人给凤之辰当王妃。
晏无悔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有些多余，便主动道：“皇上，皇后，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无悔就先告退了！”
皇后嘴角尽是嘲讽之意，道：“真是抱歉，不该当着你的面说辰儿的亲事，无悔啊，你可别放在心上。不过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如今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啊！”
凤之辰刷地就把头转向了晏无悔，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晏无悔只当没看见，依旧冷静，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无悔还不着急，希望有朝一日能寻得两情相悦的如意郎君，如果寻不到，一个人倒也自在！”
“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女人这一辈子最要紧就是嫁个好人家，一个人可不是长久之计，是吧，陛下？”皇后笑着问皇上，好像她是真心替晏无悔考虑似的。
皇帝点头，道：“嗯，皇后这话不错，无悔，你也不要故步自封，还是要找个合适的人成亲的！”
晏无悔简直无语，她和凤之辰才刚和离呢，就张罗着要给她找对象了？
晏无悔只能笑而不语。
凤之辰见她不理睬，似乎松了一口气。
晏无悔努力应付着皇帝和皇后的话，只要他们别心血来潮给自己指婚，其他都好说。
大概皇后见她态度很好，也就没有继续刁难她，晏无悔总算是出宫了。
凤之辰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因为皇后坚持要他娶楚芳芳。
尽管凤之辰老大不情愿，但在皇帝和皇后的双重压力下，他也只能妥协，谁让他没那个能力反抗呢。
晏无悔回到郡主府，发现门口有好几辆马车，甚是热闹的样子。
晏无悔很是好奇，问蓝月：“门口这些是干什么的？我们今天没请人过来啊！”
“他们好像是来送礼的吧？您瞧着，一个个捧着大盒子小盒子的！”蓝月道。
晏无悔愣住了，问：“送礼？送给谁？”